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螳螂黄雀
作者:诸葛青云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6597

且说韩剑平与何可人分坐在两只狗枭背上,乘着元宵月色,比翼双飞,离开武夷绝峰,

直向粤东飞去。

巨翼摩云,飞翔迅速已极,第二日的中午时分,已然飞抵赣、粤交界的九连山区。

百粤气候温和,此际虽然是初春,但那煦和的阳光晒在二人身上,不但毫无高空飞行寒

风砭体之苦,而且有点懒洋洋的感觉。

可是,他们经过了这一整夜的长途飞行,腹中却已有些空虚之感。

二人正打算觅地降落,略为歇息并进饮食之际,忽然瞥见左侧下方有一道幽谷,谷中嫣

红姹绿,繁花似锦,何可人便提议到谷中一面赏花,一面进食,韩剑平自然没有异议,于是,

齐将狗枭一带,转向左方飞去……

眨眼间,飞临幽谷上空,二人将高度略为降低,只见谷中不但遍生着奇花异卉,并且绿

草如茵,清溪萦带,秀石参差,风景幽美,无殊仙境。

何可人好不高兴,一按鸟头,当先俯冲下去。

讵料,降至离地面约莫三丈左右,她坐的这只狗枭突然急啸了一声。双翼猛地一振,竟

擦着树梢,疾如闪电,拔空而起。

何可人骤不及防,几乎被掀离枭背,不由一惊,忙使劲将娇躯稳住,一面闪目向下方搜

索……

韩剑平随在后面,见状,忙将狗枭一带,随着急剧上升,并高声叫道:“八妹,什么

事。”

何可人摇摇头,一拍狗枭,在空中一个盘旋,又复对准刚才的位置,放慢速度,俯冲下

去……

这一回她已有了防备,下降之际,已然运足眼力,注视着下面的情况。

只见狗枭将飞近到一丛盛开着碗大的白色花朵却不知其名的花树之际,突地从繁密的花

树底下,冒起了一蓬淡淡的五色彩云,朝狗枭激射上来。

这狗枭也是有了戒备,一见彩云冒起,立即双翼一振,破空疾掠,让避开去。

韩剑平驾着狗枭飞过来,诧问道:“八妹,那五色彩云是什么东西?”

何可人摇头道:“我也没有看清楚,恐怕是蛇虫口内所喷的毒雾吧。”

韩剑平双眉一皱道:“那么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何可人略一沉吟道:“按道理我们是应该加紧赶路,但是,像这般风景幽美的地方,如

果真有什么剧毒的蛇虫盘踞,则恐怕会殃及无辜的游人,所以我认为下去看看比较妥当,不

知五哥意下如何?”

韩剑平点头道:“八妹言之有理,为世除害乃是我辈本份,我们且落到较远的地方,然

后再小心点走到这边来查看便了。”

当下,二人遂驾着狗枭飞出数十丈外,觅了一处比较空阔的地方降落,并吩咐两只狗枭

仍然飞到那丛花树的上空,准备随时接应。

一切安排妥善,二人遂默运真气护身,韩剑平并将“玉屏箫”撤在掌中,凝神戒备着一

齐举步朝那丛花树走了过去……

穿过一片草地,前行十余丈,这才看清楚那丛花树原来是三株粗可合抱、成品字形生长

的巨大树木,树根盘屈交缠,占地甚广,周围寸草不生,微风吹拂之间,似乎从树根底下散

发出阵阵奇异的香味。

这种香味一入鼻端,二人立时觉得头脑一阵晕眩,俱不由心头一凛,忙摒住呼吸,纵身

后退。

何可人一面从怀中取出四个小纱囊,递两个给韩剑平,打手势命他塞入鼻孔,一面也将

自己的鼻孔塞住。

韩剑平接过小纱囊,照样塞住鼻孔之后,神智果然一清,这才略为放心,遂用“蚁语传

声”向何可人问道:“看这情形,树下果然大有文章,我们……”

话犹未了,耳际突闻一阵阵“淅淅沥沥”、仿佛秋风扫落叶的异声,从谷口方面传了过

来。

何可入神色微变,摇手止住韩剑平,一面闪目四下一看,发现右侧不远有一株参天巨树,

遂一打手势,纵身而起,飞上那株巨树,落在一根离地七八丈的横桠上面。

韩剑平自不怠慢,真气一提,跟着纵了过去,低声道:“八妹,你可是听出那声音……”

何可人摇摇头,示意韩剑平不要作声,同时伸手朝谷口方向一指。

韩剑平顺着她指的方向凝目望去,顿时心头一震。

原来,就在这一瞬间的工夫,谷口那方面,竟然现出了大片五色彩云,像潮水般向谷中

涌去。

同时,那秋风扫落叶之声也愈来愈大,但见云霞所过之处,那无数奇花异卉有如摧枯拉

朽一般纷纷倒折,并且立即萎黄,显然云霞中蕴藏着无与伦比的剧毒。

韩剑平看得好不心惊,正待询问何可人那片云霞是什么东西时,却又被她牵着往上升高

了几丈。

此际,那片五彩云霞已然来到临近,这才看清楚竟是数以千计的大小毒虫。

当先一批乃是深红色的巨大蜈蚣,领头一只几乎长达三尺,最小的也有一尺左右,后面

跟着无数褐色的巨蝎,只只都长达七八寸,最后则是蜥蜴、守宫,以及许多奇形怪状的虫豸。

这千万只毒虫爪脚划动如飞,发出潮水般的“沙沙”异声,口中喷出五颜六色的毒雾,

蔚成一片彩云,腥秽之气,直冲霄汉,所经之处,花草尽皆枯萎,声势好不骇人。

幸亏二人离地很高,并且鼻中已塞了辟毒纱囊,是以还不至于波及,同时,这无数毒虫

仿佛都是争着向一个目标奔去,根本就不曾发现树上有人。

眨眼间,这一群由千万只不同种类的毒虫所组成的队伍,已冲过了韩剑平、何可人隐身

的参天巨树,直向那三株虬根盘屈,盛开白花的大树涌去。

韩剑平这才用传音说道:“八妹,这些毒虫世所罕见,怎的一时间出现这许多?它们究

竟搞什么鬼呢。”

何可人传音答道:“我现时也弄不清楚,且耐心看下去,大概就知道了。”

这时候,那先头一批的巨大蜈蚣,业已涌到距那三株大花树的树根七丈左右,便突然停

了下来,跟在后面的巨蝎、蜥蜴、守宫等毒虫,随着也纷纷静伏不动。

那一片五彩云霞,似乎也渐渐淡薄,使韩剑平与何可人看的更为清楚。

只见那条长达三尺的巨大蜈蚣,腹部紧贴地面,头尾微微翘起,一颗比饭碗还大的怪头,

吐出一对五六寸长的钩钳,频频错动,两只碧光四射的眼睛,全神注视树根下面一个数尺方

圆的洞穴。

过了一会,陡地从那洞穴中传出一声极为刺耳的儿啼之声,接着便冒出一蓬淡淡的五彩

烟雾,像箭一般朝那群蜈蚣射去。

千百条巨大蜈蚣,立时起了一阵骚动。

这蓬五彩烟雾刚一射到那群蜈蚣的上空,便倏地收回,缩入洞穴之中。

同时,只见三条长约两尺的蜈蚣,却似是被那蓬五彩烟雾所吸引,随着疾飞而起,像抛

梭一般飞投入洞穴中去,一闪不见。

半晌,陡听得“呼呼”连声,那三条蜈蚣又复从洞中电射出来,可是,它们一出洞口,

便轻飘飘地跌落地上,动也不动,分明已经死去。

何可人猛然身子一震,用传音对韩剑平道:“不得了。想不到那洞穴中藏着这般厉害的

毒物。”

韩剑平传音诧问道:“是什么毒物?”

何可人传音答道:“是什么毒物虽然还未看出来,但以那三条长达两尺的蜈蚣,只一瞬

工夫便给它吃得剩了一付空壳,其厉害可想而知了。”

韩剑平不解地说道:“那么,这许多毒虫明知洞中毒物厉害,为何又成群结队的前来?

照理就该一涌而上,冲进去拼命才对,怎的却等在外面,眼看同类送死呢?”

