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分 轮回(全文完)
作者:子非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5571

第一章轮回

我像个流浪汉一样坐在小米家的楼梯上,这时候才10点多钟,一般上班的职员中午都不会回家,那么我将要在这等上差不多8个小时了,不过我不在乎,我想为了小米,哪怕等上一辈子都是值得的。

小米租住的是一栋很普通的公寓,上楼下楼的人都要奇怪地看我一眼,如果不是见我穿戴得还很不错,或许他们会将我当成伺机入室做案的盗贼,早打电话报警了。我这时候的心很乱,待会见到小米时,我不知道她会是怎样一种态度,而我又该怎么去对她?也许我最明智的做法是快点离去,过去的事便让它烟消云散了吧。但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小米为我吃了这么多苦头,我怎么能忍心连见她一面,亲口为自己对她的误解而道歉都不去做?况且,小米腹中还有我那未出生的孩子。

时间分分秒秒慢慢地流逝着,我等待的心情却是这样的急迫,于是我这时承受着的几乎是双倍,甚至是数倍的煎熬。上上下下的脚步声偶尔在楼道里响起,大部分时候都是一片寂静,只要是经过身边的人我都要抬起头看上一眼,却都不是我想见的那张脸庞。我开始后悔怎么那时候不问小凤仙,小米是在哪家公司里上班。

看了无数次的表,终于熬到了12点,楼道里的脚步声渐渐多了起来,有三五成群的,也有孤身一人的,但随着时间的过去,楼道又回复了先前的寂静,只留下我短暂而沉重的呼吸声回荡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我感觉到腰有点痛,站了起来,这时候楼道里又响起了一阵由下而上的脚步声,这是个孤单的女性,因为声音很轻,似乎还带着一点疲惫,因为声音间隔的时间比正常的要久,我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一定是小米。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倾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这声音来到了我视线所及的下一层楼,我探头一看,混身的血液便就此凝固,上来的人正是小米!看着她越来越近的身影,我发不出声,只是无声地看着她慢慢接近了我。

小米终于来到了她家门前的这层楼,我看见她抬起了头,看见她的目光停留在了我脸上,然后小米微微张开了她红润的小嘴,眼睛里完全是种不能置信的怀疑,肩上的小包也滑落在了地上。我也满眼温柔和歉意地看着她,这段时间我不知道是多久,因为我脑中完全是一种昏沉迷糊的感觉。

小米突然转过了身,快步向楼下跑去。我马上向下追赶,每一步都跨过好几级楼梯,很快地追到了她身后,不假思索的从背后将她牢牢抱在了怀里。小米一被我抱住便不再动,也不开口说话,我柔声说:“小米,我来看你了。”小米依然没有说话。

我转过她的身体,发现她脸上已全都是泪。我想用手擦干这泪水,但才抹去一层,她眼中却又流下了另一批。我轻声说:“小米,我知道所有的事了……”说到这,我鼻中堵塞,声音哽咽:“你没有背叛我,是周阳那畜生害了你,我对不起你!”

小米这才哭泣着说:“没有,不是他,是我一时糊涂和别人好了。”我捧起她的脸:“小米,别再骗我了,小凤仙全都告诉了我!”话才说完,小米蓦然身子一软,向地上倒去。我一把抱住,见她紧闭双眼,脸颊火红,已是晕了过去,用手一摸她的额头,滚烫炙人,我忙抱起她回去捡起地上的包,然后飞快地跑下了楼。

还好小米并没有大问题,只是发烧以及身体虚弱,再加上心神激荡导致了昏厥,医生说过一会就会醒来。病房里那30多岁的护士一边给她准备吊针,一边教训我:“你这做老公的也太不负责了,老婆的身体搞得这么差也不知道,记着以后给她多滋补,否则生下的小孩会营养不良,世界上的男人……”这护士看来挺健谈,从小米的病引申并直至鄙视了世界上所有男人的罪恶,我只有低头认罪,不住地回答是,我以后一定注意。

针一扎进小米的血管里她就醒了过来,一看到手上的针,她马上伸手便拔。我忙按住了她的手,说:“别怕,只要一会就好了。”

小米虚弱地摇头:“不,我不吊针,会对孩子有影响的。”

我这才领会小米的意思,忙说:“你放心,我问了医生,这些药对孩子没任何影响。”

小米松了口气,看着我,她的泪又流了下来,我给她轻轻擦去,温柔地说:“小米,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先养好病再说。”

小米抓住我的手:“楚……戈,你答应我不要去找周阳好吗?”

我知道小米是担心我斗不过周阳,或是怕赢了也不会有好结果,我无比感动,俯头在她手背上一吻,说:“好,我答应你!”看着小米这憔悴的模样,我心中却更恨透了周阳,心想,周阳,我与你之间一定只能活一个人!

小米却依然像从前一般相信我的任何一句话,见我答应了,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我呆看着她,心里却是阵阵伤感,小米的幸福全在我的一念之间,我问自己,我该给小米一个什么样的未来?

小米也一直看着我,几乎连眼睛都不眨,好象怕自己一闭眼睛我就会立马消失一样。看了我一阵,小米这才迟疑着问:“楚戈……你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望着小米虽然美丽却消瘦忧郁的脸,再想起我们过去的点点滴滴,还有她这3年多所受过的苦楚,我一阵激动,没有任何犹豫地说:“等你病好了之后,不过你要和我一起走,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了!”

小米的眼中又出现了那种让我心痛的茫然,她摇着头低声说:“不,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我握着她的手柔声说:“小米,我知道你是认为自己已经不纯洁了,请相信我,在我心中你依旧像从前一样纯洁!”

小米还是有点不相信:“真的?你真的不在乎?”

