砰！

兰迪一脚踹在粮仓的门上。低矮的木板门呻吟了一声就向内倒了下去。兰迪探头进去张望了一下又回头对温蒂道：“快进去。”

温蒂侧身闪了进去，兰迪也随后进了粮仓，随手将地上的门板重新堵在门框上。这样如果有人进来她们就能够知道了。

温蒂四面扫了一眼疑惑道：“秘密武器呢？在哪里？”

兰迪先没有回答，纵身跳上高高的粮食堆四面视线四处搜寻了一圈。

“在那里！”很快她就找到了需要的东西，一路跃过谷物堆，然后在一堆麻袋前停了下来。

“里面是什么？”

兰迪撕开一个麻袋露出里面的灰色粉末。少量粉末随着兰迪的动作飘散起来，随即一股辛辣的气味顺着鼻孔直钻进鼻腔，兰迪和温蒂立即接二连三地打了一长串喷嚏。

精灵的口味一向清淡，对这种辛辣的气味就比普通人要敏感。温蒂赶紧遮住脸远远躲开皱眉道：“什么东西这么呛人？”

兰迪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挥动几下驱散了空气中的粉末，过了一会儿才道：“这是胡椒粉，一种调味品。”

温蒂大失所望：“这就是你说的秘密武器？”

“还不止这些呢。”兰迪又撕开了几个口袋，“这个是辣椒……这个是大蒜……生姜……还有洋葱……品种还不少嘛。”

“……怎么都是些食物？”温蒂啼笑皆非，“难不成你想请狗头人吃饭？”

“吃饭？”兰迪拎起一袋胡椒粉向门口走去，“只怕不合他们的口味。——来吧。我暂时不能使用魔法，还有点事情需要你帮忙呢。”

不一会儿兰迪就在粮仓门口点燃了一堆篝火，燃料是顺手从附近的篱笆上拆下来的木头。温蒂按照兰迪的吩咐使用风系魔法让村里的空气循环流动起来。

虽然因为目前未知的原因使温蒂无法凝聚大量的魔力，但稍微干扰一下空气的流动还是可以的。这种风最多只能吹动几片树叶，没有什么威力，但对兰迪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有很大的影响了。

兰迪站在上风处，一把一把地将胡椒粉撒进熊熊的火焰里。胡椒粉混在烟里顺风飘散。因为温蒂控制风只在村里循环，所以这些烟也只能在村里四处飘散。

一队狗头人发现了这里的火光，叫嚣着冲了过来。但是，不巧的是他们刚好处于下风方向，烟尘正向着他们的方向飘过去。

领头的狗头人还没有接触到外围稀薄的烟尘就突然觉得鼻子一阵痕痒，仿佛一只毛虫钻进了鼻腔。他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忍不住猛烈地打了个喷嚏。一个喷嚏还没有结束，痕痒的感觉又更加强烈地袭来。这次仿佛那只毛虫一路爬进了脑髓，狗头人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来了个更加猛烈的喷嚏，下意识地一耸肩，结果差点扭伤了脖子。

但是他们的磨难还远远没有结束。痕痒的感觉如同火焰一般迅速从他们敏感的鼻腔蔓延开，仿佛毛虫塞满了鼻腔、口腔、咽喉甚至脑壳。这几个倒霉的狗头人从开始的打喷嚏到咳嗽、哮喘，简直无法呼吸，最后把隔夜饭都呕吐了出来，眼泪和鼻涕涂了满脸。

这样的情况下不要说战斗，连正常呼吸都做不到。痛苦的狗头人丢下手中的武器，用双手捂住鼻子连滚带爬地离开烟尘笼罩的范围，头也不回地逃进了黑暗中。

“果然不出我所料。”兰迪看着狗头人的背影微笑道，“越灵敏的就越娇气，他们的嗅觉越灵敏就越怕这些气味。”兰迪扭头对温蒂道，“这种烟对普通人来说只不过稍微有些刺鼻而已。”

温蒂没有回答，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其实从狗头人开始打喷嚏时温蒂就明白了兰迪的意图。

这是非常简单的计谋，甚至不能算是计谋，只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手段而已。这个小手段配合一个没有丝毫杀伤力的小魔法就变成了克敌制胜的法宝，效果甚至胜过很多高级魔法。尤其在现在大家都无法使用中级以上魔法的时候，这个小手段就成了克敌制胜的杀手锏。