何可人道:“天地间物物相持之理,甚为奥妙,剧我判断,双方终会爆发一场大战,目

前不过时候未到罢了。”

韩剑平道:“我们何不设法把那毒物引出洞来,然后相机助这些毒虫一臂之力,为世间

除一大害。”

何可人笑道:“五哥不要忘了,这许多毒虫也是为害人间之物,且让它们先互相残杀,

待到两败俱伤之际,那才是我们动手的时候呢。”

韩剑平想想她这话也颇为有理,遂不再说话,一同静心守候下去,同时取出干粮,在树

上悄悄进食。

时光易逝,日影已渐偏西,谷中光景随之转变幽暗起来。

在这段时间当中,那洞穴里未见有什么动静,盘伏洞外的许多毒虫除了不时发出“沙沙”

的声响以外,也没有丝毫进攻或撤退的意思。

韩剑平不由心中纳闷,暗忖道:“像这僵持下去,不知要等到几时?”

正忖想间,陡听谷口传来一声极为凄厉的异啸,忙转眼望去,但见斜阳映照之下,电也

似的飞来一道彩练,顷刻便已从树下飞过,直落在那洞穴外面。

原来是一条长达三丈,粗如斗碗,头上长着一个状似鸡冠的肉包,浑身斑斓的怪蛇。

盘伏在洞外的那一群毒虫,立时起了一阵骚动,又复扬起层层彩雾。

这条斑斓怪蛇落地之后,立即盘成一个蛇阵,昂起一颗蛇头,双目中凶光睒睒,注视着

那洞穴,口中蛇信伸缩不停,吐出一团团粉红色的毒雾。

韩剑平忙用传音对何可人道:“八妹,这条是什么蛇?”

何可人传音答道:“这是天下罕见十二种毒蛇之一,名叫‘鸡冠彩练化骨蟒’,这东西

一出现,好戏就快登场了。”

说时,只听得洞穴里面又复连续传出三声刺耳的儿啼之声,同时,三蓬五彩淡烟接连冒

出来,朝那“鸡冠彩练化骨蟒”射去。

那条“鸡冠彩练化骨蟒”也自狂喷毒雾,与射来的五彩淡烟绞成一团十分悦目的云霞。

两下相持了一会,那三蓬五彩淡烟似乎有点抵敌不住,倏地往回一收,缩进洞中。

那条“鸡冠彩练化骨蟒”一声厉啸。身子疾抛而起,闪电般直投入洞穴里去。

顿时,只听阵阵翻腾扑击之声,夹杂着一连串刺耳的儿啼与凄厉的异声,从洞穴里传了

出来,令人闻之心悸神摇。

盘伏洞外的一群毒虫,似乎也被这凶猛的声势所慑,刹时间俱静伏下来,动也不敢挪动

一下1

足足过了半盏热茶工夫之久,陡听一声惨厉异啸过处,只见那条“鸡冠彩练化骨蟒”呼

的从洞中电射而出,旋风般长尾一卷,霍地又盘成一座蛇阵。

但见它头上的肉包已然裂了一道伤口,一缕缕粉红色的腥血,缓缓流了出来,身上五彩

斑斓的鳞甲也脱落了许多,渗出粉红色的腥血。

显然洞中一阵恶斗,它并未占到什么便宜。

这条“鸡冠彩练化骨蟒”盘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忽地把头一转,反过来圆睁着一双凶光

睒睒的眼睛,瞪视着那条长达三尺的巨大蜈蚣。

蛇与蜈蚣本来就是生死对头,天性相克之物,这一下双方对了面,那条巨大的蜈蚣又受

了“鸡冠彩练化骨蟒”两道充满示威目光的怒视,哪还按捺得住。

只见它浑身环节一阵颤动,蜈首一昂,钢钳怒张,两颗大如龙眼的凶睛碧光暴射,也自

怒瞪着那条巨大的“鸡冠彩练化骨蟒”。

双方对看了一会,那条“鸡冠彩练化骨蟒”喉间忽地发出一声意似不屑的低啸,蛇头便

徐徐缩了下去。

那条巨大的蜈蚣果被激怒,“吱”的一声。百足齐划,全身腾空而起,仿似一道朱红匹

练,直向对方扑去。

那条“鸡冠彩练化骨蟒”的一颗三角形蛇头缩得更低,恰将七寸要害护住,同时身子一

拱,竟将那状似鸡冠的肉包朝前一迎。

那条巨大的蜈蚣去势如电,又劲又急,只一下便扑个正着,一双钢钳开阖之间,立将对

方头上的肉包钳住,深入肉中。

可是,它这一击中之下,却突然警觉上当,身子一拱,百足齐划动,似是打算将两支钳

牙拔出,哪知——

这条“鸡冠彩练化骨蟒”头上的肉包似乎有一股奇大的吸力,一任巨大蜈蚣如何挣扎,

都无法将两只钢钳拔出。

巨大蜈蚣知难幸免,不由凶性大发,遂放弃了挣逃的打算,反过来百足一合,竟将蛇头

紧紧抱住,同时身子一阵急剧鼓动,把蕴藏的毒液,从钳牙中注入对方肉包以内。

那条“鸡冠彩练化骨蟒”却没有丝毫反抗,任由对方百把头部密密抓住,动也不动一下。

韩剑平在树上虽然瞧得真切,但却不知内里情由,还以为这条“鸡冠彩练化骨蟒”已被

蜈蚣所制,遂用传音对何可人叹道:“天生—一物,必有一物相克,道理果然不差,你看这

条毒蟒如此凶猛,也敌不过三尺巨蜈……”

正说间,何可人已传音笑道:“你这论断未免过早,你再仔细看看。”

韩剑平住口转目望去,不由大为诧讶,暗叫了一声:“惭愧。”

原来,就在这两句话的工夫,那条巨大蜈蚣的五十对长足,竟已软绵绵地松下来,身子

也像有气无力的搭在蛇头上面了。

只见“鸡冠彩练化骨蟒”一声低啸,蛇头突然一甩,“叭”的一声。便将那条三尺长的

巨大蜈蚣甩出数丈以外,跌落地上,僵硬不动。

再看那蛇头上的冠状肉包,竟然涨大一部有余,颜色也变成深紫色,不特丝毫无损,并

更较以前来得油光发亮了。

韩剑平瞧得心头骇然,暗忖道:“这条毒蟒果然厉害,竟能利用头上肉包,将一条罕见

的巨大蜈蚣全身的毒液精血吸个干净……”

他忖想及此,顿时明白过来,遂用传音对何可人道:“八妹,这条毒蟒莫非是想吸收蜈

蚣的毒液精血,以增加它本身的威力,好再去对付洞中的毒物么?”

何可人含笑点了点头,打手势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只见那“鸡冠彩练化骨蟒”甩落了巨大蜈蚣以后,身子一涨一缩地鼓动了几下,竟自把