我微笑着向她点头:“我不在乎!我等着做孩子的爸呢。”

于是小米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潮。我怕她在病中心情起伏太大了不好,说:“现在你要听我的话,好好睡一觉,有什么话晚上我们回去后再慢慢的说好不好?以后有的是时间。”

小米听话地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也许是她心情轻松了,也许是确实太累,不一会她便真的沉沉睡去,只是她的手还是紧紧握住我的手,好象怕我趁她在睡梦中悄然离去,从此再也不会相见。

小米这一觉直睡到了下午5点多才醒来,这时吊针早就打完了。我一天都没吃东西,早饿得头昏眼花,但手被小米握着,我怕自己拿开会惊醒了她,一动都不敢动。小米睡了一觉,精神好了很多,下床说:“我们……回家吧。”

实在饿得受不了,我先带着小米找到个饭店吃了饭,这才回到了她家中。刚进门,我的手机便响了,拿出来一看,显示的号码是林箐的,我心中一通乱跳,对小米承诺时我全然没想起林箐,虽然我现在依然没有后悔,但是我该怎么办?放弃我同样深爱的林箐也是我不愿意的。手机还在不停地响,小米见我迟迟不接,奇怪地问:“怎么不接电话?”

我勉强向她笑了笑,远远走到阳台上按下了接听键。

林箐说:“你在哪?快点回家吃饭吧,红烧肉做好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支吾着应了一句。

林箐又说:“那你快点,我等你一起吃。”

我无法可想,只好说:“箐儿,我今天有点事,不回家吃饭了。”

林箐哦了一声不再说话。我心里有愧,但还是鼓足了勇气,又说:“你不要等我了,我今晚可能也不回家睡了,我……正在外面办点事情。”说完,我怕林箐再问我什么,因为我实在不愿意欺骗她,马上结束了通话,然后关了机。

这时候已是黄昏,天边夕阳西沉,红霞似火,夜晚即将来到。

我这次的选择将影响三个,不,应该是四个人的命运,自己﹑林箐﹑小米以及她腹中的孩子。其实结果早就摆了面前,我爱林箐、小米都是一样多,林箐可以说是天之骄女,不愁找不到比我更好的男人,况且我一直不明白优秀的她为什么会爱上了我。再说广州是她的家乡,父母兄长都陪伴在她身边,就算是受伤了,也可以找到一个抚慰伤口的地方。而小米的命运已经够可怜了,我是她唯一期盼的依靠,最重要的是我认为小米爱我比林箐更多更深,所以当夜深时,听着小米在我身边均匀的呼吸声,我终于做出了最后,我想也是我生命中最艰难的选择,我将与林箐分手,与小米结婚!

小米的头枕在我的手臂上,双手环成一个圈,紧抱着我的腰。房中一片漆黑,我看不清小米此时的脸,但我知道她面上一定带着浅浅笑意,就如我与她第一次约会那晚,在我怀里安静的休憩。命运总是这样兜兜转转,转了一圈后还是回到了原地,但是心境却早已面目全非。上帝就象个懒惰而又变态的糟老头,不愿意多照顾他一手创造的孩子们,反而将所有的痛苦加与诸人身上,我们哭了,上帝则笑了。

早晨醒来后,小米有点羞涩地看着我,我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小米也像小鸡啄米一样伸嘴在我脸上碰了碰,然后红着脸飞快地穿衣起床。

昨晚我们已经商量好,如果小米今天病好了就辞工和我回广州。但吃早点时我发现小米还是有点烧,小米自己说没什么大问题,我却坚持再在这呆一天,一定要病好了才走,我可不想我的孩子出生后长成三头六臂,或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吃过早餐,我一再叮嘱小米记得吃药后,出门去帮她辞工,也就是出于道义去她公司说一声。工资也不打算要,现在的公司都要求提前一个月通知,否则工资想拿也拿不到。纵然我现在没什么钱了,也还是比大部分人要好,虽说不能让她过上奢侈的生活,但回到家乡也算是个大款,衣食无忧还是绝对有把握。

在路上时,我开了手机,又向公司请了一天假。想起昨晚一夜没回,不知道林箐会怎么样?原以为订婚之后我能完全拥有她,无奈天意弄人,这两天的变故实在匪夷所思,我与林箐终究只能是镜花水月,空自嗟叹。如天使一般的她或许真的不是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所能够得到的,虽然我这样安慰自己,但一想到从前的似水柔情很快要变成以后遇面时,如陌生人一样擦身而过的冷漠表情,我的心中就隐隐而痛。

现在我希望林箐能给我打电话来,在我对她说出分手以前,我想能多听到她几次温柔的声音。然而林箐却再也没有打电话给我,一直到我和小米第二天回到了广州,手机倒是响了很多次,却一个都不是她打来的。

我十分担心林箐,怕她遭遇到了什么不测,在车上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提示却都是关了机,我更是焦虑无比,回到广州将小米送回家里后,便出门打车直奔幼儿园而去。

林箐请了假没在幼儿园,我一得知这个消息,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她家中,以前步行要走20分钟的路程,我这次仅只用了不到10分钟的时间就跑到。拿出钥匙开了门,我一进去就看到林箐象我离去那天早晨一样坐在沙发上,也是同样地呆看着手上的订婚戒指,让我有种她从那时候起就没有动过的感觉。

见我进来,林箐凝视着我的眼睛。我不敢与她对视,忙将头转到了一旁。既然已经来了,我准备对她提出分手,拖得越久只会让大家越痛苦,但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对她说。林箐看了我一阵后说:“你回来了。”声音依然轻柔,语气却有些生硬。

我点点头,坐在了她对面。然后我们两人都不再说话,房间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林箐看着我的眼光总让我感觉到她在责备我,也在伤心,让我几乎无地自容。过了几分钟,我终于下了决心,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咬了咬牙,看着林箐说:“箐儿……我想对你说件事……”

刚说到这,林箐打断我的话:“等等。”说完,她立即站起身走进了卫生间。

直到十几分种后,林箐才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眼睛有点湿润。她坐下后很平静地说:“不好意思,我洗了洗脸,你……不是有事对我说吗?”

