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无字真经
作者:诸葛青云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1748

“夺魂旗”哈哈笑道:“慢说借我半年,就是让我看上三日,价值也高似这盒红货十倍!

这笔交易‘夺魂旗’大占便宜,我还得想个什么方法,对你略为补偿才好!”

说完便把那盒红货,递与上官灵,上官灵此时虽已猜出天痴道长借给自己的这本小书,

定是甚么武林中的稀世奇珍?但已法法反悔,索性大大方方的含笑递过!

“夺魂旗”接过小书,目光一瞥上官灵手中那粒外裹红色蜡衣的灵丹,眼珠略转过说:

“你且把这粒灵丹服下!”

上官灵业已有点后悔自己怎的乐而忘形,竟把小书取出。万一“夺魂旗”到时失信不还,

却怎样向天痴道长交代?

如今听“夺魂旗”叫自己服下灵丹,心想要吃就吃,吃在腹内以后,再也不会被人夺走!

谢东阳方百川根本想不到上官灵的这一丹一书,是名列“乾坤五绝”的天痴道长所赐借

之物,谭孝则见红货果然已被上官灵要回,心中喜得乱跳,所以不遑深想!

“夺魂旗”见上官灵裂开蜡衣,服下灵丹以后,突然欺前半步,出指如风,一下点中上

官灵晕穴,挟在胁下,身形微飘,便到林口!

谢东阳早就看出他有夺徒之意,方百川极其爱惜上官灵,谭孝则疑心“夺魂旗”诓得小

书以后,又想也再夺红货,所以三人同时出手抢救,方百川“银鳞剑”卷一片寒芒,谢东阳、

谭孝的掌力,也如浪涌涛翻,天开石破!

但任凭你掌剑交加,却连“夺魂旗”的衣角,全未沾着,黑影在林边一闪即没,但隐隐

传来他那种细如蚊婷,阴森森的口音说道:“姓谢的,不要不识好歹,半年之内,我不抢你

的徒弟,你们且去凉州塔顶寻他!”

尾音收处,深林寂寂!谢东阳方百川虽然愁急上官灵被人劫走,但“夺魂旗”行时表明

半年之内,决不抢这徒弟,并可至凉州塔顶寻人之语,倒还稍好,那位“铁掌无双”谭孝,

却因失而复得的红货,尚在上官灵身上,不知“夺瑰旗”是否食言背信,再度取走,焦急不

堪,连连顿足!

束手无策之下,还是方百川说道:“我看这‘夺魂旗’虽然凶毒,因名列‘乾坤五绝’,

做事到底稍顾身份,他既说是上官灵在凉州塔上,大概不会虚言。我们在此焦急无用,还是

一齐凉州塔顶走走!”

谢东阳长叹一声说道:“小弟岔气多年的二处要穴,想不到竟被‘夺魂旗’替我点开,

这种极不愿受的恩惠,偏偏无法还返,实在令人烦恼之至!灵儿这个小鬼,花样太多,胆尤

大,那本小书,与那粒灵丹,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夺魂旗’如此重视,必非凡物,将来

还不知要向原主人怎样交代?总之以此子根骨机智,作我徒弟,着实委屈了他,但又决不能

使其落入‘夺魂旗’之流人物手中,方兄有何良策教我才好?”

方百川一面与谢东阳、谭孝驰下玉村峰,奔向凉州,一面说道:“万事俱有前定,一心

难与天争,贤弟大可不必为此子烦恼!你我久闯江湖,应知阅人之术,上官灵胆大聪明貌相

亦颇福厚,我断定他必有绝大遇合,而成为武林中出类拔萃的一朵奇葩,贤弟其他不必忧烦,

只须时常教导他诚意正心,并在对人处事之间,熟记‘宽恕’二字而已!”

谢东阳听出方百川所说,极有道理,三人回到凉州,已近中午,那座宝塔因连出奇事、

每日前往观赏之人极多,不便援登塔顶,只得强自耐性等到暮色四起,月上林梢,才各展轻

功,援登塔顶!

塔顶自然无法藏人,白布也早经“夺魂旗”取去,但找到最上一层,却见上官灵被人点

了睡穴,睡得好不香甜。

谢东阳见爱徒无恙,心头一块大石,业已落地,急忙拍醒上官灵,问他被“夺魂旗”劫

走以后的大半日经过。

上官灵醒来,先把怀中的那匣红货,交还谭孝,然后小嘴一噘,眼圈一红,向谢东阳泫

然欲泣说道:“师傅,我将来一定要杀‘夺魂旗’,我被他害了!”

不但谢东阳方百川,心头巨震,连狂喜红货无恙的谭孝,骤闻上官灵此语,也不禁大吃

一惊,三人均是一迭声追问他是怎样被“夺魂旗”所害!

上官灵一咬牙说道:“那粒灵丹,是天痴道长送给我的,本来吃了可以增益内功,加强

真力!但‘夺魂旗’在我吃下灵丹以后,立刻把我全身血脉闭死,带来此地,一一倒逆拍开,

使那灵药之力,循不正当途径发展,然后告诉我说,经他费这半日苦心,我功力业已平增一

倍,但从今只能炼他那独门独派的‘七煞寒灵阴功’,若炼其他功力,则必将逐渐吐血而

死!”

谢东阳闻言不禁眉头紧皱,伸手替上官灵检视周身要穴,果然觉得他奇经八脉之中,有

一种极奇怪的似逆又未全逆症状!

方百川也觉得“夺魂旗”以如此手段,对一个十四五岁少年,未免过辣?但忽然想起一

事,竟比上官灵被害,尤觉惊心,急急问道:“上官贤侄,你说所服那粒灵丹,是天痴道长

所赠,则‘夺魂旗’取走的那本小书,莫非也是天痴道长借给你的?”

上官灵无法再瞒,自然点头,方百川双眉益皱,目中流露一种焦急神色,继续问道:

“那本小书是半字皆无,只有十八个坐功人像?”

上官灵奇道:“方师伯你猜得全对,我看那‘夺魂旗’高兴得似要发狂,到底那本看不

懂的小书,有什么好处?”

方百川顿足浩叹,谢东阳也惶急说道:“武林第一至宝,‘达摩尊者’的‘无字真经’,

难道竟在天痴道长手中?但这重要的东西,天痴道长怎会借给灵儿?若真是此书,我们昨夜

纵然拼着骨化飞灰,也不应听凭‘夺魂旗’将书取走,万一被他渗透‘无字真经’奥秘,

‘夺魂旗’如虎添翼,无敌江湖,天下正人君子之流,岂不是无噍类了!”

方百川长叹说道:“谁说不是此书,我因与天痴道长颇有渊源,得悉他二十年前归隐之

由,就是无意中获得这部‘达摩尊者’的‘无字真经’,才在阿尔金山,闭关参究!如今

‘无字真经’不知天痴道长是否参透,却已落入武林中最凶最恶的‘夺魂旗’之手,委实令

人忧心!但事已至此,徒忧无益,上官贤侄还是把天痴道长赠丹借经之事,细说一遍,大家

想想有何妙法,可以补救!”

上官灵才知一书之微,关系居然如此之大!忙把当日天痴道长暗约自己,赠丹借经经过,

细述一遍!

方百川听完,摇头说道:“天痴道长这等武林奇人,性情实在奇得古怪!初见上官贤侄

爱他根骨灵秀,赐乐传技均可,怎的把如此重要的‘无字真经’,脱手相借?事情既到这般

地步,只得赶紧向天痴道长报知经过,再设法自‘夺魂旗’手内夺回‘无字真经’,可是

‘夺魂旗’这一走,鸿飞冥冥,天涯海角之大,却到那里去找?”

上官灵此时因知道那本“无字真经”,关系太大,倒把自己被“夺魂旗”所害之事淡忘,

接口叫道:“方师伯,我知道‘夺魂旗’现在哪里?”

方百川谢东阳问他何以得知?上官灵告以“夺魂旗”临行之前说是东南一带,出了他的

最大对头,此去要访遍东南诸省,杀死对头,然后到“庐山小天池”赴约,斗败谢东阳,把

上官灵收做徒弟!