这个方法非常简单，简单到所有人一看就明白其中的道理。甚至可能有人不屑一顾地说“这我也会”。但却不是所有人都能想得到用这种方法，而这个微小的却是成功和失败的差距所在。

温蒂以前在黑色森林一向自认为是年轻一代的精灵中最优秀的，而精灵又是所有种族中最优秀的。但是离开黑色森林之后的经历却在不断挑战着她的这种认识。现在她又一次悲哀地发现自己处在了弱者的位置上。

兰迪并不知道温蒂现在的想法，就算知道了也一定不以为然。因为她们成长的世界不一样，各方面的认识和习惯当然也不同，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

有毒植物燃烧时产生的毒烟是冷兵器时代的化学武器。人类从石器时代就开始使用它，而且屡试不爽。在没有魔法的世界里，毒烟和火攻是冷兵器战争中的大规模杀伤武器，几乎每场战争中都会大量使用。

相反，魔法世界的人们、尤其是天生能够使用魔法的精灵习惯了依靠魔法来解决问题，反而忘记了这些简单的方法。因此他们一旦离开了魔法就变得束手无策。这种情况和兰迪第一次看见魔法的时候一样，不惊惶失措就很优秀了。

温蒂胡思乱想的时候兰迪也没用停手，除了维持篝火和烟雾的浓度外还在用侏儒们用来做饭的干草捆扎成足球大小的草球。这些草球中当然也掺了胡椒粉作为原始的毒气弹来使用。

扎了五六个草球之后兰迪从篝火中取了一根木头作为火把，把剩下的半袋胡椒粉抗在背上，把一块湿布扎在脸上遮住口鼻。

准备好这些之后兰迪对温蒂道：“你留在这里，我去接应侏儒们到这里来。注意维持风力不要停。”说完便冲进了夜色中。

兰迪很快找到了一些躲在土屋里的侏儒，一群狗头人正在砸门试图闯进去。那些狗头人企图阻止兰迪，但当小头目被兰迪一个钩拳打飞之后就四散而逃了。那几个侏儒乘机溜了出来。附近的狗头人赶来增援，企图用十字弓偷袭离开了掩体的侏儒。兰迪点燃了两个毒烟球扔过去。狗头人开始莫名其妙，但很快就被毒烟熏得涕泪横流、溃不成军。

在毒烟的掩护下侏儒们顺利地转移到了相对安全的粮仓。兰迪把他们交给温蒂，转身又去寻找其他侏儒。不过等她回来的时候又只看见温蒂一个人在那里照看着篝火。

兰迪心中一惊急道：“其他人呢？”

温蒂纤手往另一个方向一指：“那里呢。”

兰迪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些侏儒正躲在一百米开外的篱笆后面把一串毒烟球抛向狗头人。

敢情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已经学会了用毒烟球驱赶狗头人了。兰迪甚至发现他们使用的毒烟球还不止一种规格。最大的有酒坛大小，用抛石机可以发射到几百米开外；最小的只有拳头大小，用侏儒们习惯用的投石索投掷，虽然威力小了点但也让狗头人防不胜防。

这些毒烟球不仅有毒烟还有燃烧的作用，砸在狗头人身上就会烧焦一片毛皮。更糟糕的是一个阵地只要落了一枚毒烟球狗头人就不得不撤离，所以他们现在反而被侏儒们赶得到处跑。

除了毒烟球外，侏儒们还用弹弓、投石索以及弹射器等武器大量投掷石块。被毒烟赶出掩体的狗头人成了这些武器的最佳靶子。

其实这些才是侏儒们常用的武器，尤其是投石索更是侏儒最常见的武器。

投石索实际上是一条中间宽两头窄的牛皮带，皮带的一头系在手腕上，另一头握在手中。投掷的时候将石块放在皮带中间最宽的地方（也是皮带对折的“窝”里），然后挥动手腕让皮带在竖直面内快速旋转。当觉得旋转速度足够以后，在石块运动到手腕上方的时候松手。皮带随即松开，石块沿着切线方向飞出。