蛇阵散开,慢慢朝那一大群蜈蚣蜿蜒爬行过去。

这一群蜈蚣当中,二尺左右的还有十多条,当那为首的三尺长的巨大蜈蚣被杀之际,便

已起了一阵骚动,这时见对头大模大样地逼来,俱不由激发天生凶性,哪还顾得厉害?顿时

在十多条二尺巨蜈一阵“吱吱”厉叫之下,千百条大小蜈蚣百尺齐划,像潮水般迎着“鸡冠

彩练化骨蟒”涌去。

那“鸡冠彩练化骨蟒”眼见千百条蜈蚣冲来,竟停止前进,并把身子上拉得笔直,动也

不动。

转瞬间,蛇身上面便为千百条蜈蚣盖住,不露一丝缝隙。

那十多条二尺长的蜈蚣却纷纷向蛇头攻击。

那条“鸡冠彩练化骨蟒”只把蛇头低垂,紧紧护住七寸要害,将对方的狂猛攻击视若无

睹,理也不理。

说也奇怪,这千百条蜈蚣虽然来势汹汹,但那些比较小的只一沾及蛇身,咬上一口,便

浑身一颤,僵硬死去,那些较大的也最多咬上两三口,也都纷纷中毒身亡。

可是,死的尽管死得快,但未死的蜈蚣却仍然奋不顾身,前仆后继,拼命进攻不已。

不到半盏茶工夫,这千百条大小蜈蚣,便已死亡殆尽,那“吱吱沙沙”的纷扰之声随着

静寂下来。

那条“鸡冠彩练化骨蟒”这才身子一抖,将堆积在身上的蜈蚣尸体抖落地上,然后蛇首

起落如飞,像鸡啄米一般,在那些长达一尺以上的死蜈蚣头部一啄一吸,便将毒液精血吸入

腹中。

只见它一面吸食,身子便一面增粗,那五彩的密鳞也就愈发鲜艳。

不多一会,僵卧地上的死蜈蚣当中,凡是值得它吸食的都被它吸完,这才爬回原来的地

方,面对树根下的洞穴,盘成蛇阵,瞑目歇息。

跟在蜈蚣后面的蝎子、守宫等毒虫,早已被它这般凶威吓的皆昏软如死,哪还敢移动一

下,更休谈乘这机会去撩拨它了。

韩剑平虽然明知蜈蚣也是为害人世的毒虫,但此际见它们尸横遍地,也不觉有些目不忍

睹地摇摇头,叹息一声。

何可人在一旁似乎已看出了他的心事,忍不住传音笑道:“瞧你心肠这般慈悲,还能够

荡涤魔氛,为世除害么?这种毒物互相残杀的事情,不过是上苍预定的安排,又有什么可叹

的呢?”

韩剑平传音笑道:“你何以这般肯定,认为是上苍预定的安排呢?”

何可人传音反问道:“你看这许多蜈蚣蝎子之类的毒虫,倘若让它们窜散入有人烟的地

方,试问,凭人力是否能够把它们消灭得了?”

韩剑平摇头道:“像这般凶毒之物,不要说普通之人,就算都练有武功,纵能将它们消

灭,也必然伤亡惨重,不知要损失多少人性命。”

何可人传音笑道:“这就对了,须知,大凡一个地方的蛇虫猛兽若是滋生繁衍到足以为

害人类的时候,就必然会生出另一种足以克制之物,令它们互相残杀,同归于尽,这是天然

的力量,也是自然淘汰之理,不然的话,像这种湿热化生的毒物,繁衍得好不迅速,人类早

就无地容身了。”

韩剑平不由大为佩服地传音说:“八妹高论,令我顿开茅塞,佩服。佩……”

话未说完,何可人已打手势止住他,传音笑道:“不必乱送高帽子,好戏就要上场了。”

这时,夕阳衔山,满天晚霞透过树梢照射下来,只见那条“鸡冠彩练化骨蟒”身上的五

彩密鳞与晚霞辉映之下,幻起一层层的彩虹,十分鲜艳夺目。

此际,它似乎已将吸食的蜈蚣精血消化完毕,一双怪目倏地睁开,凶光电射地怒视着树

根下的洞穴,蛇信猛吐,“呱呱”怒啸了几声。身子便疾抛而起,笔直飞射进洞中。

顿时,那刺耳的儿啼与凄厉的暴啸,以及翻腾扑击之声,又复一波接一波地从洞穴里传

了出来。

足足相持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陡听“呼隆”一声巨响,猛见一道彩练,带着一大团银

光闪闪的东西,像炮弹一般从洞穴中飞射出来。

那一道彩练,正是“鸡冠彩练化骨蟒”,那一大团银光闪闪的东西,却是一只大如台面、

身子扁平、形似五角星芒的怪物。

那条“鸡冠彩练化骨蟒”笔直地飞出洞外,凌空忽地长尾疾卷,一连几圈,将那银光闪

闪的星形怪物紧紧卷住。

那星形怪物一声刺耳儿啼过处,五条星芒猛地一收,也将“鸡冠彩练化骨蟒”的身子紧

紧裹了个结结实实。

这样一来,双方遂无法在空中停留,“砰”然一声,摔落地上,立时像皮球一般,在地

上翻腾拼斗起来。

何可人乍见那星形怪物,不由失声低噫,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东西,怪不得如此厉

害。”

韩剑平忙用传音问道:“你认得这星形怪物么?”

何可人传音答道:“这东西名叫‘吸血星蜒’,我昔年曾在南海见到过一只,只有面盆

大小,但已经几乎把海中有毒的鱼介残杀殆尽,如今这一只竟大如桌面,其凶毒的程度,真

不知要厉害多少倍了。”

韩剑平皱眉道:“那么,你可有办法把它除去么?”

何可人摇头道:“此物不但奇毒无比,并且皮光水滑,宝刀利剑难伤,力大无穷,从前

我见到那只小的时,不知费了多少心机气力,方才把它弄死,如今这一只怕不有百年以上的

气候,若想除它,只有寄望于那条‘鸡冠彩练化骨蟒’了。”

韩剑平默然半晌,双眉不禁皱得更紧道:“万一那条毒蟒不是敌手,岂不糟糕?”

何可人微笑道:“放心,我刚才不是说过,大凡这种凶毒之物气候将成,有为患世人之

虑的时候,上苍就必然安排另一种相克之物来克制的么。”

就在二人用传音对话之际,那“鸡冠彩练化骨蟒”与“吸血星蜒”恶斗的情况已有了变

化。

初时,在表面上看来,那“吸血星蜒”被对方长尾紧紧卷住,似乎是落了下风,可是,

那“鸡冠彩练化骨蟒”却是有苦说不出,白费一番气力。

原来那“吸血星蜒”浑身不但油光水滑,而且又坚又韧,像一只打足了气的皮球,一任

这“鸡冠彩练化骨蟒”缠得再紧,却是无出着力,空自翻腾了一阵,连半点便宜都没有占到。

可是,盘伏在地上的那一大群蝎子、守宫等毒虫,却遭了大殃,晦气十足。

只见一团彩虹紧裹银星,翻腾之下,每一起落之间,便有无数这类毒虫被砸成肉酱,或

是中毒身亡。

但尽管如此,那许多毒虫却没有一只敢于反抗或是逃走,都是那样驯服地乖乖等死。

那“吸血星蜒”任由对方卷住,随同翻滚之际,五条星芒般的软爪,却一面紧搂蟒身,

一面利用爪下的吸盘,在蟒身上到处探索。

因为那“鸡冠彩练化骨蟒”身上的密鳞,也是坚逾精钢,滑溜无比,那“吸血星蜒”也

莫奈它何,是以便寻着那鳞甲脱落的地方,用爪下的吸盘紧紧吸住,一方面吸取对方的精血,

一方面却把本身的毒液灌注进去。

这样一来,便恰是那“鸡冠彩练化骨蟒”适才对付蜈蚣之法的重演,在物性相克与功力

气候强弱不同的情形之下,“鸡冠彩练化骨蟒”便立告不支,转落下风。

而那“吸血星蜒”对蟒头上的冠状肉包也似乎还有着相当的顾忌,碰也没碰一下。

那“鸡冠彩练化骨蟒”头虽未受制,但苦于对方的身子紧紧裹贴在自己身上,利用它的

身子,把要害所在挡住,使它空自急得怒啸连连,却是无计可施。

不多一会,它已被对方连吸带灌注毒液,弄得浑身酸痒胀痛,难受至极,不由得凶性大

发,猛地把卷住“吸血星蜒”身上的长尾松开,像雨点一般,用足全力向背上一阵狂抽猛击。

顿时,“叭叭叭叭”像是擂鼓般的巨响,震撼着整个山谷,但见蟒尾挥动一下,卷扫得

地上的毒虫血肉横飞,霎时伤亡殆尽。

那“吸血星蜒”的背上,也禁不起这一阵势逾雷霆的抽击,被蟒尾上的坚利鳞甲,割裂

了多处,直痛得它发出一阵阵刺耳难听的儿啼。五只似星芒的长爪,把蟒身吸抱得更紧。

双方这般恶斗了一阵,那“吸血星蜒”背上已然伤痕斑斑,血肉狼藉,而那“鸡冠彩练

化骨蟒”也因为这一阵奋力反击之故,被对方的毒液大量注入体内,加速了发作的时间,是

以长尾抽击之势.便渐渐缓慢松懈下来……

此际,天色已近黄昏,谷中的光景越趋幽暗。

陡听那“吸血星蜒”发出一声洪厉的儿啼,五只星形长爪齐地一吸一挣,“刷”然一声

巨响之下,竟将“鸡冠彩练化骨蟒”的身子活生生地挣成五段。

那“鸡冠彩练化骨蟒”的身子虽然断作五段,但一颗三角蛇头却乘着对方五只长爪大大

张开之际时,一声厉啸。血吻怒张,猛地一缩一拱,闪电般攻入“吸血星蜒”的腹部,“轧”