“夺魂旗”行踪既有着落,则第一步棋,应该找寻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痴道长!但

天痴道长同样行踪飘忽,可遇难求,众人遂决定方百川、谢东阳依旧携上官灵,扑奔吕梁山,

告知“皓首神龙”常子俊父女,与“夺魂旗”改期改地,约战庐山之事,“铁掌无双”谭孝

则仍原计,将那匣红货,保送迪化!

谭孝此去,无甚可提,当然仍先表述方百川、谢东阳及上官灵这面!

一路之间,谢东阳因自己练功岔气,所闭塞的“三元大穴”是被“夺魂旗”示惠点开,

故而气得连想练已久的“混元真气”,也不愿练,“生死玄关”也不愿打通,一心却担心爱

徒上官灵被“夺魂旗”暗使促狭,弄得周身经脉,似顺不顺似逆不逆,据说以后只能练他那

独门“七煞寒灵阴功”,否则就要逐渐吐血而死!

这种极其阴毒,但也极其高明的“分经错脉手法”,自己与方百川,均无力解救,不知

将来遇上天痴道长,是否能有法想?

方百川与谢东阳所虑相同,但上官灵却毫未替自己发愁,他只怕“夺魂旗”参透那本

“达摩尊者”的“无字真经”,弄得武林中无人可制!

所以渴盼再遇天痴道长,好将这些经过禀告,请天痴道长赶紧追踪“夺魂旗”,夺回那

本“无字真经”!

但他不识天痴道长之时,天痴道长自来找他,识得天痴道长以后,却又始终不见!

上官灵想起当初是方百川画那“长尾云拂”,才把天痴道长引出,遂又磨着方百川到处

画些“长尾云拂”,他自己也东画一枝黑杆白毫大笔,西画一枝黑杆白毫大笔,弄得一路之

间,到处都是“名排西道东僧后,家在天台雁荡间!”的题诗,触目可见!

题来题去,日头到陕西省境,又有奇事出现!

三人约莫黄昏时分,路过一座山岭,方百川眼望傍崖面水之间,建有数间草屋,草屋门

窗紧闭,门上并似有几条深色痕迹!

草屋是在右方,谢东阳师徒此时正往左眺景色,故而未曾注意!

方百川远远望见草屋门上的深色痕迹,便已生疑,等马再前行,看得真切以后,不禁悚

然一惊,勒缰停蹄,用马鞭一指茅屋,

与谢东阳师徒叫道:“谢贤弟,方今江湖之上,真是险诈万端,连‘夺魂旗’这等身份

人物,居然也不守信约!他不是告诉上官贤侄,要到东南几省,去找什么仇人?怎的又在这

茅屋门上,画了一方血旗,这种血旗一现,茅屋中的所有之人,今夜三更,无一能逃活命!”

谢东阳师徒,勒马偏头,顺着方百川鞭梢望去,果见那茅屋门上,被人用鲜血画有“夺

魂旗”的表记!

谢东阳眉头双皱,目射英光,上官灵也自叫道:“师傅,我们受‘夺魂旗’的气也受得

够了,拚着一死,今夜与这茅屋中人,合手一斗好么?”

谢东阳不答上官灵,回头向方百川朗然发话说道:“方兄,小弟拉你一同并骨此间,今

夜我要用我多年闲置‘佛手金钩’,与‘夺魂旗’一拚生死!”

方百川捋须哈哈笑道:“贤弟的‘佛手金钩’,早年也是武林中一件极享盛名之物,加

上我一柄‘银鳞剑’,上官贤侄的‘文昌笔’,‘紫飞花’,真如拼命合手,‘夺魂旗’想

夺我们三人之魂,恐怕也要付出相当代价!但一路以上,首现血旗,我们何不先看看这茅屋

之中,究竟住的是什么人物?‘夺魂旗’对他如此仇深恨重,定欲满门尽灭!”

谢东阳点头应诺,三人翻身下马,把坐骑拴在林间,举步绕过茅屋前面的一片小小池塘,

向前走去!

但距离茅屋还有丈许之际,谢东阳瞥见茅屋窗隙,似有银光微闪,急忙伸手一拉方百川、

上宫灵,倏然止步!

果然三人脚步方停,“格登”一声,崩簧响处,竟自茅屋窗棂之中,射出五六点银星,

来势绝速!

茅屋中银星发后,寂静无声,并不见有人出面答话!

上官灵觉得自己一行,是打抱不平,欲帮助茅屋中人对抗“夺魂旗”而来,怎的对方却

不问青红皂白?便飨以一篷歹毒暗器!

心头火发,刚待出声责问,方百川却向他师徒略施眼色,退回拴马之处,解缰上骑。

上官灵莫名其妙,谢东阳却知方百川这样举措必有道理,遂命上官灵一同上马骑驰出两

三里路,方百川勒缰下骑,坐在路边,向谢东阳笑道:“贤弟我们一路所遇怪事真多,你可

看出那茅屋中人,是何来历?”

谢东阳摇头笑道:“我久处南疆,对中原武林多已陌生,哪里看得出茅屋中人来历?不

过那五六点银星,颇为歹毒,威力虽然比不上我赐给灵儿的‘紫飞花’,但却与‘五云捧日

摄魂钉’,‘七孔黄蜂针’之流,若相仿佛。我们不是三人合力,几乎上来便讨没趣了呢!”

方百川点头说道:“那五六点银星,叫做‘流星飞雨’,威力不但比不了贤弟的‘紫飞

花’,也不如‘黄蜂针’‘摄魂钉’之属霸道,但却是这茅屋中人所擅多种暗器之一……”

谢东阳听到“流星飞雨”之名,突然想起两个人来,“咦”了一声,向方百川问道:

“方兄你判断这茅屋之中,住的是‘秦中双恶’‘活无常’巴玄、‘毒刺猬’巴黄兄弟?”

方百川笑道:“贤弟你居然还记个这怪僻无比的一对凶人,我断定必是他们,打我们的

‘流星飞雨’就是‘毒刺猬’巴黄所发!”

谢东阳搔首诧道:“这‘秦中双恶’,一身罪孽,两手血腥,我记得凡属正派武林人物,

斗得过他们的,个个见即不容,斗不过他们的,个个闻风远避,应该与‘夺魂旗’一同列入

凶狭狠毒的魔头之中,不过武功稍逊而已!怎的那面血旗,却会画在他弟兄门上?难道‘夺

魂旗’得了‘无字真经’,高兴起来,又要做一次像独荡鲍长雄‘东海金蛟岛盗窟’的大快

人心勾当么?”

方百川笑道:“这就是我招呼贤弟与上官灵贤侄,忍气退走,不必与茅屋中人先起衅端

的原因所在!因为一路上我被上官贤侄,引得老兴勃发,‘夺魂旗’为恶,既已耳闻目睹,

则‘夺魂旗’行善,似乎更应该一开眼界?那茅屋背崖而建,崖仅四丈有余,不算太高,我

们进完饮食,远远藏好马匹,悄然绕上崖顶,居高临下,既不虞被人发现,又可以看得舒舒

服服。大概上官贤侄首先赞成此议吧?”

方百川这一猜却未猜对,闻言首先拊掌称善的不是上官灵,而是他师傅谢东阳,因为谢

东阳深恨“夺魂旗”替自己点开“三元大穴”,嘱咐打通“生死玄关”,练好“混元真气”

以后,再去斗他!这种外表示惠,实际藐人的屈辱,真比当面打自己几个嘴巴,还要难过!

早就想有机再遇“夺魂旗”,索性竭尽一平所学,拼上一拼,也不能把半世英名,“南疆隐

侠谢东阳”七字,就这样的付诸流水!

上官灵见一向谨慎的师傅拊掌赞好,俊眉略皱,像是业已看出谢东阳心意般的,反而默

默不语。

展眼之间,夜幕深垂,鱼天珠吐,月色也颇凑趣,清影流辉,山林池树,景物如画!