我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向她说出了我与小米的所有故事。在我说的时候,林箐一直很冷静地听着,没有说一个字。等我说完已经将小米接回家,林箐还是不置一词。我只好说:“箐儿,小米太可怜了,我……”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林箐点点头,轻轻说:“是啊,小米真的很可怜,而我……不可怜。”

我不明白林箐是不是在说反话,低声说:“箐儿,对不起。”

林箐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她的这种态度让我无法继续再就这个问题道歉和说些什么,再呆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我站起来说:“箐儿,你……好好保重自己,过去的事就当成一场梦吧!”

林箐点头表示同意:“是啊,应该是一场梦。”

我突然有些伤心,因为林箐的冷漠,我想或许她并没有爱我多深,或者是订婚后便发觉我不是那个她该爱的人。我向她裂裂嘴,算是笑了笑,但我知道这一定是我这一生最难看的一个笑容。我再仔细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林箐在我要走出她家门前叫住了我,她说:“楚戈,我很好奇,在我和小米之间,你爱谁更多?”

我很想告诉林箐,我爱她不会比小米少,但要说时我想起了她对分手的冷淡,也不愿意再生起别的波折,于是说:“也许我更爱小米吧。”

林箐不再说话,低头转动着手上的订婚戒指,我以为她想要退下来还给我,谁知她却一边转着戒指一边对我说:“好了,你可以走了。”

走出林箐家里,我并没有感到哪怕是一点解决了问题的轻松,心里充斥着的是种说不出的烦闷,直到我深深呼吸了几次才稍许减轻。回过头,离我不到百米的那我曾经做梦都流连的房子依然大门洞开,林箐怎么不关门?我想走回去看看,却又怕见到林箐那淡淡的表情,犹豫了几分钟后,我终于离开了这个让我无数次拥有温馨快乐的地方。

我没有回家,小米的病才好,出门时我让她睡上一觉,这时回去我怕会惊醒她。漫无目的走在街上,林箐的身影总在我心际环绕,挥之不去,我没有为我的选择后悔,这场爱情中总会有一个人要受伤,而小米比林箐软弱,也比林箐深情。我没有想到的是,原以为我和林箐的分手将无比煽情,我以为林箐会哭,结果所有的感情只是在几句轻描淡写的对白中便彻底宣告终结,看来我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看看天,烈日高悬,有首歌名叫《分手总要在雨天》,而我的分手却是个艳阳天,街上走过的人们都笑颜逐开,我提醒自己,一切都已结束,我应该忘了林箐,也相信自己会忘了她,从此后全心全意对待小米。

现在要解决的就只有周阳的事了,我已不是当年的血性少年,特别是和林箐相处的这段时间让我成熟了不少。过了最初的冲动后,我开始茫然,我该怎么去对付周阳?假如没有小米和我的孩子,我会去找周阳拼命,但现在我已不仅是为自己而活,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小米的将来一定会很艰难!但是,难道我就这样放弃了对周阳的报复,任他开心笑我的懦弱和无用?

正在想着这些问题,手机响了起来,是丁剑鸿打过来的,他说你来我咖啡屋。我有点奇怪,问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丁剑鸿说猜的,我有事想和你谈谈。我边答应好,边挥手叫住了辆正驶过我身边的出租车。

丁剑鸿一见我就说周阳在我去深圳的那天找过他。我既然已经知道了丁剑鸿爱着小米,便猜到周阳会大吃苦头。果然,丁剑鸿说他将周阳狠打了一顿,然后对我说:“蛤蟆,你既然已经找到了小米……”

我说:“停,我找到小米你也是猜的?”

丁剑鸿有点尴尬,说:“我问了小凤仙。”然后继续说:“你既然找到了小米,就应该好好爱她,你放过周阳吧,这样对你只有好处。”

如果在以前我至少会对丁剑鸿恶语相向,但现在知道他是一心为小米考虑,我也就只说:“这绝对不可能!”

丁剑鸿叹息着说:“我本来也恨透了他,不过想想他也很可怜……”

我冷冷说:“他要可怜,这世上就没一个人是幸福的了。”

丁剑鸿回答:“那天周阳来找我时是喝醉了的,他后来说他实在也不想这样,就是管不住自己,他小时候爸爸来广州捞金换了一个女人又是一个,妈妈在家也不甘示弱的找了个情人,最后还和别人跑了,所以周阳一直恨女人。他最妒忌的是你能得到个真心爱你的小米,而他所找的女孩全都是看上了他的钱,直到他爱上齐丹以后,他虽然做出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很在乎齐丹……”

丁剑鸿喝了口咖啡,又说:“那次事件,就是他回学校去找齐丹,结果发现她居然与别的男孩好上了,周阳那晚喝醉了酒,认为世界上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就是在那种情况下,他害了……小米。”

我不相信,说:“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怕我宰了他而编出来的谎言?”

丁剑鸿点头说:“我知道,因为他一直在吸毒!他给我看了自己手上密密麻麻的针眼。”他看了我一眼,又说:“如果不是空虚或痛苦的人是不会去碰那玩意的。”

我感到一阵凉意和悲哀,没想到周阳也只是个躲在壳里的乌龟,也是用荒淫来逃避一些不开心和不愿意想起的事,这和我以前完全一样,而我只是幸运的遇上了雪儿和林箐,这才从那迟早会将我吞没的旋涡中抽身而出。如果没有她们,我也许有一天终究会像周阳一样走上这条路,终究会踏上那万劫不复的无间地狱。

我想了很久,直到蓦然记起该回去陪小米了,于是站起来对丁剑鸿说:“你告诉周阳,以后别让我见到他,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决不手软!”