的一声,一口将对方的要害咬住。

“吸血星蜒”要害被对方四只钢牙紧紧啮住,只痛得它浑身一颤,“叭达”一声。带着

漫天粉红色的血雨,仰跌在地上。

这时,它那五只星形长爪仍然将五段蟒身紧紧吸住,只见它长爪齐地一卷,把五段蟒身

卷在一起,便听得长爪上的吸盘发出一阵难听已极的吮吸之声。

那蟒身已断,本来就血流如注,哪还经得起“吸血星蜒”这一阵狂吸,是以转眼工夫,

所有的精血便被吸了个点滴不剩。

精血既枯,这条“鸡冠彩练化骨蟒。方才完全死去,那四颗紧咬入对方要害的钢牙自然

也就一松。

那“吸血星蜒”似乎亦已筋疲力尽,只把它五只星形长爪一舒“叭叭”连声,将吸着的

蟒身摔了开去,便仰卧地上,静静歇息。

这时候,韩剑平才把这“吸血星蜒”的全貌看清楚,但见它五只长爪舒张开来,足足有

丈许方圆,爪上及腹部都长满着大小吸盘,没有眼睛,也看不见嘴巴长在何处,在腹部正中

央,也就是被“鸡冠彩练化骨蟒”咬过的地方,有四个径寸小孔,尚自汨汩冒着淡蓝色的血

水。

韩剑平看罢,正打算问何可人怎样下手之际,只见她玉手一扬,四点金光业已电闪而出,

带着“叮铃铃,叮铃铃……”一串悦耳的声音,照准“吸血星蜒”腹部中央的四个小孔射去。

那“吸血星蜒”虽然没有眼睛,但听觉和感觉却极为敏锐,“叮铃铃”的声音一响,便

立即发生反应,五只星形长爪倏地一卷,打算把要害护住,并将袭来之物卷去。

哪知——

它的反应虽快,但何可人发出的四点金光却比它更快,只见它五只星形长爪还未卷得一

半时,“夺夺”连声。那四点金光已全部中的,射入四个仍在冒血的小孔里面,只痛得它发

出一声哀啼,五只长爪纷乱地搭在四个小孔上面,一阵猛抓猛吸……

足足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它挣扎的动作才逐渐缓慢下来,五只星形长爪终于无力地

瘫痪在地上,不再动弹。

韩剑平不由又喜又佩,拇指双翘,对何可人笑道:“八妹这一手暗器功夫,的确令人佩

服。”

何可人笑道:“瞧你又乱送高帽子了,这点微末之技算得了什么,若不是那条‘鸡冠彩

练化骨蟒’把这‘吸血星蜒’的要害先行攻破,我也是毫无办法。”

韩剑平笑道:“话虽如此,但若非你的暗器有这大威力,也难以一击奏功。”

话声微顿,又复笑起来道:“不过,惭愧得很,我还没有看清楚你的暗器到底是什么

呢。”

何可人摇头笑道:“那是我平日把玩之物,算不上什么暗器,不说也罢。”

韩剑平见她不愿说出,目是不便诘究,遂把话题一转道:“如今大害已除,我们应该怎

样办理善后?不然的话,这许多毒物的尸体腐烂了以后,设若被山风一吹,或是雨水冲刷之

下,难保不蔓延开来的,会为祸世人哩。”

何可人道:“这‘吸血星蜒’此刻虽然气绝,但实际并未完全死去,还须等待一刻,同

时,如果我的想法不错,我们还可以在它身上碍到一件极为有用之物。”

韩剑平不大相信地说道:“这东西浑身是毒,皮肉又坚又韧,可说是一无用处,不知你

说的极为有用之物是什么?”

何可人淡淡一笑道:“是它的内丹。”

韩剑平讶然道:“内丹?”话声微顿,又道:“飞禽走兽以及鳞介之属,年久自孕内丹

之说,本是山海经中的记载,事实上恐怕无人真的看见过,你又怎能这般肯定此物孕有内丹

呢?

何可人笑道:“我说过仅是一种猜想而已,五哥怎么硬给我按上‘肯定’两个字?”

韩剑平笑道:“好吧,就算你的想法不错,但这东西皮坚肉韧,我们没有宝刀宝剑,又

怎生下手去取它的内丹?”

何可人笑道:“五哥稍安勿躁,再等一会就见分晓了。”

韩剑平遂不再开口,转眼向地下望去,目光触处,不由他心头一凛。

原来,就在这几句话的工夫,那“吸血星蜒”的身子已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干瘪下去,

却从那许多大小吸盘之中,“骨突突突”地往外冒着蓝水,只见那又坚又韧的皮肉一沾上了

这蓝水,便立即溶化开来……

眨眼之间,五只星形长爪首先化为乌有,只剩下桌面大小的腹部,亦将近溶化了一半。

就在这时候,只听何可人低低发出一声欢呼,伸手一指道:五哥快看,那正中央的一团

银光,不就是它的内丹了么。”

韩剑平向她指的方向凝目瞧去,果见一大滩蓝色浆水当中,隐隐露出一团鸡卵大小的银

光,耳听何可人又复高兴地说道:“只等它身子化尽,我们就可以下手去取了。”

韩剑平见她如此兴奋,忍不住掉头问道:“这‘吸血星蜒’的内丹究竟有什么用处?”

何可人笑道:“这东西的用处可多哩,此时已无暇细说,等拿到以后,再告诉你好了。”

韩剑平遂回过头来,专心一意地凝视着情况的变化。

这时,那“吸血星蜒”的身子已将化尽,暮色苍茫之下,只见那团银光,愈发晶莹夺目。

耳边,又听得何可人慎重地嘱咐道:“五哥,那‘吸血星蜒’虽然已化成蓝水,但仍然

含有奇毒,千万沾染不得,取那内丹之时,须用……”

说至此处,忽地一声娇叱:“什么人?”

五手一扬,“叮铃”一声,一点金光已随着喝声电射而出。

只见一条肥大的人影不知从何处飞来,身法神速如电,何可人喝声出口,他业已飞抵那

“吸血星蜒”尸身所化的—摊蓝水上空。

那一点金光适时电射而至。

来人一声不响,袍袖一抖,立将何可人发出的暗器卷去,反手向下一招,竟施展“凌虚

摄物”的功夫把那“吸血星蜒”的内丹摄入手中,身形更未停顿,直掠入树丛中,一闪不见。

何可人暗器出手之后,人也从树上飞掠而下,见状,不由又惊又怒,一声娇叱:“鼠辈

哪里逃。”

凌空一拧身,也自施展绝顶轻功,穿枝拂叶,御风急迫而去。

变生仓猝,容得韩剑平愕然定神时,何可人身形已渺,他哪敢怠慢,一长身,真气暴提,

径从树上划空而起,迅似流星;跟踪疾追。

眨眼间穿出花树林,却见何可人卓立在山谷的斜坡上面,满脸悻悻之色,韩剑平情知她

已把人追掉了,遂飘身落地,上前含笑安慰道:“那鼠辈既然不敢面对我们,畏惧遁走,八

妹又何必生气呢。”

何可人白了他一眼,嗔道:“眼看到手之物被人捡了现成,还说不气。”

韩剑平微微一笑道:“那人手法之高,身法之快,确实罕见,不知八妹曾否把他的面貌

看清楚了么?”

何可人略一沉吟道:“从那厮的侧面及背影看来,似是那孪生的钟离兄弟之一,却不知

究竟是笑面的钟离汉抑是冷面的钟离秦而已。”

韩剑平哦了一声,愕然道:“是他?”