三人有过经验,知道虽然“夺魂旗’三更才来,也应早去,遂在略进饮食以后,觅处幽

林,把马拴好,便蹑足潜踪地绕到几间茅屋背后的崖头之上!

这时茅屋以内,看不见半点灯光,也听不见半点人声,只有那片池水之间,不时跃起几

条鱼儿,泼刺作响,划破静夜沉寂!

此间虽是一座山环,但因夜静辛史,山环那边的远村更鼓,依旧隐约可闻,三人等到二

更左右,竟在崖下又发现有两条人影,藏入阴暗草树以内!

方百川、谢东阳均想不到敢来窥探“夺魂旗”秘密,凑这场热闹的,除了自己一行以外,

居然还有别人?但上官灵心中,却另外有一种希冀,正在想得颇为高兴之时,后脑壳上,不

知被件什么东西,轻轻打了一下!

三人是藏在崖口的一大丛深草之内,背后除了四五五丈外有两株古树,全是光秃秃的岩

石。

上官灵觉得有物袭脑,虽然极软极轻,不似暗器,也自立即回头,但身后不见一人,等

找到飞来那物,是片树叶之时,不禁喜得心头狂跳,向方百川压低声音说道:“方师伯,我

想得不错,天痴道长来了!”

这片树叶,发得功力太高,毫无破空风声,所以方百川、谢东阳两位内家好手,在全神

注意崖下的情况之中,竟自懵然不觉!

听上官灵这样说法,方谢二人同吃一惊,低声问道:“你怎知天痴道长来此?人在何

处?”

上官灵笑嘻嘻地递过那片树叶,只见树叶上还用指甲写着八字:“今夜人多,慎勿出

手!”

谢东阳知道既以树叶传书,天痴道长必然藏在四五丈外的两株大树以上,方想命上官灵

悄悄踅去,禀报“无字真经”,业已落入“夺魂旗”手中一事,方百川已手指崖下的一丛茂

竹之间,向谢东阳叹道:“贤弟,我还以为天痴道长,人在身后树上那知业已到了崖下那丛

茂竹之间,身法之快,当世中恐怕绝无仅有了吧!”

谢东阳上官灵也随着方百川手指,看见一个瘦小人影,向自己方面,略为摆手,便隐入

茂竹不见!

默计崖下一株老树枝桠之中,纵上一条黑影,池水旁边的一丛比人还高的丰草以内,藏

入一条人影,崖顶有自己三人,茂竹之中,有天痴道长,加上屋内的“秦中双恶”,及尚未

到的“夺魂旗”,共有九个之多!

除了自己三人,是最先到达以外,按照次序是池傍丛中人先来,古树上人后来,天痴道

长最后隐入茂竹!

但轻功身法,却一个高似一个,丛草中人,似乎不曾发现古树上人,而他们两人,却又

均人人不曾发现天痴道长!

远村更鼓三敲,便自隔着池水,传来一声“夺魂旗”慑人心神的森森冷笑!

一条瘦长黑衣人影,出现对池,他似乎不愿意多绕路径,纵身入水,竟自踏波飞渡!

因池并不大,“夺魂旗”刹那间便已渡水上岸,站在内中藏有一条黑影的丛草丈许以外,

对着茅屋,仍然用他那种细如蚊哼的特殊语音说道:“‘秦中双恶’巴家兄弟?出来见我!”

茅屋室门,应声“呀”然而启,一个—身黑衣的奇瘦之人,一个—身黑衣的矮胖之人,

步出室门,并肩而立,瞪着四只凶睛,凝视三丈外的“夺魂旗”,居然毫无惧色!

“夺魂旗”见这“秦中双恶”“活无常”巴玄,“毒刺猬”巴黄兄弟,竟似有对自己不

服之意,不由鼻中“哼”的一声,脸上人皮面具所覆双睛,厉芒暴射,右足往前略微迈了半

步!

“秦中双恶”“活无常”巴玄,“毒刺猬”巴黄,见“夺魂旗”这—发威,依旧害怕,

双双后退两步,口中发一声颤音厉啸!

“夺魂旗”阴阴一笑,用他那种特殊语音说道:“巴玄巴黄,我以为你们吃了什么熊心

豹胆?装出那副凶相!原来还是这等脓包,你们投靠鲍长雄,恶行遍及东南诸省!我扫荡

‘金蛟盗窟’之时,褊偏让你们兄弟,及‘黑手天王’熊六,侥幸漏网,如今在此相逢,难

道还想再逃一死?”

方百川、谢东阳等人,这才知道茅屋门上被画血旗之由,原来“秦中双恶”巴氏兄弟,

曾经投靠鲍长雄,是金蛟岛的漏网之贼!

但“夺魂旗”那种冷冰冰的语音,及骄狂得不可一世的神色,丝毫不改,却突然在把恶

事作尽以后,又跑到此处,行侠仗义,替江湖除起害来!而且在他周围,隐伏了“西道”天

痴道长,及另外不知名的两条黑影,使方百川一行,知道今晚这场好戏,定比祁连山玉柱峰,

偷看“夺魂旗”大战“玉箫郎君”,更为精彩,一齐屏息静气,默默注视!

“秦中双恶”巴氏兄弟,听完“夺魂旗”话后,由“毒刺猬”巴黄答话说道:“‘夺魂

旗’,你在金蛟岛妄逞凶锋,害死鲍岛主全家,及不少英雄豪杰,可知天道好远,巴玄、巴

黄兄弟,要在这七里山前,替一干好朋友,报仇雪恨么?”

“夺魂旗”仰天狂笑,目光略睨巴黄,“呸”的一声说道:“巴黄,凭你也配?你那几

件见不得人的毒药暗器,不出手还好,只一出手,我不把你撕成寸裂碎块,喂这池内游鱼才

怪!”

“毒刺猬”巴黄也冷笑一声说道:“‘夺魂旗’,你不必如此骄狂,巴黄暗器虽多,今

夜决不施展,你只要能挨得起我这‘铁琵琶重手’一弹,巴玄、巴黄立时自尽!”

“夺魂旗”傲然不屑说道:“以你们兄弟那点能为,‘夺魂旗’反掌之间,便成齑粉!

我让你死一个心服口服,不但听凭你施展你自以为了不起的‘铁琵琶手’,并还让你在我胸

头‘七坎’大穴,弹上三次!”

“毒刺猬”巴黄脸上突然喜色说道:“以你‘乾坤五绝’名头,既出此言,莫再反悔!”

“夺魂旗”晒道:“慢说‘琵琶手’三弹,便百弹千弹,‘夺魂旗’何惧?但你弟兄,

弹完即死,我有句话要先问你,另一个金蛟岛的漏网之鱼,恶行比你弟兄更多的‘黑手天王’

熊六,现在何处?”

“毒刺猬”巴黄,对“活无常”巴玄附耳数语,一面缓步向前,一面狞笑答道:“你急

些什么?只要杀得了我们‘秦中双恶’,还怕‘黑手天王’熊六,不会出来见你?”

“夺魂旗”见“毒刺猬”巴黄缓步前进之间,以在一面答话,一面暗聚功劲,心想自己

功力高低,对方不是不知,真敢不施展他所拿手歹毒的各种暗器,而用“铁琵琶手”想拼,

难道他对这“铁琵琶”指力,真有什么独到之处?

自己不要恃强逞傲,万一在这阴沟之内翻船,才太划不来,所以目注巴黄,防备他施展

别的阴谋,全身功力却有八成,暗暗聚在“七坎穴”上!

巴黄走到“夺魂旗”面前止步,但与对方那种阴森严厉的目光一对,不觉心寒,知道万

一所谋不遂,自己弟兄再想逃生,除非日从西起!

右掌伸出,屈指如钩,移近对方胸前“七坎”要穴,但仍不敢骤然下手,又复抬头看

“夺魂旗”一眼!

“夺魂旗”傲然相视,嘴角微扬示意他尽管下手!

“毒刺猬”巴黄浓眉双剔,吐气弹指,“哼”的一声,四指猛弹“夺魂旗”“七坎”重

穴!这一弹把“夺魂旗”弹得眉头一皱,因为深知这“秦中双恶”巴氏兄弟,虽非自己之敌,

但在一般绿林道中已经是佼佼不群人物!分明若有所恃的欣然前来,怎的这“铁琵琶手”一

弹,威力太弱,好似与功力差不多的对手过招,保留后劲的企图相似?