12月的广州并没有多大的冷意,这座越来越现代化的大城市永远是四季不明,同时也好坏不分。广州来者不拒地接受了所有的垃圾和罪恶,报纸上报道的各类刑事案也有如城市建设一样,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发展着。坐在办公室的老板椅上,我感觉有点疲惫,喝了口茶,我自嘲地笑笑,或许是老了吧,这座永远年轻的城市已经不再属于我。

这两个多月里我在公司中收起了以前喜欢和下属嬉笑的脾气,狠抓工作中的纪律,由于我的威信很高,员工们都不敢象对付别人一样反抗,因此效率也得到了更大的提高。除了湖南以外,我还跑遍了其余所有的分厂,督促他们保质保量,一定要完成今年的订单。我的这些辛劳没有白费,今天最后一车货已经送到,且比预期的要提前20多天。当李月送上报表说今年的订单已全都完成,质量也都过了关后,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我终于为自己在广州的事业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过几天,我会正式提出辞职。

已到了中午下班的时候,我决定下午放自己的假,在家里好好陪陪小米,这几个月我疯了一样的工作,不免有点冷落了她。小米虽然很体贴也很支持我,但我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幸好从今天开始我可以抽出时间来多陪她了,另外我今天将给她一个最大的惊喜,我决定在元旦节以前我们离开广州回家乡去。

走进家门时,小米正在看报纸,一见我回来就扑上来亲吻我的脸。我也吻了吻她,然后笑问:“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是不是有了什么坏主意?”

小米将报纸举到我面前:“今天下午有场舞蹈比赛,我想去看看。”

我停了停,说:“还是别去了,外面现在很乱,车又多,很不安全。”

小米拉着我的手,带点撒娇的口吻说:“不,我天天呆在家里都闷死了,再说应该让我们的儿子接受点好胎教啊。”

我想了想后,说:“好吧,我马上就去买票,为了我们的女儿。”

小米纠正我的错误:“是儿子。”

我极力坚持性别:“是女儿。”这问题我们争论了很多次,我想要个像小米一样美丽可爱的女儿,而小米却说一定是个很像我的儿子。

小米说:“好啦,不争了,我怀的我自己心里最清楚,我换了衣就走。”

我忙说:“你别去了,我很快就回来。”

小米说:“我想出去走走,你很久都没陪我散步了。”

我只好无奈地点头表示同意,小米嫣然一笑,又吻了吻我的脸,转身走进了卧室。

票很好买,现在喜欢看舞蹈的人已经不多,大部分的人宁愿去唱唱KTV,有钱的人则中意上夜总会泡小姐。买到票,随便吃了点东西后,小米又对剧院附近的高级服装店有了兴趣,每一家都要进去看看。虽然我也像所有男人一样不喜欢这样瞎逛,但不愿扫她的兴,只有耐着性子陪她在这些店里进进出出,摸摸看看。

小米突然欢叫:“好美的婚纱!”

我这才注意到我们已经站在了一家婚纱店前,小米问:“你以前来过?”

我呆了片刻后,摇了摇头。

小米说:“那就是碰巧了,我见你怎么一直拉着我向这儿走。”又说:“这店的名字也很好——幸福时光。”

我回答说:“是还不错。”

小米摇摇我的手:“我们去拍几张婚纱照好吗?”

我犹豫了会,便带着她走进了店里。一进门,几位店中的女孩,包括那负责摄影的摄像师都奇怪地看着我,我向他们点头示意,说:“请帮我们挑套最好的婚纱,我要买,再在这儿拍些婚纱照。”

穿上婚纱的小米仍像以前一样美丽,她有点羞涩地问我:“好看吗?”

我笑着说:“看脸像是仙女下凡……”看看她隆起的腹部:“这儿却像猪八戒转世。”

小米红着脸白了我一眼,说:“你快去换衣服吧,该拍照了。”

虽说是只拍几张,这时候小米却恨不得将这店里所有的底片全都谋杀掉,我只想快点回家,催了她好几次,小米这才依依不舍地同意让我结账。售货小姐早已将我要的婚纱装在一个精美的包装盒里,带着种异样的表情接过我递给她的钱。我和小米走出婚纱店,耳中飘进她们两句低低地说话声:“男人真不是好东西!”“是不是昨天来过的那位漂亮小姐?”

外面的太阳很大,刚一出去,只耀得我眼睛疼痛,风也吹得我脑中晕眩,于是我闭上了眼睛。小米问:“怎么了?”

我问答:“没什么,一时间适应不了外面的太阳。”

睁开眼睛,几米远的地方一个女孩正迎面走了过来。小米拉拉我的手,在我耳边说:“你看,那女孩真美,真有气质啊!”

女孩也看了眼小米,然后再看了看我,最后目光停在了我手上提着的婚纱上。我们由几米远的地方慢慢走近,重合,然后擦身而过,驳身时,女孩被风吹起的一缕长发飘在我脸上,再缓缓从我脸上轻轻地滑落……

小米直到女孩走过去后还回头看了看,说:“真的没见过这么有气质的女孩。”

我说:“我认识这女孩,在电视里看过她跳舞……小米,你去叫辆的士吧,我有点累了,想回家。”

在回去的车上,我告诉小米很快就要回家乡,小米果然十分高兴地说我早就想回去了。她又看着窗外的景物说:“其实广州也挺美的。”

我沉默了会,说:“长安虽好,奈何不是久居之地,这城市,现在已经不再属于我!”

小米温柔地将头靠在我肩上:“嫁鸡随鸡,不管你决定去哪,我都永远不会离开你。”

回到家里,我对小米说:“我睡一会,过几个小时记得叫我起来。”说完从床前小柜的抽屉里,拿出了瓶安定片,倒出两片放进了嘴里吞下。小米担忧地说:“楚戈,这药吃多了会有依赖性,你从深圳回来开始就要吃药才能睡着,都两个月了,而且量越来越大,对身体很有害的。”

我闷声不吭倒在了床上。

没等小米叫我,3个小时后我自己醒了过来,匆匆洗了个澡后,便和小米出门打车直奔剧院而去。

赶到剧院时,已经可以进场了,我帮小米买了点零食,带着她找到自己的座位。来看比赛的人并不是很多,虽然介绍说这是一场高水平的比赛。我们前面坐了一对情侣,亲热地搂抱在一起,那女孩说:“你认为今天谁能得第一?”