石块虽然没有箭簇和刀剑的锋刃，但用投石索投掷的石块在短距离内还是能够打碎人的颅骨。《圣经》传说中的英雄大卫就是用投石索击毙了巨人歌利亚，由此可见投石索的威力。

后来在人类军队里更远、更快速、更精确、威力更大的弓箭逐渐取代了投石索，不过投石索在力量不足以使用弓箭的侏儒手中仍然是最好的单兵远程武器。如果使用圆形的铅球威力还会大大增加，只是侏儒们缺乏战争准备，现在居然找不到铅球放哪里了。

真是服了这些无忧无虑的家伙了。

在毒烟球的掩护下，越来越多的侏儒被从受围困的土屋中救出来加入战斗，战斗的主动权逐渐往侏儒这边倾斜。他们占据了粮仓附近的几座高屋，开始居高临下地对狗头人发动打击。

村子对面的山顶上，卓尔精灵悠闲地坐在树杈上看着村里的战斗。

“事先没有任何战斗准备，警惕性太差；战斗中反应太慢，全局控制能力低下，甚至还被愚蠢懦弱的侏儒拖住了后腿发挥不出自己的优势……唯一还算不错的就是还知道用毒烟做武器。”年轻的卓尔精灵喃喃自语道，“第七就是第七，真是让人失望啊。”

战斗进行到现在双方居然还没有多少伤亡，这让她觉得有些无趣。这种程度的战斗甚至不如暗精灵之间的战斗训练激烈，一点都不能激发她血液中对战斗和杀戮的渴望。

“看来不经过磨炼还是不行啊。”卓尔精灵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再给你加点料吧！”说着跳下树杈，朝树林的阴影中道，“去把那些矮子杀光！”

黑暗中传来一阵含混的欢呼，数十双绿油油的眼睛顿时变得血红。

这个时候的红土村里，兰迪他们已经将大多数侏儒都营救了出来。侏儒们拥挤在粮仓附近的打谷场上。成年侏儒凭借着外围四座较高的建筑抵御狗头人的进攻，其他侏儒则忙着赶制毒烟球以及准备石块。

虽然现在看起来狗头人已经被压制住了，但兰迪知道麻烦的还在后面。

用胡椒粉和辣椒制作的毒烟球毕竟是“业余”的，和专门的化学武器差距甚远。兰迪那个时代的化学武器可以在微风、平坦的环境下保持四个小时以上的毒性；这还是为了方便己方军队进攻的，否则毒性长达几十年的毒剂也有。相比之下毒烟球的作用时间只有几分钟，而且作用范围很小，所以消耗非常快。整个粮仓的储备只能支持两个小时不到的战斗。

其实狗头人只要多发动几次进攻就能耗尽侏儒们的所有物资，只是他们现在被毒烟球的威力吓住了。必须在他们再次进攻之前找到致胜的方法才行。

兰迪正在苦苦思考，温蒂突然道：“有人在驱散我的魔法！”

果然，风力正在逐渐减弱。没有风，毒烟的作用范围就会大大减小。虽然烟的浓度同时提高了，但狗头人只要屏息从火堆附近绕过去就不会受到伤害。

兰迪眉头微颦：“是什么人？”

“不知道，但应该就在那些狗头人中间。”

兰迪快步跑上一个土屋屋顶远远望去。她的红外视力受到了火焰和烟雾的影响，只能隐隐约约看见远处的狗头人已经集结成几个较大的群体，似乎正在准备进攻。那个方向还不时传来一阵阵魔法波动。

“应该是狗头人的萨满巫师。”温蒂无声无息地跟了上来，“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进攻了。”

兰迪掉头对打谷场上的侏儒叫道：“狗头人马上就要进攻了！所有人做好准备！能使用武器的都到前沿来！不要再做毒烟球了！这些事情交给老人和孩子！”

侏儒们立即按照兰迪的安排行动了起来。看来兰迪已经在他们中间建立了相当大的威信。

兰迪又回头对温蒂道：“你就在这里，重点对付那些用十字弓的。等他们靠近以后我冲出去对付那些萨满巫师。”停了一下又低声加了一句：“我走了以后你自己小心。”说完不等温蒂回答就纵身跳下了屋顶。

意料之外的问候拨乱了温蒂的心弦。她凝视着兰迪离去的背影，竟有片刻不知所措。

一阵微风拂过，轻轻地撩起了她的发丝和裙角。温蒂抿了抿嘴唇，暗暗叹了口气。

远处传来咚咚的鼓声，狗头人的身影一个接一个显现在火光下。

进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