何可人神色凝重地接道:“那内丹若是落在钟离秦手中还不打紧,如果是被钟离汉拿去,

那就麻烦大了。”

韩剑平瞿然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乘了狗枭,从空中追索一下,或许还有一点希

望。”

何可人一拍额头,顿足道:“我一时气急,却把它们忘了。”

当下,仰首撮唇,望空中发出一声清啸。

那两只狗枭本来就在附近的空际盘旋,一闻啸声,立即鼓翼飞来。

二人更不怠慢,不待它们降落,已自双双腾身而起,飞上枭背,由何可人指挥,在山区

中到处低飞搜索。

此时,夜幕已垂,明月未升,山野之间一片暗沉,二人乘着狗枭几乎搜遍了山中每一角

落,却是毫无所获。只好回到原地,商量如何消灭那无数毒虫尸体的办法。

二人想来想去,觉得除了牺牲这谷中的花树,来一场大火烧山,把遍地的毒虫尸体烧成

灰烬以外,别无其他善法,于是,各运神功,以掌代斧,砍倒了四周的大树,然后引火将树

木燃着。

眼看谷中已成一片火海,二人方始吁了口气,坐上狗枭,又复辖夜朝粤东飞去。

罗浮雄峙粤东,广袤达数百里,气象磅礴,峰峦诡奇,其中颇不乏灵境奥区,为百粤第

一名山。

那万梅谷虽然深藏山中,人迹罕至,但值此初春之际,谷中万蕊竞吐,雪香如海,是以

韩剑平与何可人在空中极易发现,遂在晨光曦微之中,飞临此谷上空。

但正当二人在空中盘旋,寻觅吕慕岩及白牡丹踪迹之际,陡地从那繁密如雪的花海之下,

传上来一声凄厉的悠长异啸。

那两只狗枭一听到这啸声,骤似遇到什么刺激一般,也自双双发啸相应,巨翼一束,便

齐地朝着啸声来处飞扑下去……

韩剑平与何可人俱不由大吃一惊,忙伸手扣住枭颈,命它们向相反的方向飞起。

那两只狗枭为主人所制,果然停止下扑,但第二声异啸又复传来,它们禁不住挣扎了几

下,又复双双束翼,朝下俯冲。

韩剑平与何可人心忖“百禽祖师”和那“神枭使者’俱已死去,不知是谁还有这大的力

量,能将这只业已臣伏自己的狗枭加以控制?当下,便不再强迫二枭反抗,随同下降,一看

究竟。

眨眼间,两只狗枭便带着二人飞近万朵梅花上面,韩剑平与何可人从花瓣间隙透望下去,

俱不禁心头又惊又喜。

喜的是毫不费功夫地就发现了吕慕岩与白牡丹的踪迹。

惊的是此际他们正被四名武林高手紧紧围住,吕慕岩右臂低垂,改用左手运剑,与白牡

丹背对背地奋力招架,情势颇为危急。

在拼斗场地的一边,另有一个白衣头陀和一个身穿羽衣之人,那凄厉的异啸声,便是从

此人口中发出来。

此外,周围的梅树下面,还隐伏着不少手掣弩匣的黑衣大汉,对吕慕岩和白牡丹严密监

视。

何可人眼珠一转,匆匆对韩剑平传音说道:“你先下去接应四哥丹妹,我去把那些黑衣

大汉收拾了再来。”

说完,人已飞离枭背,竟自远掠出数十丈外,方才隐落梅林之中。

“刷刷”连声,花瓣纷飞,两只狗枭已穿林而下。

韩剑平大喝一声:“四哥、丹妹休慌,小弟来也。”喝声中,人已飘身落地。

两只狗枭一个盘旋,竟自敛翼落在那羽衣人身旁。

这羽衣人未料封狗枭背上坐的并不是自己人,不由怔了怔,随即勃然变色,厉声喝道:

“小子好大的狗胆,竟敢偷乘我家祖师座下的神禽。”

这时,那四名围攻吕慕岩和白牡丹的武林高手,也对韩剑平的突然降落大感意外,攻势

不由一顿。

吕慕岩、白牡丹则喜心翻倒,精神大振,“刷刷刷”一连快攻几剑,逼开了一个缺口,

双双突出重围。

韩剑平见吕慕岩右肩已被鲜血湿透,不由急问道:“四哥伤得重么?”

吕慕岩苦笑了笑道:“还好,五弟怎的来得这般凑巧?”

韩剑平答道:“说来话长,待打发了对方再谈。”

说完,目光一扫,朝那四名武林高手和白衣头陀望去,竟全是认识之人,不由冷笑一声

道:“诸位大概已被‘宇内八魔’收买,替他们卖命,是么?”

原来,这四名武林高手,正是“七星岛主”狄长青,“九剑猿公”

卫远谋,“铁掌”刘涛及“冷面追魂”欧阳云,而那白衣头陀,赫然曾在钟离汉庄内被

钟离汉誉为万家生佛、卓锡罗浮的苦行头陀“不空大师”。

这四俗一僧,除了“不空大师”双眉微皱以外,其余诸人眼看韩剑平是孤身一人前来,

不由心胆顿壮,齐地冷笑—声,方待反唇相稽,却听那羽衣人厉声喝道:“且慢。待本使者

把这小子问清楚以后再说。”

喝声中,人已飞跃过来,戟指韩剑平,喝道:“这小子是在何处偷了我家祖师的座下神

禽,快快从实招来,听候发落。”

韩剑平冷笑遭:“尊驾是什么人?凭什么资格对本人说话。”

羽衣人喝道:“我乃‘百禽祖师’座前的‘神枭使者’,你在何处偷了这两只神枭,快

说。”

韩剑平冷笑道:“所谓‘百禽祖师’和那个‘神枭使者’早巳名登鬼录,这两只扁毛畜

牲成了无主之物,本人已将它们收作坐骑了。”

那“神枭使者”厉声喝道:“放屁。我家祖师功力通玄,已成不死之身,不信你小子有

这么大的本领。”

韩剑平笑道:“我说的是实话,信不信由你。”

那“神枭使者”狞喝道:“好。你小子既然冒渎了我家祖师的神禽,就该受利爪分尸之

刑。”

语声一落,倏然退后两丈.仰首发出一声凄厉异啸,伸手朝韩剑平一指。

那两只狗枭应声而起,飞临韩剑平上空,却盘旋不肯下击。

韩剑平起初还防着这两只狗枭不忘旧主,会受这“神枭使者”

的驱使,对自己攻击,遂将“玉屏萧”撤在手中,蓄势相待,及至眼看二枭盘旋不下,

这才放心地笑道:“它们已然被本人驯服,哪还会听你的废话。”

那“神枭使者”,连连发啸催促,讵奈两只狗枭依然不听指挥,不由得又惊又怒,霍地

反手撤出背上两根“神枭羽剑”,厉声喝道:“小子休要得意,且教你尝尝本使者‘神枭羽

剑’的厉害。”

喝声一落,身形疾欺,“嗖”的斜掠而起,直拔空中……

韩剑平昔日曾目睹吕慕岩与那死去的另一“神枭使者”相搏,自然不愿让对方把“百禽

身法’施展开来,是以一见对方将兵刃撤出,立即朗声一笑,身形抢先破空飞起。

他的轻功自较“神枭使者”高出甚多,同时又占了先机,因此一纵之下,便超过了对方,

身形更不停顿,一声清叱。一拧腰,头下脚上,俯冲而下,右腕一抖,“玉屏箫”立化万缕

碧光,朝“神枭使者”罩去。

那“神枭使者”做梦也没料到敌人早就把他的底子摸透,占了先机,容得他身形飞起,

还未来得及施展“百禽身法”出手攻击,敌人业已越过头顶,紧接着碧光炫目,全身尽在对

方兵刃指袭之下,不由吓得亡魂皆冒,厉啸一声,身子一缩一拳,慌忙刹住上升之势,双臂

—剑,竟自脱出“玉屏箫”笼罩的范围,凌空横移八尺。

韩剑平朗声喝道:“尊驾还想逃么?下去。”

喝声中,身形凌空一转,右腕一圈,“玉屏箫”所化的碧光霍地一敛,然后疾然点出,

那贯注箫上的“先天太乙真气”,立时化作一缕足可洞金透石的锐风劲气,划空生啸,直射

对方胸前“七坎”大穴。

那“神枭使者”方自暗幸脱出重围,还未来得及变换身法,对方这雷霆一击已然闪电般

击到,胸前顿觉如受千斤重锤,惨吼了一声,“砰”然坠落地上,口喷鲜血,只挣了一挣,

便气绝毙命。

韩剑平飘身落地,横箫扫了狄长青等人一眼,朗声喝道:“诸位若不从速悔改,这人就

是榜样。”

狄长青冷笑一声,应道:“韩大侠虽然一招击毙了这无名之辈,又有什么了不起,本岛

主早就有心领教了,今日相逢,正好较量一番。”

韩剑平哂然道:“想狄岛主昔日也曾受古玉奇手下挫败之辱,但没料到这快便甘为‘八

魔’的爪牙,真不知羞耻为何物,亏你还有脸与本人叫阵?”