“夺魂旗”何等聪明?因对手“铁琵琶手”的功力不强,立时疑云满腹,双睛厉芒一闪,

凝视“毒刺猬”巴黄,冷然发话说道:“巴黄,你吃了什么熊心豹胆?敢在“夺魂旗”面前

弄鬼?”

“毒刺猬”巴黄被“夺魂旗”目中的厉芒一扫,吓得退出几步,但突然也自狞声笑道:

“‘夺魂旗’,巴二太爷指下留情,你怎的还不识好歹?我真如要你三更命尽,你决难活到

五更,若嫌方才一指,味道不够,你且再尝这手!”

右手猛的一扬,身形似往前欺,但足下却向后倒纵,纵到“活无常”巴玄身旁,厉声叫

道:“‘夺魂旗’,与你巴二太爷,把命拿来!”

“夺魂旗”早知“毒刺猬”巴黄神情诡秘,必有毒计,但见他虚张声势,人往后退,却

叫自己拿命来,不由心头电转,揣测对方计将安出?

他就这微一怔神之间,身后毫无声息的吹来几缕尖风,“夺魂旗”知道不妙,但事出突

然,闪躲业已不及,只得功行百穴,气贯周身,避重就轻地侧身用左臂迎向飞袭自己之物!

青芒一闪,“夺魂旗”钢牙微咬,左臂连中三根绝非凡铁所制的淬毒飞针,但哼都不哼

地,一面运气闭死左臂通心血脉,一面右手疾翻,“秦中双恶”巴玄巴黄,同时惨哼一声,

双双各被一根上缠红绸的三寸金针,贯胸而过!

杀却“秦中双恶”以后,“夺魂旗”把一粒灵丹,塞进口内,这时他从自己所中淬毒飞

针的打来方向,判明偷袭之人,是躲在那丛丰草以内,咬牙厉声叫道:“熊六,你好大的狗

胆,三根淬毒飞针,就想害死我‘夺魂旗’?你外号‘黑手天王’,还不滚出来,让我先剁

下你那只黑手,再剜出你那颗黑心!”

草丛中,果然有条黑影狞笑现身,扬手又是七八缕青芒,以“满天花雨”手法,飞袭

“夺魂旗”,但人却从相反方向,急纵飞音乐家,宛如一缕黑烟,轻功竟是俊极!

“夺魂旗”有备之下,哪里还怕这种淬毒飞针?右掌微扬,飞针便被无形劲气,震得不

知落向何处。

口中并狂笑说道:“熊六,你还想逃?我让你逃出十里,若不能擒回处置,便把‘夺魂

旗’三字,自‘乾坤五绝’之中勾却!”

最后一个“却”字才出,那株古树的浓枝密叶之中,突然发出一声清越龙吟,一条人影

带着一缕精光,冲天飞起三丈来高,然后掉头飘坠,正好截住自丛草中逃出的“黑手天王”

熊六,精光一挥,满空剑花错落,血雨缤纷,那位汪洋巨寇“黑手天王”熊六连一声都未吼

出,便把颗人头,自脖子上滚落一丈多远!“夺魂旗”本来恨极这暗算自己的“黑手天王”

熊六,立意惨杀泄忿,谁知竟被古树上突然现身之人杀掉,不由迁怒此人,黑衣微闪,身形

飘进,扬手劈空就是一掌。

那人右手扬起,左手翻掌迎敌,两股劲急无俦的罡风一接,执剑之人,硬被震出三步,

但“夺魂旗”左足也往后微撤!

执剑之人,此时身在月亮之下,看出是个二十一二的英挺人物,忿然叫道:“‘夺魂

旗’,你怎么这样不讲理?我帮你杀人,为什么你反来打我?”

“夺魂旗”自方才那硬对一掌之上,试出这年轻人功力颇高,双眼精光笼住对方,岸然

说道:“熊六虽然该杀,但他对我暗算,只该我杀,不该你杀,你是何人?敢在此偷看,并

多管‘夺魂旗’的闲事。”

持剑之人,听“夺魂旗”说话如此蛮横,气得俊眉双剔,目射精光叫道:“我是谁?我

是天下第二剑。”

这“天下第二剑”五字,真把“夺魂旗”蒙住,觉得江湖中下来不曾听见过这个外号,

人家只有自诩天下第一,他却要叫天下第二,不由自语诧道:“天下第二剑?”

自语未毕,持剑人把掌中长剑一举,傲然接口说道:“不错,我是天下第二剑,你既列

名‘乾坤五绝’总认识这种宝剑?”

“夺魂旗”见他手中那柄宝剑,阔逾三指,长约三尺七八,比普通所用略宽略长,不由

恍然顿悟,脱口问道:“你是‘北剑’蒲琨门下。”

持剑人剑光一闪,横护当胸,点头说道:“蒲家剑术冠江湖,我父亲既然天下第一,我

蒲铿只好算是天下第二!”

说到此处,俊眉倏然又是一挑,向“夺魂旗”傲然问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这熊六你说不该我杀,但我偏偏把他杀了,你又敢把我怎样?”

“夺魂旗”大笑说道:“换了别人,自然一命难逃,但看在你是‘北剑’之子份上,替

我把你自称的这柄‘天卞第二剑’留下,叫你父亲仗着他那柄‘天下第一剑’,找我取回!”

蒲铿大怒叫道:“剑在我手中,你留得下么!”

“夺魂旗”笑道:“不信你就试试。”

身形一飘,伸手硬夺蒲铿掌中光芒闪闪的奇形长剑!

蒲铿缩胸退步,左滑数尺,摇手叫道:“慢来,我不是怕你,因为你今晚左臂中了淬毒

飞针,胜之不足为武,明夜三更,你我仍在此处一会。”

“夺魂旗”一笑收手说道:“区区三根毒针,放不在‘夺魂旗’的心上,但你是晚辈,

我答应给你一天时间准备,明夜三更,彼此准时赴约!”

尾暗落处,人已飘过池水,隐入沉沉夜色以内!

蒲铿“哼”了一声,人也宛如絮舞萍飘,渡过池水!

方百川、谢东阳、上官灵三人,被这紧张场面,吸住心神,直着“夺魂旗”蒲铿,双双

隐去,崖下只留着“秦中双恶”巴氏兄弟,及“黑手天王”熊六的三具遗尸之际,才忽然想

起,怎的忘了招呼天痴道长,截住“夺魂旗”,夺回那本关系极重的“达摩尊者”“无字真

经”!

正在暗自悔个之际,茂林之中,闪出那位天痴道长,向崖上把手一招,方百川、谢东阳、

上官灵便即往下纵落,

方百川当先一躬到地,哈哈笑道:“廿余载不亲教益,道长松姿鹳骨,依旧当年,方百

川则江湖流转,玄发尽皤,灵山岁月与俗世烦忧,始实有仙凡之判!”

天痴道长微笑说道:“方兄何必来甚客套?这一段时间以内,关于济弱扶倾,安良除暴

方面,你这‘银须剑客’,远比我们所谓‘乾坤五绝’,有益人群!不过近来一般草泽龙蛇,

久蛰思动,恐怕莽莽江湖,又要闹一个天翻地覆,而后才得清平宁静了。”

说到此处,转面向谢东阳笑道:“这位想是谢兄,令徒根骨灵秀,天禀奇姿,有这样一

位传人,委实令人可羡可贺呢!”

谢东阳忙自逊谢,并想就势请天痴道长对上官灵加以指点,天痴道长又向方百川笑道:

“月白风清,我们正好在此长谈永夜,但这三具贼尸,看着令人讨厌,方兄身边带有化骨散

么?”

方百川笑道:“我身边虽无此物,但‘秦中双恶’,及‘黑手天王’三个贼子囊中,必

然均有,我去搜来,即以其人之物,转化其人之骨便了!”