男孩回答:“我希望是14号林箐。”

女孩说:“我也最喜欢她,只是现在的评委太黑了,她上次比赛才得到个第三名。”

男孩说:“我觉得林箐好象不在乎这些,上次比赛的前几名听说都被人包养了,就只没有她的传闻,看来她真是个洁身自好的女孩。”

听到这儿,我用手捧住了头。小米忙问:“你怎么了?楚戈。”看看我的脸色,又焦急地问:“你怎么脸这样白?是不是不舒服?你别吓我啊。”

我勉强笑笑:“有点头痛。”

小米说:“我们不看了,走,到医院去。”

我点点头,站了起来,小米忙搀住我,我说:“没事,可能是这段时间太累,回去休息一会就行了。”

于是在演出还没开始之前,我们又离开剧院回到了家里。

我今晚觉得特别的疲惫,不想说话也不想动,枯坐到9点多钟便准备上床睡觉。我又习惯性地拿出安定药片,小米忙抢了过去,说:“你今天已经吃了,不要再吃好吗?你抱着我,试试看能不能睡着。”

我点了点头,将小米拥在怀中,躺了下去。

小米像个慈爱的母亲一样不住用手轻拍我的背,我却依然不能睡着,反而是小米拍着拍着自己睡了过去。我轻轻拉开她的手下床走到窗前,看着剧院的方向,心想比赛早该结束了,希望她能得个第一,满足了她妈妈的心愿。

时间才过了半个小时,不能入眠的夜晚总是显得那么漫长,我走进书房,想找本书看看,却一眼见到书房里已满是灰尘的电脑。自小米来到广州后,我就将电脑搬进了书房,决心斩断所有的过往,但这时一种莫名的情绪不停诱惑着我上网看看,让我不能控制。

于是我将电脑的线一一连上,刚做好这一切,妈妈打来了电话,妈妈在电话里说,小戈,家里下雪了,你那边冷不冷?我说不冷,又告诉妈妈元旦节之前我准备辞工回家。妈妈在电话那头的声音便有点哽咽,连声说好,妈妈早就盼着这一天。妈妈又问:“你这次要带着箐儿回来结婚吧?”

我一愣,停了会才说:“不,我和她已经分手了。”这两个月我和妈妈通话时一直没说林箐的事,妈妈问起我也含糊了过去,我不想让她不开心,但现在已没有了选择的余地,我说:“妈,这次回家我还是要结婚,不过是和小米。”

妈妈没反应过来:“小米是谁?”

我说:“就是以前我上大学的那个女朋友。”

妈妈立即着急地说:“我不同意,她害你还不够吗?小戈,箐儿很爱你,妈妈能看出来,你就是做错什么事也没关系,马上向她道歉去,箐儿一定会原谅你。”

这所有的事三两句也说不清楚,况且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于是随口答应:“我知道了,妈,你让我好好想想,我要挂电话了。”

妈妈又一再吩咐我不要总是顾着自己面子,一定要向林箐去认错等等,然后才结束了通话。

我坐在椅子上发了一阵呆,这才启动了电脑,看着程序开始工作,记忆中的那些片段便又像水一般在我身体里不停地流淌,清晰无比。

第二章分别

进入游戏后我第一件事就是习惯性地查看自己的人物栏,但一看之下我便呆了,我记得那次下线时的等级不高,而现在人物面板上的显示却是120级。知道我密码的只有雪儿,难道她后来又上了线?练到120级不是件容易的事,以我的装备至少也要差不多一个月,雪儿后来一直还在玩这游戏?

我立即点开了好友栏,雪儿的头像果然是彩色的,她居然在线!但雪儿明知道我来了为什么不M我?我几乎是颤抖着手发话过去:“老婆,在吗?”

雪儿没有回答。

我马上驾云向洗心河边而去,曾经坍塌掉的房子又重新建好了,一进门,我看见我的雪儿正坐在房前的小花圃里,我的心急速跳动,走到她身边坐下,说:“老婆,你为什么要骗我以后不玩了?早知道我就可以来陪你。”

雪儿这才回了我一句话:“你能陪我多久?一天?一年?一辈子?”

我顿时语塞,如果早知道雪儿依然在游戏中,我今晚还会不会来都未可知,因为在我的感觉中,我对雪儿的爱并不比小米或林箐少,而现在我既然放弃了林箐,又有什么道理再和雪儿在一起?除非我们真的能做到永远都不要见面,但这样其实也是对小米的一种背叛,再说时间一旦久了,谁也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

于是我转过了话题:“你男朋友对你好吗?”

雪儿沉默了一会,然后我的电脑上出现了一排红字:“5555555555,老公,我男朋友不要我了。”

〖系统〗雪舞一头扑到了六道轮回怀中,委屈地哭了起来。

我忙说:“雪儿,老婆,你别伤心,我爱你,还有我呢!”

雪儿似乎是真的很伤心,不停地发过来代表哭的“5555”,一直将我的屏幕刷了好几版。过了几分钟后,雪儿这才停了下来,说:“老公,你真的爱我吗?”

我说:“当然爱,你是知道的。”

雪儿又问:“你最爱的人是我吗?”

我心中一痛,这话林箐也问过,但现在我该怎么回答雪儿?我想这将是我最后一次玩这游戏了,过了今夜,我将会把游戏从我电脑中彻底删掉!我怕继续下去,终有一天我会伤了所有这几个女孩的心,现在至少小米还是幸福的。我要不要对雪儿说一个善意的谎言?我不停地问自己。

雪儿见我没回答,说:“老公,我现在什么都不需要,不管是爱或是别的,因为我再也不会有爱,我只想要你一句真心话,在你的这几段爱情里,你究竟最爱的是谁?”

