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真相
作者:绿野浮云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354

真相还有待查明,第二日我仍旧去“宴平乐”,年维文那小子竟也一大早起来,跟着我去茶楼。倒霉得很,一大早竟又在茶楼门口见到那个老疯子,幸而他这次已被困在车内,奇怪的是我还看见白龙提了一袋东西交给车前其中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态度殷勤,这疯子不会是他什么人吧?我担心被那疯子看到,想尽快闪进茶楼,谁知那疯子虽又老又疯,却具有超凡的记忆力与眼力,居然还是给他认出我来,他兴奋地冲着我大叫:“月儿,月儿!”弄得车前站的几个人都朝我看来,包括白龙,我登时觉得无比尴尬。

白龙回头看见我和年维文在一起走,眼睛几乎瞪破眼眶,活像看见恐龙复活一样。“你们认识?”他问。“算是吧。”我答道,好在那车此时已开走,但那老疯子仍是在拼了命地喊“月儿”。

“请问,他是您的什么人?”年维文突然插话。

白龙有些愕然,看着年维文说:“我也不清楚,只是我父亲交待过我要照顾他。这位老先生也不是我们的族人,好像说是爷爷的故人。”

“老板贵姓?”年维文问。

白龙定定地看了年维文一眼,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兴奋,说:“我姓白。不过,我本家原是姓年的。”

“很好。”年维文说完,就进茶楼去了,我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

所幸的是,小云没有如我担心的那样缠住我,她对我的热情仅维持到重见年维文那一刻为止了,可见帅哥的魅力无限。滑稽的是,年维文却再不怎样搭理她,倒跟白龙说的话还多,当然还有意无意老找我。回厨房端茶点时,小云突然说:“你的吸引力还蛮大的嘛,老板客人统统都被你吸引了,难怪老板这么喜欢你!你还真是镇店之宝啊!哎,不过,有没有女生喜欢你?你大概也不喜欢女生吧?”我没差点把手里的盘子摔在地上,我吃惊地看着她,弄明白她说的话的同时证实了一个论调——就是女人果然善变,昨日如水的目光今日就冻成伤人的冰锥。

小云才出去,白龙又进来了,他神神秘秘地问:“小弟,你跟四号桌的客人是什么关系?”我手里的盘子又经历了一次被摔的危险,“什么关系,我跟他没关系!”我急道,干嘛人人都要把我跟他扯上关系。白龙被我激动的反应吓了一跳,然后又恍然大悟地笑了,“那是那是,不能乱对人说。呵呵,小弟弟,你也是姓年的吧,你是不是长得很像你妈妈呢?怪不得我早就觉得我跟你有缘。”啥,我真是越听越糊涂,索性不要理他,这家伙,古古怪怪的。我一整天给这三个人弄得莫名其妙,钱包的事却毫无头绪。

带着一身疲倦与满脑疑问回到鬼屋,一进大厅,香气扑鼻,只见放了一屋的兰花。屋里不见年维文,却见后院升起阵阵浓烟。走到后院,所见的情景叫我大吃一惊,我所睡的房间窗外那半残的梧桐横躺在地,正随着跳动的火焰化作缕缕青烟,年维文呆站在一旁,神色戚然。“你这是干什么?好好的一棵树,为什么把它烧掉?”我心痛不已,这老树,别有韵味。

“好?残凋将死之木,还叫好么?”

“好不好不说,这树既然还活着,你就不应把它烧掉。”

“风烛残年,活着有何用?不如死了干净。”

“依你这样说,人也不能老,一变老就该马上死掉!你又不是它,怎知它不好?”我生气道。

“当年枝繁叶茂,鸟访雀停,意气风发;今日枝残叶凋,孤独凄凉,又何好之有?个中滋味,旁人又岂能知晓?”他喃喃自语,说得自己好像就是那棵树,眼中竟似有泪光。我跺了一下脚,转身便走。碰上这种痴人,与他争辩真是白费力气。不过,天养百样人,任何人不见得比任何人高明,他爱怎样发痴,随他去,我本不应干涉,只可惜那梧桐。

我走入大堂,在那长椅上躺下,将这几天发生的古怪事一一想了一遍,无意中发现椅背上那行小字旁原来还刻着年月“光绪十五年二月”。我恰好刚看过一本《光绪传》,无意中记住了光绪是1874年即位,那这个小家伙刻字当年是1889年,真是历史悠久。躺了一回,觉得无趣,就起来四处走动,看见桌上展放一张“明月照松间”图,细细缕缕的飞白勾勒出月光洒入松林的意境,这松树的画法……我忙从身上翻出第二张字条,正与那落款的松树一样,莫非……

“你喜欢吗,送给你吧。”年维文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这话的笔法别树一帜,我向来习画,自然欣然接受。

“你不生气了?”他注视着我,小心翼翼地问。“如果你天天送东西给我,我不但不生气,还高兴得很。最好,送还钱包给我。”我试探着他,一边说一边拿笔催他在画上提款。

他微微一笑,说:“这就好。我做了桂花糕,尝尝罢。”我抬头看见茶几上果然放了一碟糕点。说毕,他还在画上盖了个图章。我总是学不会刻图章,不禁问道:“你会刻图章吗?”“当然会,我八岁开始就到处乱刻乱画,在这屋里的家具都留下了不少印记。你想学,我可以教你。”“这么说,你从小住在这儿?”我不禁吃了一惊。正说着,年维文突然一拍脑门,“吃糕点怎可以没有茶?我去沏壶茶来。”