起身在“黑手天王”熊六身旁,搜仕一瓶白色药粉,在三具死尸的见血之处,各弹少许,

片刻便自化作三滩黄水!

天痴道长似是特别喜欢上官灵,把他拉在怀中,但一看他眉心之间,脸色忽地微变,一

手替上官灵诊脉,一手在他全身上下,不住揣摸,摸到后来,目中射出奇异光芒问道:“你

们又遇见‘夺魂旗’了?这种‘分经错脉’,是他独门手法!”

谢东阳双眉紧蹙,点头示意,天痴道长“哦”了一声说道:“你们沿路乱画‘长尾云

拂’,就是要我来替上官灵解除这种……”

上官灵在天痴道长怀中,扬脸叫道:“我被‘夺魂旗’所害,还不要紧,道长借给我的

那本小书,我不知道是武林至宝,‘达摩尊者’的‘无字真经’,也借给‘夺魂旗’了。”

这册“无字真经”,武林中人,视为无上至宝,竟未加拼命保护,轻轻易易的落入“夺

魂旗”手中,方百川、谢东阳事前虽不知情,也觉愧恧,知道天痴道长必然急怒,不由脸上

飞红,双双低下头去。

哪知天痴道长并不如所料急怒,闻讯之初,确实怔了一下,但随即神色平和地笑向上官

灵道:“你借给他多久?”

上官灵答道:“道长只借给我半年,我当然也只能借给他半年,‘夺魂旗’说是在九月

间的‘庐山小天池会’上还我!”

天痴道长微笑说道:“借他半年,就借他半年,我二十多年在阿尔金山闭关苦参,还参

不透这部武学奇书,短短半年,料来也不过白费‘夺魂旗’的不少必力而已!”

上官灵闻言,心口不由暗想这老道真够滑头,你把自己二十多年参详不透的“无字真

经”,借给我半年,做这种空头顺水人情则甚?

天痴道长似乎从上官灵的眼光之中,看到他心窝深处,微笑说道:“你这小鬼,心眼实

在太多,因为这种绝世奇缘,可遇难求,我又看你根骨太好,才想借给你半年,试试你的造

化怎样,如今既已落入‘夺魂旗’手内,废话休提,你且把这段经过,详详细细说给我听,

还是先设法解救你被‘夺魂旗’‘分经错脉’之害为要!”

上官灵把祁连山玉柱峰那段经过,娓娓讲完,天痴道长叹了一口气道:“‘夺魂旗’实

在心毒手狠,也借我送给你那粒‘龙虎灵丹’之力,加上独门‘分经错脉手法’,这样一来,

你虽然立时功力倍增,但从此只能学他那派武术!而要想把你经脉还原,还必需我与‘南笔’

诸葛逸合力,用他的‘坎离指’,和我的‘太玄真气’,先毁去你一身武功,从经脉还原以

后,再行从头练起。”

方百川、谢东阳听得不住皱眉,天痴道长说至此处,忽向上官灵问道:“你学过‘金刚

指力’没有?”

上官灵微微点头,天痴道长又道:“你凝住十成功力,往这崖壁以上,画它一指!”

上官灵莫名其妙,如言施为!

但这一指划下,不但他自己,连方百川、谢东阳也吓了一跳,崖壁着指,碎石纷飞,居

然划出一条深约半寸槽口,果比上官灵平时功力,增加一倍左右!

天痴道长叹道:“废功再练,又慢又难,你不如就学‘夺魂旗’的‘七煞寒灵阴功’,

反正武功无分邢正,修为只在一心,学有大成以后,专作好事,不是一样?”

上官灵怒声叫道:“不学,不学,‘夺魂旗’的‘七煞寒灵阴功’,纵有通天彻地之能,

我也不学!”

天痴道长点头笑道:“小娃儿很有志气,那我把你介绍给‘南笔’诸葛逸,让他再费十

年心力,成全你一身绝世武学好么?”

谢东阳、方百川闻心均不禁心头暗喜,但上官灵却出入意料地,依旧摇头说道:“‘南

笔’我也不学!”

天痴道长脸上浮起会心微笑问道:“举世武林之中,功力再无高过‘乾坤五绝’,你不

学‘夺魂旗’,不学‘南笔’,却要学谁?”

谢东阳、方百川均以为上官灵这样说法,是想随天痴道长学艺,哪知上官灵又眼凝视中

天皓月,淡淡答道:“跟‘乾坤五绝’学艺,一辈子也休想超得过‘西道、东僧、南笔、北

剑、夺魂旗!’去!”

谢东阳怕上官灵冲撞了天痴道长,误却绝世机缘,佯怒叱道:“灵儿怎的信口胡言?举

世之中,谁能高得过‘乾坤五绝’?”

上官灵大眼一眨问道:“师傅,‘乾坤五绝,的功夫,是从哪里来的?”

谢东阳真被上官灵一下堵得无法回答,天痴道长哈哈笑道:“小娃儿越有志气越好,谢

兄不必管他!”

回头对上官灵说道:“你这种想法,并不是没有希望,只要能够渗透那本无字真经,大

概再加上十年苦功,就可以超过‘乾坤五绝’!”

提到无字真经,方百川、谢东阳一齐请天痴道长于明夜“夺魂旗”与那自称“天下第二

剑”的蒲铿战后,出手夺回,免得万一被他有所领悟,为害江湖,可能无人能制!

天痴道长笑道:“我确实要会会‘夺魂旗’,因为昔年我们这所谓‘乾坤五绝’,东西

流转,各惜盛名,除了少数一二人互相交契以外,直到峨眉金顶,较技排名之际,才大家见

面!那时‘夺魂旗’也是这样人皮覆面,一袭黑衣,语音冷冰冰的,并时常发出那种嘿嘿阴

笑!但廿年久别,就算彼此功行再好,能够自葆真如,不添华发,怎会在声音之中,也听不

出半丝老态。何况我看他身材语言,及一切动作之间,有些地方,似乎不太自然,心中略有

疑窦!上官灵,你在祁连山玉柱峰,偷看‘夺魂旗’恶斗‘玉箫郎君’潘午,可曾见他用过

什么兵刃么?”

上官灵应声答道:“有兵刃,是一枝可以伸缩的风磨铜棍,然后再挂上一面骷髅白骨红

旗,绑起一只右手,单以左手应战,那人颇骄傲,武功也蛮不错的‘五箫郎君’,竟然禁不

住他的‘夺魂旗’风,三十六卷!”

天痴道长讶道:“这枝‘风磨铜夺魂旗’,和我的“长尾云拂’,诸葛逸的‘惊神笔’,

‘南剑’蒲琨的‘三指剑’,及‘东僧’,醉头陀的‘龙虎细环’一样,均是片刻不离身旁

之物,他既有这枝‘夺魂旗’,那就足以证明我所疑不实,仍是当年峨眉金顶,所会之人

了!”

说到此处,目注上官灵笑道:“‘夺魂旗’是旧?是新?是假?明夜会过自知,我们暂

且不谈,关于那本‘无字真经’,你说明夜便向他硬夺?”

上官灵想了一想说道:“假如道长目前不向我要,我想半年后的‘庐山小天池会’上,

他如不还,我拼命去抢来还你!”

天痴道长大笑道:“对对对,慢说一本身外之物的‘无字真经’,就是头颅落地,骨肉

成灰,也最好不要违背一个‘信’字!我答应借你半年,半年之间,你有权作主,你答应借

他半年,半年以内,不必夺还,你小小年纪,心胸如此光明正大,将来真可能独秀武林,

高出‘乾坤五绝’以上呢。”

天痴道长这一夸赞上官灵,却把谢东阳、方百川弄得面红耳赤!

天痴道长见状笑道:“方谢二兄,不必介意,你们夺经之议原是出于怕为虎添翼,遗祸

江湖的一片仁心!我若不是深知那本‘无字真经’,太难参详,权衡轻重,也不会如此说法!

谢兄这位高徒,对我实在投缘,明夜别后,彼此浪迹天涯,不知何日再得相见,也如今虽被

‘夺魂旗’‘分经错脉’,不能学其他正宗内功但兵刃掌法,一样能学,我想在这明日清风

之下,传他几招,谢兄不怪我越俎代庖吧?”