我又过了片刻才终于下了决心,我说:“雪儿,对不起,我最爱的是小米!而且小米已经回到了我身边,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要回家乡结婚了。”

雪儿于是沉默。我心里说,雪儿,真对不起了,我只能这样讲,如果说我最爱的是你,会扰乱你现实中正常的生活,而我们是永远不会有任何未来的。

雪儿过了几分钟才又说话:“六道,你知道我现在很恨你吗?你为什么不骗我?一定要将我所有的希望全都扼杀!我想你这是最后一次上游戏了,对吗?”

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回答:“是。”

雪儿说:“好吧,就这样结束了吧,我们喝杯分手酒,我早猜到了今天,所以也早准备了酒。”说着雪儿向我发出了交易申请,我点开交易拦,里面是雪儿自己酿造的一瓶取名为女儿泪的酒,我无言地按下了确定。雪儿说:“老公,我们一起喝了它吧。”

我将手中的剑拿下,换了酒上去,然后点下了喝酒的动作。在我刚要喝的时候,雪儿突然从手中爆出一道光,打向我手中的酒瓶,她的轻功没有我高,这一招被系统自动给闪开了,而系统提示我已经喝下了美酒女儿泪。

〖系统〗六道轮回欲效古人,豪气干云,仰头喝下了烈酒女儿泪。

〖系统〗六道轮回虽然身怀绝世武功,无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所喝酒中不知道被谁下了天下第一绝毒忘情丹,生命消失3600点。

我静静倒在了地上,而雪儿坐在身边一动不动,良久,她说:“老公,我真的很自私,我现在真后悔,55555555555。”

我向她打了个笑脸符号:“别傻了,老婆,这是我心甘情愿喝下的,你忘了我是这游戏中不败的神话吗?我早学过鉴毒术,你这酒一交易给我,系统就已经提示了。”

雪儿问:“那你为什么要喝?”

我又向她笑笑:“你不觉得这样的结局很好吗?我欠你太多,只能这样还给你了。”

雪儿说:“不,我也会还给你,老公,我最开心的是遇上了你,最伤心的也是遇上了你,但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我惨然而笑,我后悔过吗?如果时光倒流,我再次在雪儿,林箐和小米之间,我又该怎么选择?

雪儿最后说:“老公,我下了,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记得我?我一定会让你永远都忘不了我!”说完,她不等我回答,人已从我眼前消失。

我拿出支烟点燃,迷一般的雪儿这次真的要从我生活中彻底抹去了,我想她在没得到我最爱是她的答案后,一定非常失望,但为了她以后的生活,我只能这样回答她,人,毕竟还是要活在现实中,网络再美都只是虚幻的数据。雪儿最后的话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她有什么办法让我永远忘不了她?我摇摇头,实在猜不到她的心思。

在书房里又呆了一段时间,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雪儿的那句问话始终在我眼前转来转去,在我的这几段爱情中,我究竟最爱的是谁?我知道对几个女孩不可能是一样多的爱,总有一个拥有了我真心的,完全不带任何别的感情的爱,但这女孩是谁?

正在我闭目沉思的时候门铃响了,我看看表,已经23点了,是谁这么晚还来找我?我走到客厅里打开了门,外面站着的是三个陌生男人,他们一见我就问:“请问你是楚戈吗?”

我点点头回答:“是,你们……”话还没说完,那三个男人同时扑了上来,有两个抓住我的手向后一拧,痛得我大声惨叫,两只手已被他们反转到了背后,接着我只听喀嚓一声,手上一凉,一副手铐已将我的手紧紧铐在了一起。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头,一边挣扎一边大叫:“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

有个男人一耳光打在我脸上,说道:“你闹什么?我们是公安局的,老实点跟我们走!”他们一边说一边拖我向外走。

这时小米走了出来,她一见这情景便惊叫了一声,然后扑过来抱住我,嘴里叫着:“你们是什么人?快放了他!”

一个警察皱了皱眉,从口袋里拿出本证件在小米眼前晃了晃:“我们是警察,你合作点。”

“不,”小米固执地摇头,“楚戈是好人,我不让你们带走他!”向拔河一样将我拼命向里面拉。

有个警察不耐烦了,威吓说:“你再妨碍公务,连你一起抓进去。”

小米哭着说:“你们连我一起抓好了,我就是不让你们带走他。”

警察们互看了一眼,有个便走上前去掰小米的手指,他可能见到小米是孕妇,还算是客气,要是平时或许就是几个耳光甩过去了。

我说:“小米,你放手,我不会有什么事,过一会就回来。”

小米只是摇头,眼见手指就要被警察掰开,她急了起来,柔弱的她居然袭警,低头狠狠一口咬在那警察手上。警察大叫一声,伸手一推,瘦弱的小米便被他推出几步,然后仰天摔在了地上。

我只觉一阵心痛,同时一股火从心里冒了出来,大骂:“我日你妈,连孕妇都打,你还是不是人?”提起脚,用尽全力一脚将那警察踹在了地上。

其余两个警察也对我不客气,几拳打在我小腹上,几乎打得我晕倒在地,然后他们架起我飞快地向外走去。

我身不由己的被他们架着而行,耳中不停传来的是小米悲伤,绝望的哭泣声。

人或许总要到了一个困境中才会去反思自己所做过的一切事是对是错,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至少我在看守所呆的这5天里想了很多。这5天中,我的思绪搜寻了自己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将从小时候起的所有记忆全都取出,一一拂拭,时悲时喜,或笑或哭。这其中,关于我的爱情想得最多,在经受着这几天身体煎熬的同时,我终于明白了在自己心中真正爱的是哪一个女孩!