他才出去,那只昨天跟我回家的小猫不知从哪儿窜出,一口叼起那桂花糕就逃去无踪。猫也吃桂花糕!老天爷的游戏程序里真是无奇不有。年维文提着一壶茶回来,看见空空如也的碟子,惊讶地笑道:“味道还好吧?”“好,好得很。”我也懒得与他解释。

回到房间,我展开那画,趁着月色,细细揣摩,见到落款处用繁体行楷写道:赠秋月吾友,清风居士,甲申年八月十六夜。秋月?我一愣。秋月,邱越,原来这家伙错把两个谐音字“秋月”当成“邱越”。我掏出所有的字条,对比画上的落款,没错,应是出自一人之手,莫非偷钱包的人就是年维文?想想他的身手,竟似大为可能。我不禁喜出望外,我的钱包,终于有着落了!我看着画上的明月,突然恍然大悟,那日年维文初到茶楼,白龙叫我,我让小云代我出去,他大概以为小云就叫秋月。次日教小孩捎字条的人大概也是他,他要约的其实是小云,去到后见到的却是我,当时他也不知我是女儿身,索然无趣,当然就走掉。

似乎,年维文要找的就是一个叫秋月的女子,这到底是为什么?我突然又想起那疯老头称他妻子作“月儿”,会不会是同一人?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又怎可能与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成为情敌呢?况且,这疯老头的妻子出走时,年维文的爸爸都可能未出生,年维文又怎可能爱上一个老奶奶?除非年维文装鬼时说的鬼话是真的,但那怎可能?还有,他提到他少时就住在这屋内,但那大婶分明说这屋子几十年没人住过。年维文,疯老头,秋月,还有白龙,这几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想着想着,头脑混沌起来,睡眠的黑幕一闭,不知不觉就被笼罩其中。真活见鬼,这夜竟梦见游双孔桥,穿得却是民国的衣服。

这一觉竟睡到午后,醒来时,肚子咕咕作响。桌上年维文留了条说厨房留了桂花糕给我。我走入厨房,见到小猫蹲在灶上,舔着脸望着我。我暗叫一声“不妙”,果然,锅盖被掀翻,锅里面有个空碟子。也难怪,前晚至今早,我都忘记喂它,难为这吃鱼的猫连桂花糕都吃了。

已是下午时分,反正迟了,我索性不去上班,在屋子里溜达。我又把屋里的东西细看了一遍,大堂里共挂四幅画像,每幅画像分别注有“年家先祖第*世***公像”的字样及生卒年。第四幅注“年家先祖第二十一世年如松公像”,也就是房里那画像的男子。细看之下,我不禁大吃一惊,这分明是穿了清装的年维文!再看生卒年,却写着“1882——?”。我想起长椅上的刻字,1889减去1882是7,虚岁正好8岁!还有,那个疯老头当日分明也在叫“年如松”这个名字,回想他拔刀当时,年维文从我身后冲出,这刀也有可能是冲着他去的。我额上不禁渗出汗来,若年维文真是年如松,那他岂不是122岁?他既然不是鬼,那是什么?难道是僵尸?想到僵尸,我不禁打了个冷战,我最怕的就是僵尸。因为被僵尸咬了也会变成僵尸,我可不想变成那么难看的样子,还要喝血!也是,他总是在茶楼内或屋内呆着,在户外的时候也都是清晨或黄昏,似乎从没有在太阳底下出现过,还有这几天,正是月圆前后……

我又惊又疑地走上楼,见到年维文在书房中,我心中一动,一个人对自己名字的反应是最本能的。“年如松!”我冲他叫道。他身子一震,转身看我,一脸激动,说:“月儿,你想起来了?”他手中正拿着一个玻璃杯,里面盛着红色的液体,那莫非是血?“今天做的桂花糕可好吃?”年维文,不,年如松问。我此刻已是汗湿全身,他果然是僵尸!情急之下,我说:“挺好的,我要上班去了,晚上见!”说完,赶快溜走,三十六着,走为上着!这时,外面狂风骤起,马上要下大雨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经过楼梯时,我瞟了一眼通往三楼的门,突然,我想到了开锁的窍门!这锁是我从未碰过的复杂,偷开了好几次均以失败告终。这百年僵尸,说不定藏了什么宝贝在上面。好奇心犹如喉咙里的痒,非咳出来不可,压倒性地占据了我的脑海。我掏出铁丝,果然,锁一下就被戳开了。锁既然开了,里面又怎可不看?

我带上门,上楼,只见一间非常雅致的厅堂,里面的情景却把我吓得魂都没了。只见两个长相一样的女子,分别穿着清装与民国装束,端坐里面,却动也不动,竟是两个死人!更恐怖的是,我从无处不在的镜子里看到的自己竟和这两名女子长得异常相似!我房里的画中我甚觉面善的女子就是她们中的一个,难怪我看着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