谢东阳忙命上官灵拜谢,天痴道长含笑问道:“你要达成那种心雄万夫的志愿,毕竟还

早,目前不妨先学一两件绝艺防身,所以我才定要教你,你想学兵刃?还是想学掌法?”

上官灵眼珠一转答道:“‘夺魂旗’太坏,‘北剑’蒲琨之子太骄,我要学剑学旗,将

来用剑斗败‘北剑’,用旗把‘夺魂旗’卷上三十六个筋斗!”

天痴道长听得皱眉说道:“你这娃儿,实在难缠!‘乾坤五绝’各有专长,若规定用剑

用旗,连我自己也斗不过‘夺魂旗’与‘北剑’,却是怎样教你?”

上官灵笑道:“不要紧,道长教我‘长尾云拂’,碰上‘东僧’醉头陀时,学他的‘龙

虎钢环’,再求‘南笔’诸葛逸教我用‘惊神笔’,将来我把三般绝学,融会贯通,加上自

己心得,创出一套旗招,一套剑法,还怕斗不过‘夺魂旗’及‘北剑’么?”

天痴道长大笑道:“融诸粹于一炉,然后别创新境,谈何容易!但称既然有此志愿,我

又何惜浸淫五十余年的一套‘玄天七十二拂’?来来来,你就用文昌笔代替长尾云拂,我细

细教你这变幻无穷的七十二式!”

说完目光一瞥方谢,方百川知道天痴道长之意,起立对谢东阳笑道:“我们在此,徒分

上官贤侄之心,且到崖头看看四外月色!”

谢东阳点头会意,与方百川飞身直上崖头,方百川满面歉容叹道:“天痴道长虽然武学

绝世,无所不博,但列名‘乾坤五绝’,还是靠他的‘太玄真气’与这七十二式‘玄天拂

法’!上官贤侄无心之下,巧得骊珠,福缘之厚,委实无与伦比!”

谢东阳心头,也觉得安慰已极,但就在这崖下授艺,崖上玩月之间,谢东阳突然觉得耳

中传来一丝极细语言说道:“老牛鼻子只会生心暗抢徒弟,不管师傅!谢兄,明天晚上,我

也帮你一点小忙,暂时不要对任何人说。”

这种语音之细,简直细到无以复加,但却一字一字地,送入耳底,清晰已极!

谢东阳大惊回身,空崖寂寂,哪有人踪?方百川见他神色不对,诧然问道:“贤弟发现

了什么异事?”

谢东阳见方百川仅距自己五六尺远,居然对那语音,毫无所闻,不禁对发话之人,更加

钦佩!方百川多年至友,本来不想对他隐瞒,但转念一想,连日所遇异人太多,这一位不知

究是何人?万一不遵他所言,明夜不出,岂非扫兴?

所以脸上神色一定,微笑答道:“近来奇人异事,层出不穷,弄得我心理上,到处草木

皆兵,杯弓蛇影!风吹叶坠,还当是‘夺魂旗’又来了呢!”

方百川不知就里,也自哑然失笑!二人又在崖头,流连许久,直到曙色微微,星河耿耿,

上官灵才算是仗着天赋聪明,把七十二式“玄天拂法”,勉强记住!

天痴道长唤下方谢二人笑道:“方兄未免阅世太深,我这‘玄天拂法’,既肯相传上官

灵,还避你们则甚?不过这短短光阴,要记熟七十二式,非专心一志不可,所以也未留你们

在侧!如今他手法虽会,分合变化,尚待痛下苦功,我与方兄,廿多年久别,难得相逢,索

性不必他往,就在这‘秦中汉恶’的茅屋之中,图一日之聚,并为上官灵熟悉熟悉这套拂法

便了!”

方百川及谢东阳师徒,当然高兴,方百川并将老友“皓首神龙”常子俊,三子被害,与

“夺魂旗”订约庐山之事告知,恳请天痴道长到时鼎力相助!

天痴道长,慨然叹息一声,并向谢东阳笑道:“谢兄既然也与‘夺魂旗’订约庐山,则

心中何必把藉他之力,点开‘三元大穴’一事耿耿于怀?这样好了,彼此有缘,贫道略效绵

薄,他替你点开‘三元大穴’,我助你打通‘生死玄关’,将来谢兄‘混元真气’练成,就

不算是‘夺魂旗’一人之力了!”

英雄最怕受人恩,谢东阳啸傲南疆,自视何尝不是绝高?如今处处受人恩惠,觉得推又

不好,受又不好,脸上讪讪的不知怎样答话?

方百川看透谢东阳心里,含笑劝道:“当初事出意外;谁也不会料到‘夺魂旗’来上这

么一手?但贤弟也不必始终为此事烦恼,还是乘天痴道长之鼎力相助,赶紧打通‘生死玄

关’,才好在‘庐山小天池会’上,与‘夺魂旗’一分胜负!”

谢东阳知道“三元重穴”,虽已点开,但要想自己打通“生死玄关”,仍须一段时日,

只得长叹一声,低头不语,天痴道长遂命他服下一粒自炼的“龙虎灵丹”盘膝静坐,自己则

坐在谢东阳身后,伸手贴住他“气海穴”,立时一股温和热力,便自缓缓传入谢东阳体内!

谢东阳本身就是个大行家,赶紧潜神定虑,凝练本身真气,与天痴道长所施助力,内外

相合,先任其在“丸宫雷府”,“十二重楼”之间,自在流行,等极端精纯凝练,龙虎相调

以后,再逆升“玉枕”,慢慢企图把内家吐纳功行中,最为阴闭难通的“生死玄关”冲破!

天痴道长此时也在极端慎重的凝神传力,谢东阳体内气机流转到了什么程度,均所深知,

直到谢东阳龙虎调元,气集“玉枕”之时,天痴道长微微一笑,真力聚加,谢东阳顿觉全身

一震,百骸皆舒,知道多年来的莫大心愿,已在这半日之间,达到目的!

虽然“生死玄关”已通,谢东阳依旧闭目凝神,把本身真气,再度流转周身百穴!

天痴道长微微含笑,缩手起立,上官灵急急问道:“我师傅如今打得过‘夺魂旗’了

么?”

天痴道长笑道:“还早,还早,你师傅‘生死玄关’虽通,但至少还须朝夕不懈地再下

四五月苦功,才可以练成他想练已久的‘混元真气’!”

上官灵一怔道:“那我师傅不是又要找处幽静之处练功,半年之间不能在江湖行道了

么?”

天痴道长还未及答,谢东阳双臂一振,全身骨节山响地含笑而起,先向天痴道长深深一

揖说道:“谢东阳蒙道长如此费心,再无小成,岂不愧对友好?今夜见识过这场七里山前的

龙争虎斗之后,便当觅地潜修……”

说到此处,目光微睨上官灵,见他只眉紧皱,不禁失笑说道:“灵儿别急,我不会要你

陪我受罪,这段时间以内,尽管随你方师伯游侠江湖,一面试试可有其他遇合便了!”

上官灵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叫道:“师博,我不是怕陪你,我急的是天痴道长在今夜过后,

不知云游何处?‘南笔’不知哪一天才得相逢?我被‘夺魂旗’‘分经错脉’之害,到什么

时候才能解呢?”

天痴道长笑道:“你师傅不是怪你不愿陪他,陪他反而使他分心,彼此无益,还是跟你

方师伯游觅四方,等‘庐山小天池会’上,彼此见面的好,你既闯荡江湖,身上不能没有武

功所以纵使‘南笔’诸葛逸目前在此,也未便立时用他的‘坎离指’,和我的‘太玄真气’,

替你还原经脉,废去一身功力,好在你年龄还轻,半载之约,又不太长,等庐山会后,我带

你到天台雁荡之间,找诸葛逸专心为你解除此害!”

上官灵听天痴道长这样说法,才转忧为喜,并因过了今夜,就要与师傅一别半年,竟连

天痴道长都不大答理,新学会的武林绝学七十二式玄天拂,也不讨教,只是一直依在谢东阳

身侧。

谢东阳见爱徒天性如此纯厚,心中自然快慰,天痴道长与方百川也暗中不住点头!