狄长青不由气得脸色发青,怒喝一声道:“韩剑平。休得卖弄口舌,且让你见识见识本

岛主‘璇玑掌法’的厉害。”

喝声一落,双掌一错,身形疾欺,“呼”的一声,右掌猛然劈出。

陡听那“铁掌”刘涛猛吼一声:“且慢。”

狄长青愕然收势,回头诧道:“刘老当家有什么话说?”

“铁掌”刘涛抢上前来,目注韩剑平,冷笑说道:“我与这位浙东大侠还有一段过节未

了,可不能让他死在狄岛主手里。”

狄长青昔日在钟离汉庄中,曾眼见他受挫于蓝启明及韩剑平之事,闻音遂哼了一声道:

“既然如此,就让刘老当家先教训这鼠辈一番便了。”说完,晃身退下。

“铁掌”刘涛怒视韩剑平,厉声喝道:“姓韩的,今日你须还本寨主一个公道。”

韩剑平哂然一笑道:“败军之将也敢言勇,当真又是一个不知羞耻为何物之辈。”

“铁掌”刘涛厉声喝道:“姓韩的休要稍得便宜就卖乖,昔日本塞主不过看在钟离员外

面上,不与你和那姓蓝的小贼一般见识,难道当真怕你不成。”

韩剑平笑道:“很好。今日那钟离员外没有在场,尊驾不妨放手施为。”

话完微顿,伸手一指那“冷面追魂”欧阳云,沉声道:“还有这位欧阳朋友,如果有兴

趣时,也请过来一并赐教,免得你在黄泉路上孤单寂寞。”

“冷面追魂”欧阳云冷笑一声,飘身上前,阴恻恻地说道:“这是朋友大言不惭,若有

个三长两短时,可休怨我们不讲江湖规矩。”

韩剑平轩眉朗声长笑道:“和你们这般无耻鼠辈动手,杀得愈快愈多愈好,根本就不必

讲什么江湖规矩。”

笑声略顿,面色一沉,目中精光电射,左右一扫,沉声喝道:“废话少说,快上前受

死。”

“冷面追魂”欧阳云阴森地一哼,朝“铁掌”刘涛一使眼色。

“铁掌”刘涛怒喝一声。欺身上步,双掌疾挥,回环连发,朝韩剑平猛攻过去。

韩剑平右手握箫,横在胸际,身形屹立如山,神功聚于左掌,迎着来势,轻描淡写地一

挥一拨,笑道:“尊驾还是快把看家本领施展出来,比较死得爽快一些。”

“铁掌”刘涛顿觉自己双掌猛击之势,竟在对方单掌挥拨之间,立告消逝于无形,不由

心头又惊又怒,闻言也不答话,撤招换式,双掌一紧,一套威震西南的奇猛掌法倏告展开。

刹那间,掌影如山,风雷进起,方圆两丈以内,尽为强劲绝伦的掌力所罩。

韩剑平此际已将“先天太乙真气”运布全身,一任对方掌风如何凌厉,依然卓立当地,

纹丝不动,左掌连连挥拨,便将“铁掌”刘涛的看家本领,消卸化解。

转眼之间,“铁掌”刘涛的一套“开天三十六掌”已施展了大半,兀自占不到半点便宜,

不由大为焦躁起来,怒吼一声,攻势更急。

那在一旁助阵的“冷面追魂”欧阳云眼觑韩剑平的神色转趋凝重,认为良机已至,当下

一声不响,悄然滑至韩剑平身后,阴森森一笑,双掌齐扬。

掌风“呼呼”之中,两枚“子午追魂钉”已悄没声地电射而出,偷袭韩剑平“凤眼”、

“笑腰”两大要穴。

此际,白牡丹已替吕慕岩将右肩伤势包扎妥当,睹状不由大吃一惊,娇声急喝道:“平

哥留神背后。”

韩剑平一声朗笑。右臂疾翻,一拧腕,“玉屏箫”闪电般往身后一圈。

“叮叮”两声。那两枚“子午追魂钉”顿时被箫上贯注的“先天太乙真气”吸住。

韩剑平更不停顿,紧接着右腕一抖,“嗤嗤。”两枚“子午追魂钉”立化寒星,挟破空

锐响,向“冷面追魂”欧阳云当胸射去。

那“冷面追魂”欧阳云本身的武功并不甚高,平日专靠着阴险狡猾,在背后暗算别人,

方才出手之际,自以为十拿九稳,却没料到敌人功力已臻化境,不但将暗器破去,并且立即

将原物回敬,距离既然又近,来势又急,根本连念头都来不及转,两枚“子午追魂钉”

便齐根射进他的心窝。

只听他惨哼了半声。“砰”然仰跌地上,便给自己发出的“子午追魂钉”把魂追去。

“铁掌”刘涛眼见同党惨死,不由惊怒交进,厉吼一声:“本寨主和你拼了。”

吼声中,竟然奋不顾身,—直扑进韩剑平的防守圈中,左掌一招“开天辟地”,右掌一

招“雷击五岳”,运足平生之力,猛然劈出。

韩剑平笑道:“贵友已在黄泉路上相候,去吧。”

笑语声中,身形微撤,迅将“玉屏箫”插在腰际,双掌一合一分,迎着来势,一托一推。

“铁掌”刘涛双掌之上,虽然运足了生平之力,但怎敌得过韩剑平的绝世神功,四掌一

触之下,只听“砰砰”两声巨响过处,震得劲气狂飙,飞砂走石。

但见“铁掌”刘涛口中鲜血狂喷,“蹬蹬蹬”倒退三步,一跤跌坐在地上,两臂业已齐

肩折断,脸色铁青,显然内腑受伤不轻,离死不远。

韩剑平冷然一笑道:“难得尊驾竟然未死,韩某好事做到底,送你上路便了。”扬手一

指,对准“铁掌”刘涛心窝点去。

陡听一声“阿弥陀佛”。那“不空大师”已飘身疾掠过来,袍袖一拂,朗声说道:“韩

施主手下留情。”

韩剑平顿觉一股奇强的暗劲将发出的指力荡开,不由心头一凛,霍地撤回指力,注目道:

“此人死有余辜,大师为何出手阻挡?”

“不空大师”又复低宣一声佛号道:“施主举手之间连杀三人,不嫌有伤天和么?”

韩剑平庄容道:“韩某只知除恶务尽,却不管是否有伤天和,大师最好置身事外,勿为

邪魔外道所惑。”

“不空大师”合什道:“施主教诲之言,老僧敬领,不过这罗浮山乃老僧卓锡之地,又

怎能置身事外,任由施主们肆意逞凶,把这灵境奥区染上血腥?”

韩剑平冷哼了一声,正待开口,白牡丹已疾跃过来,指着“不空大师”娇声怒叱道:

“好个大慈大悲的老匹夫。适才肆意逞凶的是谁。哼哼。你身穿僧衣,却与匪寇为伍,管教

你也难逃公道。”

“不空大师”被骂得一双善目之中凶光一闪,沉声道:“女施主竟敢对老僧出口不逊,

莫非以为老僧不慈悲于你么?”

韩剑平笑道:“舍妹说的乃是实在话,大师又何必生气呢?”

“不空大师”脸孔一沉道:“此话怎讲?”

韩剑平冷笑道:“想当日大师在钟离员外庄中,为灾民请命之时,我的确以为大师是个

‘万家生佛’,但如今看来,只不过是一幕丑恶的把戏而已。”

“不空大师”神色微变道;“何以见得?”