走出大门时我满是感慨,这几天的经历有如一场可怕的梦,任何贬义的词语用在里面都不为过,我只希望以后再也不要踏进这种地方来。幸好这次有丁剑鸿的大力帮忙,否则我可能真的要将牢底坐穿了,因这事牵扯到的是比较敏感的台资企业。老头子在得到举报后,可能联想到了胡晓琳和我的关系,更是大发雷霆,似乎想让我在里面呆上一段长长的时间,最好从此不要出来了,居然还诬陷我贪污了500万公款。丁剑鸿花了很多精力,几乎动用了他所有的关系,终于才在昨天见到了我。他知道我家里有张救命的光盘后,立即拿了去与老头子交涉,老头子一见光盘二话不说就到公安局撤消了报案。我不是国家干部,这种案件一般是民不告,官不究,所以我终于得以全身而退,而这一切也幸亏胡晓琳早给我留下了一条活路。

丁剑鸿和小米一大早就来了,我刚走出看守所,小米立即扑进了我怀中放声大哭。我向丁剑鸿笑了笑,表示感谢,然后搂住小米柔声安慰,我知道这几天她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担惊受怕那是不用说的。小米发泄出了心中的委屈后,一边用纸巾擦着眼泪,一边仔细地看我,然后心痛地说:“楚戈……你瘦了。”说着眼睛又开始湿润。我知道小米是水做的人儿,忙将话岔开,说:“我饿死了,快带我去吃点东西。”

小米爱怜地说:“好,吃了东西后马上回去休息吧。”

我摇摇头:“不了,我还要去见一个人,我有些话想对她说。”

丁剑鸿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嘴唇动了动,然后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们走进一家小餐馆坐下后,丁剑鸿问:“想不想知道是谁在整你?”

我淡淡说:“我知道,是殷湘丽和钱明吧。”

丁剑鸿问:“你准备怎么对付他们?”

我说:“有必要对付吗?我被抓确实是有该被抓的原因,有果必有因,殷湘丽是有因必有果,以后她自然会有属于她的结局。”

丁剑鸿笑着说:“看来你这几天学问倒是长了不少,早知道就该让你继续在里面修炼。”

小米立即反对:“你不许这样说楚戈!”

丁剑鸿马上哑了口,拿起桌上的菜单假装看了起来。我惟有暗暗叹息,情之一物实在害人非浅。

吃过饭后,我让丁剑鸿开车送我们回家,到了我住的小区,我对下了车的小米说:“我马上回来,你在家里乖乖的等我。”小米听话地点点头,叮嘱了我几句后一个人先上了楼。我对丁剑鸿说:“送我去箐儿家吧。”

丁剑鸿看了我一眼,发动了车,但他走的却不是去林箐家的方向。我说:“喂,你搞什么?”丁剑鸿没有理我,将车飞快地向前开着。我忙说:“你别误会,我不会抛弃小米,只是有几句话要对箐儿说。”

丁剑鸿还是一声不吭,我急了起来:“你这么不相信我?快停车!”

丁剑鸿扭头冲着我吼:“你他妈的能不能安静一会?先去我咖啡屋!”

我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哪根神经错乱了,只好任他将车开到了咖啡屋。走进他办公室后,丁剑鸿又神秘兮兮地关上了门,然后对我说:“你去见林箐干什么?既然你们都准备回家了,还有必要去招惹她吗?我劝你不要再留在广州,今晚就带小米回家乡去。”

我摇头说:“我一定要见她!我和小米结婚不会改变,但有句话我一定要告诉箐儿!”

丁剑鸿冷冷看了我半天,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张报纸扔在我面前:“你对它说吧。”

突然一阵凉意从我心中冲出,我居然不敢伸手去拿起报纸,勉强笑着说:“给我这东西干什么?”

丁剑鸿一言不发地将报纸放在我眼睛底下,我忙转过了头不看,说:“写的什么东西?我不看。”

丁剑鸿盯着我的眼睛,说:“你已经预感到了是不是?你不是有话要对她说吗?这就低下头看着她说吧。”

我握紧了双拳,眼睛死瞪着丁剑鸿,过了片刻后才终于将目光慢慢移到了报纸上。

本报讯:本市昨晚获得舞蹈比赛第一名的14号选手林箐,于当晚12时在福茂大厦坠楼身亡,警方已介入此事,这是近期福茂大厦发生的第二起坠楼事件。

我瘫坐在了椅上。

丁剑鸿低声说:“想开点吧,你还有小米和你的孩子需要照顾!”

我摇摇头,实在不能相信,箐儿怎么会死?我还有话没有对她说!我拿出手机拨林箐的号码,居然通了,接电话的是个女音,我脱口而出:“箐儿!”但那头却回答说:“我是韩小雪,正想要找你。”

韩小雪见到我后马上打了我一耳光,再拿起丁剑鸿桌上的咖啡泼在了我脸上。我说:“你再打吧,或者拿刀杀了我也行。”

韩小雪大叫:“你是个畜生,杀了你只会脏了我的手。你为什么不去自杀?如果你真有良心你就去陪箐儿。”她接着说:“我告诉你,箐儿就是游戏中的雪儿!”

如果是以前听到这消息,我一定会跳起来,现在我只是喃喃地说:“箐儿是雪儿?你怎么知道?”

韩小雪说:“号以前是我的,你第一次遇见的雪儿就是我!那时候她正在我旁边。”她流着泪说:“从你带着练级时的雪儿就是她了,真不明白她为什么看上你这个畜生,后来还让我把号送给她,一心一意要和你在一起。”说着,韩小雪又冲了上来,对着我又抓又打。

我没有躲避,反而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心灰意冷,了无生趣。

丁剑鸿忙上前拉韩小雪,我说:“你别管了,让她打吧。”

丁剑鸿迟疑了一会,走到了一旁。韩小雪又打了一阵,可能自己都没力了,这才坐了下来,胸部不停起伏,说:“箐儿一直将你当成她生命中唯一要爱的男人,你却不知道珍惜,还逼死了她,你这个畜生!”她说着情绪又激动了起来。

我轻声问:“她为什么不早说自己是雪儿?”