越是这样惜别伤离,时光越是过得特别快速,转眼之间,明月已上东山,天痴道长向方

百川、谢东阳、上官灵三人说道:“我今夜主要目的,仍在观察‘夺魂旗’的身法,究竟是

否昔年峨眉金顶所会之人?你们可各觅隐处藏身,不必聚集一起,虽然有我在此,但还是以

不露面为最好!”

嘱咐完毕,仍然隐入昨晚藏身的那丛茂竹以内。

谢东阳虽然觉得三人分开,上官灵可能闯祸?但一来持有天痴道长在场,二来因昨夜自

己耳边传声的那位不知名异人,说是今夜要找自己,并令不可告诉别人,遂命上官灵依旧藏

在崖顶,居高临下,既便观看又少危险!

自已也藏身一株古树中腰,方百川则索性不动,就在茅屋之中,穴窗而待!

时到三更,一缕黑烟,—条白影,各自东西飞驰而来,几乎是同时落足茅屋与池水之间,

白影不过慢到半步!

“夺魂旗”依旧是那副向来不改的奇异装束,蒲铿则换了一套银色劲装,越发显得英姿

飒爽!

蒲铿傲立当场,向“夺魂旗”问道:“‘夺魂旗’,你所中淬毒飞针之伤,可曾痊愈?”

“夺魂旗”嘿嘿一笑说道:“告诉你几根淬毒飞针,奈何不了‘夺魂旗’,你在这一日

之间,准备了几样蒲琨老儿家传玩意?”

蒲铿傲然叫道:“蒲家一剑,足震江湖,用不着其他武学!”

翻手肩头拔剑,蓄力微震,震得那宽约三指的剑身,青光闪烁,并响起一片隐隐龙吟,

目光斜睨“夺魂旗”,神态骄傲已极!

“夺魂旗”“哦”了一声说道:“当年峨眉金顶,蒲琨老儿的那柄‘三指剑’,也不见

得胜过其他的‘乾坤四绝’,我就不信廿年一别,你们蒲家剑术,便进步得足以震压江湖?”

“湖”字甫出,黑衣一闪,人如电掣风飘,右手骈指点向蒲铿乳下“期门”重穴,但指

到胸前,倏然翻腕上扬,便往蒲铿持剑右手的脉门扣去!

蒲铿未防他出手这快,右肩微沉,足下一个盘旋,身形飘出七尺,怒声喝道:“‘夺魂

旗,放尊重些,这样动手,我不和你打!”

“夺魂旗”闻言一怔,停手问道:“动手难道还要规定方法?你要怎么打呢?”

蒲铿弹剑叫道:“蒲家父子,不是江湖俗客,亮你的‘夺魂旗’,会我的‘三指剑’!”

“夺魂旗”阴阴—笑,说道:“空手对剑,我还可以打场过瘾的架消遣消遣,‘夺魂旗’

一出,只怕你百合难逃!”

蒲铿慨然向空劈了一剑说道:“蒲铿倘在百招之内落败,不但留下这把家传的‘三指

剑’,连这颗大好头颅,也一并交代给你!”

“夺魂旗”微哂说道:“我嫌你太傲,要杀杀年轻人的火气,只留下自诩为天下第二的

蒲家‘三指剑’就行,谁要你的头颅则甚?”

蒲铿咬牙横剑,见“夺魂旗”自腰间取出一根尺许铜棍,双手一分,长出两倍,然后挂

上一幅骷髅白骨红绸,成了面旗帜模样!不由俊眉双轩叫道:“这就是你自以为了不起的

‘夺魂旗’么?准备好了没有?”

“夺魂旗”笑说道:“你不要把你那几手蒲家剑术,看得太重,难道还要我先出手攻

你?”

蒲铿连受对方讥嘲,怒聚双眉,一声长啸,“三指剑”突幻风雷,极其平凡的一招“玉

带围腰”,疾扫“夺魂旗”小腹,但手腕震力所及,上中下三盘均自密布森森剑影!

茅屋中穴窗观战的方百川,以一柄银鳞古剑,驰誉江湖,对剑术一道,自极内行,看得

心头一惊,暗道:“难怪蒲铿如此狂傲,就这普普通通的起手一招,便比自己数十年旦夕浸

淫的造诣,高出不少!”

“夺魂旗”不等蒲铿的密密剑影近身,红旗微飘,左旋六尺,口中赞道:“果然不怪你

狂,就这起手一招,便抵得过当年峨眉金顶的‘北剑’功力!”

蒲铿冷笑说道:“你也知道厉害,这一招‘玉带围腰’,算得了什么?,再尝尝我蒲家

独创精研的‘小诸天风雷三剑’!”

“三指剑”随着说话尾音翻起,“剪云裁月”“电扫霆奔”“日月经天”,三招回环并

发,一招狠似一招,一剑快似一剑,光摇冷电,声郁风雷,丈许方圆以内,剑尖万点,剑影

千重,委实令人目眩神摇,闪无可闪,避无可避!

“夺魂旗”也真想不到蒲铿所学“北剑”蒲琨的家传剑法,精到如此地步?就这轻视对

方,稍不留神之间,身形立被“三指剑”的漫天剑气圈住。

尚幸功力太深,“夺魂旗”红绸旗影,急展连飘,险煞人的蒲铿最后一招“日月经天”,

拦头狂扫之下,脱出危险,纵身两丈以外!

崖顶藏身的上官灵,看见这种情形,心中不由暗诧,难道“夺魂旗”真个因为昨夜受了

淬毒针伤,功力似比祁连山玉柱峰腰,戏弄“玉箫郎君”潘午之时,打了一点折扣!

蒲铿施展“小诸天风雷三剑”得利之下,仰天狂笑说道:“名震江湖的‘夺魂旗’,原

来不过如此?可见得蒲家剑术……”

言犹未了,“夺魂旗”业已纵出两丈的身形,竟然点地即回,黑衣微闪,卓立蒲铿面前

六七尺远,脸上冷冰冰方不发片语,只自力聚“夺魂旗”,骷髅白骨红绸骤展,对准蒲铿,

重重地一拂!

蒲铿得意狂笑之下,一股令人窒息的极强罡气,带大片走石飞沙,便自迎头盖脸的狂涌

而至!

不仅大意失神,那股威势,也委实难挡,蒲铿左掌打出一股劈空掌力,略阻夺魂旗风,

足下也使“大力金刚拄地身法”,但仍登登登一连退出四五步去!

这样一来,谁也不敢再肆骄狂轻敌,两人哑口无声,交换了惊奇一瞥,揉身互进,“三

指剑”,剑剑惊魂,“夺魂旗”,旗旗险绝,茅屋之前的六七丈方圆空地之上,弥漫了幂天

剑影,和匝地旗风,看得古树上、茅屋中、以及崖顶的谢东阳、方百川、上官灵三人眼花缭

乱,叹为观止!

两人越斗越狠,越斗越险,展眼间便是五十来招,“夺魂旗”一面心惊蒲铿所得“北剑”

蒲琨的家传剑术,竟然如此精妙,一面暗想自己若单凭“夺魂旗”旗招,恐怕难在百合之内,

使对方长剑出手。

看蒲铿年岁,不过三十出头,剑法虽妙,内家真力方面,决不会再如自己精纯,何不试

他一掌再说。

念头打定,“夺魂旗”红绸飘起,卷向蒲铿宽约三指的奇形长剑!

蒲铿此时觉得自己家传剑术,并不弱于“夺魂旗”,雄心又起,故弄险招,顺着红绸一

卷之势,脱手抛剑,但人随剑起,左手抄住剑柄,“反臂降龙”,一剑生风,倒劈而下。但

“夺魂旗”红绸才卷,左掌已自凌空劈出!

蒲铿左手剑“反臂降龙”,刚刚劈下,排山倒海般寒飙劲气,已到胸前,自然不敢攻人,

急忙回剑防身,右手也是一掌住去!