韩剑平沉声道:“你以救济灾民的名义,一方面将别人捐献与钟离汉的财物运走,一方

面使钟离汉达到沽名钓誉的目的,这种狼狈为奸的鬼把戏,如今已因钟离汉原形毕露而拆穿,

大师也该把假面具揭下来了。”

这一番话,只说得“不空大师”哑口无言。

那“七星岛主”狄长青却按捺不住,厉声喝道:“大师何必与他们多费口舌,待老夫来

收拾他们便了。”

白牡丹昔日被狄长青暗算,已然恨之入骨,不待他把话说完,便娇喝道:“耿老匹夫。

死到临头还敢卖狂,看剑。”玉腕一挥,招随声发,“天刑剑”冷虹电闪,骤卷而出。

狄长青刚才围攻吕慕岩和白牡丹之际,已尝过“天刑剑法”的厉害,这时见她含怒出手

攻来,自是不敢丝毫怠慢,当下,急将独门绝学“璇玑掌法”施展开来,接招还攻。

双方这一动手,一旁的“九剑猿公”卫远谋遂抢先捡个便宜,挥动长剑,竟朝吕慕岩攻

而上。

吕慕岩经过这一阵调息之后,元气已然恢复得差不多,一见卫远谋攻到,也自左手运剑,

急格相迎去。

那“不空大师”这时才把慈眉善目收起,狞视韩剑平,沉声喝道:“韩施主,你一再辱

及老僧,老僧只好大发慈悲,超度你西飞极乐了。”

韩剑平轩眉朗笑道:“好说好说。韩某也有此心,助大师早日圆寂。”

笑语声中,微退半步,撤出“玉屏箫”,虚向“不空大师”一点,沉声道:“请赐招。”

“不空大师”低宣了一声佛号道:“施主留意,老僧这就慈悲于你了。”

韩剑平适才被对方大袖一拂,便将自己的指力荡开,情知是个劲敌,是以表面从容,实

则丝毫不敢怠慢,眼觑一双袖角拂到,立即施出一招“捭阖风云”,“玉屏箫”左右一挥。

“啪啪”两声脆响过处,箫上所挟“先天太乙真气”立时将“不空大师”的一双大袖荡

开,韩剑平更不停顿,乘势绝招一展,幻起漫天箫影碧光,将对方身形密密围住,一轮快攻。

那“不空大师”功力果然深厚异常,虽在先机略失、箫影密罩之下,仍能大袖狂挥猛拂,

将韩剑平这一轮快速攻势尽数化解。

韩剑平攻势一顿,“不空大师”更不怠慢,立即展开“流云飞袖”

绝学,乘隙反攻过去。

于是,双方一来一往,展开了一场势均力敌的拉锯战,杀得锐啸连连,劲风狂卷,人影

难分。

这边一时还分不出高低,但另外两对则胜负之数巳将达到决定阶段。

白牡丹适才为了要保护吕慕岩,又是在敌人联手围攻之下,所以处处束手缚脚,施展不

开,此际与狄长青单打独.顾虑已去,遂将“天刑剑法’’放手施为,招招展尽精华,直杀

得狄长青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那狄长青的“璇玑掌法”本来也算得上是武林一大绝学,但与“天刑剑法”相较之下,

却竟似遇见克星一般反常的被剑势逼了回来,不由心生骇凛,情知大事不妙,但仍冀望着同

党方面能够获胜,是以虽被杀得连连后退,依然咬紧牙关,仗着数十年苦修之功,拼命抗拒。

可是那“九剑猿公”卫远谋也在此时败象毕呈,险象环生了。

起初,他本是打着欺负吕慕岩右肩受伤,左手运剑定然不甚灵活,好抢先捡个便宜的主

意,谁知动手之后,竟完全大出所料,不但占不到丝毫便宜,反被对方一支松纹古剑罩住,

脱身不得。

原来,吕慕岩自从指导白牡丹研习那“天刑剑法”以后,日夕观摩,无形中也将这套与

一般剑法完全相反的招式熟记于心,这时候因右肩受创,改用左手运剑,遂自然而然地把

“天刑剑法”施展出来。

卫远谋在功力及剑术造诣方面,本就较吕慕岩略逊一筹,更遇上这套凌厉绝伦、奇幻莫

测的“天刑七式”剑招,哪有不大吃其亏之理。

他败象一萌之际.心中立即警觉,若不施展杀手,后果便不堪设想,当下一咬牙,尽聚

平生的力量,“刷刷刷”一连攻出三剑,将笼罩身外的剑幕荡开一线缝隙,晃身倒掠而出,

凌空乘势,左手又一扬。

“咝咝”连声,四片蓝光精芒已应手电射而出,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前后相错地划空

回旋,朝吕慕岩飞去。

吕慕岩看出这四片蓝光乃是卫远谋的独门暗器“淬毒月牙飞刀”,眼看每一柄的来势都

不相同,情知这种暗器除了剧毒锋利以外,必然还有极厉害的变化,但又不知如何破法,当

下,只好一提真气,待四柄“淬毒月牙飞刀”快要临身之际,肩不晃,脚不屈,丝毫不带一

点烟火气地扶摇直拔空中。

卫远谋暗器出手之后便飘落地上,心想:“只要这假杂毛用剑格拨,或是晃身闪避,我

便教你当场好看。”

原来,他这“淬毒月牙飞刀”与敌手接触之际,只要敌人稍有动作,便会借力发劲,如

磁引针地紧缠不舍,直到目标受创为止,端的厉害无比。

可是,吕慕岩却巧触灵机地施展这一式丝毫不带烟火气的“仙云缈缈”,他的身子仿似

在原地无形逝去一般,使那四柄“淬毒月牙飞刀”突然失去凭借,欻然坠落地上。

卫远谋狞喝一声:“吕朋友躲得好。再试这三柄。”

喝声中,剑交左手,右手朝上一扬,发出三柄“淬毒月牙飞刀”,成品字形对准吕慕岩

飞射过去。

吕慕岩这时身在空中,情知若要腾挪闪避,则必须发劲借力才能办到,但这样一来,便

恰好成了飞刀的活靶,若用兵刃格拨,则更是糟糕……

他心念电转,仍想不出一个妥善之法,而那三柄“淬毒月牙飞刀”却不容多作考虑;业

已电射而至。

吕慕岩只好把心一横,将松纹古剑含在口中,右掌一挥,“纯阳真气”狂涌而出,迎着

三柄“淬毒月牙飞刀”击去,人却借力倒飞而出。

“纯阳真气”虽然威力绝伦,但这三柄“淬毒月牙飞刀”却是特殊构造之物,遇力愈强,

反应也愈大,只见劲风卷处、撞击得三柄“淬毒月牙飞刀”在空中翻了两翻,又突地散了开

来,齐地一个大回旋,就“呼”然一声。竞自绕过了劲风的范围,朝吕慕岩成三面包抄之势,

闪电般飞射过去。

吕慕岩见状,哪还敢发掌撞击,只好把真气一沉,身子如殒石一般,欻然下坠。

那三柄“淬毒月牙飞刀”竟都似长着眼睛一般,在吕慕岩上空聚拢以后,便闪电当头下

击。

白牡丹瞥见之下,不由吓得芳心剧震,攻势一顿,狄长青乘机疾攻一掌,飞身倒掠而出。

韩剑平则被“不空大师”绊住,一时之间无法抽身,空自急怒交加,却是远水救不了近

火。

就在这八方难救,吕慕岩又计穷力竭,万难躲闪得开的千钧一发,却陡然“呼”的一声,

从旁侧的一株老梅树后,疾飞出一条黑色人影,直射入那三柄“淬毒月牙飞刀”和吕慕岩之

间的空隙。

此时,那三柄“淬毒月牙飞刀”,距吕慕岩头顶只不过三尺左右,这条黑色人影刚一飞

到,但听“哧哧哧”三声轻响,三柄飞刀顿时全数射进这人胸腹之中。

这条黑色人影连哼都不哼一声,犹自飞出寻丈以外,方才“砰”

然坠落地上,寂然不动,显已气绝身亡。

吕慕岩惊魂稍定,忙定睛朝这位舍身相救之人瞧去。目光一触之下,却不禁心头一怔,

暗叫一声:“奇怪。”