韩小雪大叫:“因为箐儿知道你还爱那个小米,她怕小米再出现时你会离开她,所以故意留下雪儿的身份,希望还能在游戏中和你一起!”她说到这时,声音低了下来:“那天下午箐儿打来电话,说见到你和小米买婚纱,她哭着说她再也不能和你在一起了。我安慰她总有一天会有个比你更好的男人会出现,箐儿在电话里一直哭,说她不要别人只要你,她很后悔那天你提出分手时不软弱点,那样你就会不忍心离开她了。她那天是怕你为难,才故意做出那样子的,箐儿知道你欠小米太多,你需要用一辈子去补偿,所以她只想要你亲口说你最爱的人是她,哪怕是骗她也行,但是你却偏偏没有说。”

韩小雪眼睛迷离:“箐儿这两个月一直疯了一样在玩游戏,希望你还能回到游戏中去,她已经不奢望在现实中能和你一起了,只想在游戏中与你相守,但是你又一次扼杀了她的希望。那天晚上箐儿在福茂大厦给我打了最后一个电话,说如果我遇上了你,让我告诉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韩小雪站了起来,从包里拿出张光盘扔在我身上,说:“我后来听说你被抓了,只希望你永远不出来,没想到老天不长眼。这是箐儿最后那场比赛的录像,看不看随你。”说完,她掩面跑了出去。

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箐儿和我在一起时常常会显露出一种驱之不散的忧郁了,因为她怕小米还会出现,我终究会离开她。而在我家乡,她接受了我已经是下决心要赌一次了,这真是一场豪赌,输了的箐儿最终也像杨伟一样用自己的生命做了赌注。

我呆看着身上的光盘,全身僵硬,视线模糊,有如梦魇,一动也不能再动。

“你别再喝了,要不要我叫小米来?”

我对同样也是醉眼朦胧的丁剑鸿摇了摇头。这一生到目前为止我从没喝过这么多酒,也没想到喝了这么多酒后我的头脑依然清醒,尽管我很想醉倒,最好就此长眠不醒,但上帝却像偏要和我作对一样,我感觉身体虽然有些不听使唤,但思绪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甚至我以为我现在能参透生死,以及成败。

我不顾酒吧里所有人的异样目光,像个饶舌的老妇,将我和雪儿﹑林箐之间所有经历过的事,无论巨细都一一说给了丁剑鸿听。说这些时,我发现不管是在游戏中或是现实里,林箐的任何一个动作,一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就像一切才发生过。都说时间是医治伤口的良药,所有的一切都将因时间的冲洗而淡去,但我知道不管过去多久,只要我还存在于这世上,我永远都不可能忘记林箐!

丁剑鸿默默听我说完关于林箐的所有事后,突然问:“你信韩小雪的话?”他说:“小雪说林箐是雪儿,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她才是真正的雪儿,林箐只是有时候上游戏去玩玩。”

我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然后说:“你是怕我想不开,知道雪儿在我心中的分量,想用雪儿让我求生对不对?”

丁剑鸿问:“你不认为有这种可能?”

我站起身摇晃着向外走:“雪儿其实只存在于网络上,一旦走出了网络,雪儿将不再是雪儿。”

丁剑鸿忙问:“你去哪?”

我回答说:“曲终人散,月色已残,是该回去了。”说完,我不由一呆,杨伟跳楼之前也是说了这句话。

丁剑鸿冲上来抓着我的肩膀:“兄弟,我知道你最爱的是林箐,但只有你能让小米幸福,你想想你们的孩子,这是你的责任!”

我轻轻拿开丁剑鸿的手:“你让我静静,无论是谁,他的路只有自己能选择,你能守住我一天,能守住我一辈子?”

走出酒吧时,我听见里面从来都冷静过人的丁剑鸿发出如狼般的一声嚎叫:“生活,究竟他妈的是什么?”

今夜,我醉坐在福茂大厦的顶楼,俯瞰眼底这繁华热闹的广州城。12月的广州夜晚依然笙歌飞扬,流光溢彩。我却像个站在云端外的命运之神,冷眼看着脚下渺小如蚁的人群,面无表情。

几声轻响,数枚烟花在夜空中灿烂而开,只是这绚丽就如昙花一般,所有的辉煌都只是短短的一刹。

就像我的箐儿,在她最美丽的时候永远的凋落了。

这些烟花短暂的辉煌就像箐儿翩翩的舞姿,在看着她最后一场舞时,我读出的是箐儿用生命和所有感情在舞着的诉说和思念,那时候我很想哭,但我没有眼泪,因为有些悲伤是无法宣泄出来的,我只是呆呆地望着那个我再也不能见到的女孩,只有无声地倾听着伴奏音乐所播放出来的那支《月满西楼》: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当舞蹈结束时,全场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掌声,而躺在地上做着最后造型的箐儿,眼中却流下了滴滴晶莹的泪珠。

杨伟曾说过,人生就是一场起起落落、悲欢离合的筵席,上帝早已为我们准备完毕,剩下就是我们按部就班的对号入座,摆在我们面前的也许是一杯苦涩得无法入口的酒,也许是一杯香醇可口的饮料。

现在我已饮尽了属于我的那一杯命运之酒。

又有几道烟花在空中炸响,在那艳丽的光彩下,我终于泪如雨下。

原来我梦中那个跳楼的女孩就是箐儿,而我想要对她说出的话,她再也无法听到了。抬头望天,夜空中布满了大大小小或明或暗的星,我的箐儿一定就在其中,因为我感觉到了空气中无所不在的箐儿的气息。再低头看地,那广阔的大地给我的是一种无尽的诱惑,一个声音在我耳边不停说:“跳下去吧,这是你最后的宿命,你无法躲避,也不能抗拒!”

小米殷殷盼望我归去的脸庞和箐儿忧伤无奈的眼神在我眼前飞舞旋转,纵横交错。大厦的南边一栋旧楼房正在拆除,大厦的北边一栋新大楼正在修建,今夜的我苦苦思索,我该是那栋应该被拆除的旧楼房?还是那正在修建着的新大楼?

夜已深了,我蜷缩成一团沉沉睡去,睡梦中的我依旧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