原来,此人竟是那许多埋伏在梅林中的黑衣大汉之一。

那卫远谋初时乍见凶谋不遂,对来人恨怒已极,未等他身子落地,便怒喝一声,飞跃过

来拦截,及至看清竟是自己的手下时,不由也是一愕。

狄长青局外旁观,脑筋一转,立即了然,对方在林中必定还有功力极高的帮手,方能在

不知不觉中把这黑衣大汉制住,拿来作吕慕岩的替死鬼。

一名黑衣大汉情形如此,其他的竟然毫无动静,举一反三,谅必也是凶多吉少,被人在

暗中制住。

狄长青想到此处,不禁心胆一寒,高喝一声“风紧。”人已掉头飞遁而去。

卫远谋此时亦已看出情形不妙,闻声也自腾身疾掠而起,往林外逃去。哪知——

二人身形刚一展动,陡听林中传来一声清锐的长啸。那两只盘旋空际的狗枭,立时双双

敛翼,应声下击,利爪箕张,分朝二人当头抓到。

狄长青、卫远谋二人奔逃之际,只顾到前后左右,却没防到头顶上还有两只比人还厉害

的狗枭,等到发觉劲风罩体时,已然躲避不及。

“咔嚓”两声。四只大如蒲扇的利爪,顿时连皮带肉地分别抓住了狄长青和卫远谋的胸

背之中,深陷入骨。任他们是铁打金刚,也难禁受得起,双双惨吼了一声,便昏死过去。

那“不空大师”眼见同党伤亡殆尽,也是心胆俱寒,念头一转,竟自把“流云飞袖”一

敛,肃立合什道:“阿弥陀佛。老僧认输。”

韩剑平没料对方竟来这一绝招,不由愕然停手道:“胜负未分,大师为何甘愿认输?”

“不空大师”道:“施主们人多势众,老僧落败之数已定,不如趁早认输,免得白费气

力。”

韩剑平变色喝道:“笑话。难道我们也会以多为胜不成?”

“不空大师”道:“单打独斗也是一样,老僧自知无能抵挡得住车轮战法。”

韩剑平见他竟然摆出一付撒赖的姿态,不由气得双眉连轩,冷笑了几声,注目喝道:

“所有这些不知羞耻为何物之人当中,大师算得上名列第一,杀了你也嫌污了手脚,快滚。”

“不空大师”神态自若地说道:“施主这番教诲之言,老僧谨记在心,下次相逢,定当

厚报。”

说完,合什一礼,便自转身走去。

白牡丹见韩剑平把“不空大师”放走,不由急道:“平哥,这和尚脸厚心恶,放他不

得。”

韩剑平摇头笑道:“无妨,这种人谅他也成不了大事,由他自己悔悟去吧。”

说时,那“不空大师”的身形业已隐入梅林之中,一闪不见。

吕慕岩也走过来笑道:“刚才救我的可是八妹么?怎不见她出来呢?”

只听何可人笑着应道:“我若出来得早,恐怕把他们吓跑了。”

笑语声中,人已分花拂叶,从香雪海中姗姗步出。

两只狗枭见主人现身,遂抓着狄长青和卫远谋的身子飞了过来,掷在地上。

群侠仔细一瞧,发现这两个黑道巨枭,肩骨尽碎,爪痕深入内腑,业已气绝毙命。

何可人好生懊丧地说道:“可惜这两只狗枭刚刚收服,还未能完全懂得命令的意思、不

然的话,留个活口问问也好。”

韩剑平一指那跌坐在地上的“铁掌”刘涛,笑道:“此人大概还活着,有话何不问他。”

众人走过去一看,只见“铁掌”刘涛双睛怒突,形容惨厉,口中鲜血凝结了一大片,竟

已嚼舌自尽,死去多时。

何可人无可奈何,遂进入林中将一干受制的黑衣大汉穴道拍开,命他们就地掘了个大坑,

把六具尸骸埋葬了,然后谆谆告诫一番,放他们回去重作良民。

诸事了当,吕慕岩又复问起韩剑平与何可人怎么来得这般凑巧?

韩剑平遂将武夷山之行的经过,详细说了。

白牡丹听得喜心翻倒地娇笑道:“我当初见了这狗枭,就想弄一只来乘骑,尝一尝遨翔

碧落的神仙滋味,不想这心愿果然能够实现了。”

何可人笑道:“我以为只有男人才会使坏,不想丹姐姐也不嫌厌。”

白牡丹这才醒起,乘枭飞行时,势须与吕慕岩同乘,不由粉脸一红,忙把话题岔开,伸

手解下腰间一个草囊,递给何可人,笑道:“你看这是不是‘千年绿萼梅花蕊’?”

何可人打开草囊一看,果然不错,且有大半草囊之多,遂连连点头笑道:“难为你们采

集了这许多来,想必费了不少工夫哩。”

白牡丹笑道:“这谷中千年以上的绿萼梅为数颇多,我们来得又恰是时候,所以说实在

话,赏梅的时候还比采蕊的时候多呢?”

四人又说笑了一番,略进干粮,便分乘两只狗枭,起在空中,望北飞来。

韩剑平与吕慕岩这才是真正得与心上人双飞云汉,纵未双宿,其销魂滋味,已不在话下

了。

由罗浮到衡山这段路程虽然遥远,但四人兴高采烈之下,只觉狗枭飞行的速度似乎特别

迅快,仿佛眨眼之间,祝融峰便已在望。

四人驾着狗枭,飞近峰顶,遥见张太和、曹长吉正停立在近顶处—片凸出的平岩上面,

不时向峰下眺望,遂齐地催动狗枭,敛翼下降。张太和与曹长吉乍见两只巨大怪鸟从天而降,

一时还以为是强敌临门,霍地身形一分,蓄势相待。

韩剑平等人见状,俱禁不住齐声大笑,腾身飞离枭背,飘落地上。

张太和、曹长吉见了,不由大喜,双双迎上前来,同声笑问道:“瞧你们这付喜气洋洋

的样子,敢情东西已到手了?”

何可人笑道:“幸不辱命,‘云雾野茶’及‘千年绿萼梅花蕊’均已采集了不少,足够

应用的了。”

张太和仰首望了两只狗枭一眼,笑道:“这两只罕见的怪鸟,又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呢?”

何可人笑道:“说来话长,且先到大哥新居去略进茶水再谈。”

张太和转身领路,边走边笑道:“我那三间破茅屋本来就值不了几何,八妹这一故弄玄

虚,也未免太破费了些。”

何可人娇笑道:“大哥怎的这般肯定就把帐记在小妹头上了。”

张太和微微一笑,穿过一片疏林,三间新盖的瓦房便映入眼帘,那龙庸听得笑语之声,

已自奔出门来迎接。

一行人进入当中堂屋,分别落座,张太和便吩咐龙庸送上茶水。

何可人润了润喉咙,遂将武夷之行的经过,以及在罗浮适时援救吕慕岩及白牡丹等情节,

详细说了。

张太和静静听完,拈须沉吟道:“八妹智服钟离秦,且有办法把他那冰冷的心肠换过,

当然是天大的一桩喜事,但如果那一颗’吸血星蜒’的内丹当真被钟离汉得去时,未来的情

况就颇为堪虑了。”

韩剑平皱眉道:“那东西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使得大哥也看得这般严重?”

张太和说道:“那‘吸血星蜒’的内丹性质甚为奇特,一方面,其毒性之烈,可令人顷

刻间消灭于无形,但如服食得法,却又可使人功力倍增,百毒不侵,几成金刚不坏之身,所

以倘若落在钟离汉手中时,则不论是拿来对付我们,或是他自己服食,都是一个重大威胁。”

韩剑平默然半晌,望了何可人一眼道:“八妹曾说过,天生一物,就必有一物相克,难

道普天之下,就没有克制‘吸血星蜒’内丹之物了么?”

何可人笑道:“我也有这种想法,反正天无绝人之路,到时候在看吧。”

话声微顿,转眼望着张太和,笑问道:“李二哥他们呢?还没有回来么?”

张太和忧形于色地说道:“按理说早就该回来了,我和三弟每日都到峰顶眺望守候,却

是半点消息都没有,我真担心……”

说到此处,忽听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见一男一女,抢进堂屋来。

群侠目光触处,但不由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