“夺魂旗”功力本就高出一筹,何况蒲铿仓促应变?又是身在凌空,自然更为吃亏,心

神一震,跟前微转金花,硬被“夺魂旗”的寒劲掌风,震出八九尺远!

得理之下,谁也不再饶人,“夺魂旗”乘蒲铿站足未稳之际,跟着又是一掌劈空击出!

蒲铿因来不及闪避,只得咬牙挥掌再接,“砰”然巨震,震得蒲铿心头狂跳,身躯摇摇,

足下拿桩不住,又往后退了几步!

他是“北剑”之子,自然见识过人,知道自己弱点已为对方发现,“夺魂旗”顶多再跟

踪连击两掌,自己必然毁在这七里山下!

尚未想出对策之际,“夺魂旗”的黑衣人影,又如电掣一般的飘到身前,但这次却出于

蒲铿的意料之外,未曾凌空吐劲,只把“夺魂旗”红绸微拂,引开蒲铿眼神,左手三指疾伸,

一下便自撮住对方剑脊!

蒲铿正奇怪对方何不乘胜再发内家重手?但剑脊被“夺魂旗”撮住,才慨然悟出“夺魂

旗”处心积虑仍想去夺自己掌中的家传长剑!

这柄剑关系“北剑”盛名,蒲铿拼着人亡,也不肯使剑出手,竟放弃一切防护,蓄足真

力往回一夺!

“夺魂旗”鼻中微嗤,三指钳剑,稳立如山,当然指上也已贯注了十成真力!

两位方今武林中第一流的内家好手,互较真力之下,而“夺魂旗”是三指钳剑,略为吃

亏,蒲铿又放弃一切防守全力硬夺;正好两下扯平!但吃不消的却是那柄精钢百炼的“三指

剑”,“格崩”一声,剑从中断,剑尖在“夺魂旗”手中,剑柄在蒲铿掌内,两人并因全力

争夺,必然失均,一齐往后闪了半步!

“夺魂旗”“哼”的一笑,蒲铿却面若死灰地倒纵出一丈多远,倏地一双俊目之中,喷

出熊熊怒焰,注视“夺魂旗”,切齿恨声叫道:“蒲家‘三指剑’,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蒲铿失手毁剑,索性把这条性命,再交代给你!”

“夺魂旗”闻言以为蒲铿还要拼命,方自微微一哂,欲待对他讥嘲几句,忽然神色一震,

黑衣轻飘,便往蒲铿身前纵去!

原来蒲铿平素高傲已极,失手落败,羞愧难当,把话交代以后,竟然回过半截断剑,便

往自己的心窝戮去,

“夺魂旗”见状,不愿与“北剑”结怨太深,所以想去救援,但黑衣才飘,那丛茂竹之

间,突然竟似比他更快的吹出一股劲风,并闪出一条人影!

劲风吹向“夺魂旗”,人影闪向蒲铿,“夺魂旗”一听那“呼呼”劲响,便知来者不凡,

顾不得再救蒲铿,黑衣大袖一飘,迎着袭来劲风,猛拂而出!

两股劲风交接,“夺魂旗”心神一震右足微移,闪眼看出来人是个身穿破烂道袍的瘦

小中年道士,是与自己一同列名“乾坤五绝”的“西道”天痴道长!

天痴道长也未想到蒲铿竟会突萌死志,出手救援得略晚须臾,人还未到,半截断剑已戮

中胸口!

不由眉头深皱,舒掌遥推,尚幸这是下半截断剑,不是剑尖,蒲铿奋力一戮,破衣肉不

过三分,天痴道长的掌风即到,手腕被柔力一撞,断剑裂肉而出,胸前白衣之上,立时满布

淋漓鲜血,人也又惊又痛地猝然晕倒!

天痴道长向茅屋举手一招,方百川闪身出屋,把蒲铿抱进室中,敷药疗治。

来了个天痴道长,“夺魂旗”已觉惊奇,又见方百川自茅屋之中现身,双睛的炯炯寒光,

不由向四周电瞥!

天痴道长冷然发话说道:“蒲琨老儿,只此一子,倘若在这七里山前,有所不幸,必然

亲下燕山,仗剑寻机,是不是要酝成一桩武林之中的无边浩劫?”

“令魂旗”面对同辈齐名的天痴道长,虽然狂态稍收,但神色依然极傲地答道:“我杀

‘黑手天王’与‘秦中双恶’,谁叫他出来多事?”

天痴道长摇头说道:“‘夺魂旗’二度出世以来,恶迹如山,西北武林中人,谁不欲得

而甘心?蒲铿不过出手杀一个暗算你的恶贼熊六,哪里能算多事!”

“夺魂旗”厉声叱道:“天痴道长,你不要含血喷人,‘夺魂旗’二度出世以来,怎会

恶迹如山,我做了些什么坏事?”

天痴道长屈指数道:“峨眉金顶毁去其余‘乾坤四绝’表记,独留‘夺魂旗’;吕梁山

惨杀‘皓首神龙’常子俊三子;‘白龙堆’上害死守一道长、智静禅师、‘长白八雄,’、

‘钱塘双杰’;以强迫手法,替上官灵‘错脉分经’,并在他手中骗去我的‘无……”

“夺魂旗”不等天痴道长话完,便即愤然叫道:“天痴老道,你既听信恶意流言,对我

诬蔑,‘夺魂旗’百口难辩!如今若想动手,我也奉陪,不然你等那蒲铿醒后,约他父子齐

到东海‘普陀洛伽’附近的‘长生矶’上一会。”

天痴道长略带诧声问道:“‘长生矶’?难道那整天泡在酒中的醉和尚,会帮你忙不

成?”

“夺魂旗”点头傲笑说道:“醉和尚人醉心不醉,口醉眼不醉,不像一般有头无脑,有

眼无珠,你既同意此约‘夺魂旗’尚有要事待办,我告别了!”

黑衣下摆,方自略飘,天痴道长说道:“到‘长生矶’上,去看看廿多年未见的醉和尚

也好!但地点虽有,时间未定,我叫蒲家父子,哪一天才魂找你?”

“夺魂旗”也不禁失笑,微一沉吟说道:“海上月色极佳,干脆就是中秋后一日,醉和

尚,痴道长,蒲老儿父子,再加上我这人人认为凶恶的‘夺魂旗’,开它一场‘东海长生矶

盛会’,倒也不错!可惜‘南笔’诸葛逸,毫无音讯,不知是否仍在人寰?‘乾坤五绝’,

再度较功,少他一枝‘惊神笔’,未免减色不少呢?”

说完向天痴道长,把手微拱,便如一缕黑烟,斜往崖顶方向纵去!

上官灵本已恨极“夺魂旗”,又知他明明作了那多坏事,竟还不肯承认,越发气涌心头,

见黑影正自头顶纵过,不由一举“紫飞花”,崩簧口向处,漫空都是怒射狂飞的紫色星雨。

但崩簧一按,想起“夺魂旗”虽然太坏,自己应该将来学好武功制他,在暗中下手,未

免太不光明,所以又急得叫道:“‘夺魂旗’快躲我的‘紫飞花’……”

他是先按崩簧,然后发话,“夺魂旗”做梦也未想还会伏有一个十四五风幼童,并不惧

盛名,出手招呼自己。

“格登”一声入耳,全身已罩在漫空怒射的紫色飞花以下。

身在半空,暗器面积又广,“夺魂旗”知道避无可避,急忙引袖拂出一股劲风护住面门,

其余则功运全身,任凭那件黑袍之上,挂满精光闪烁的紫色飞花,侧脸盯了上官灵一眼,毫

未停留地落向草木深处,飘然而逝!

天痴道长真怕上官灵激恼“夺魂旗”突下辣手,所以见空中紫色星花—现,也便赶上崖

顶。

上官灵不知自己这种极为霸道的暗器,并伤不了“夺魂旗”,见天痴道长赶来,满脸羞

愧之色说道:“道长,‘夺魂旗’挨了那多的紫飞花,死得了么?我虽然恨他,也不该暗下

毒手,从此以后,我不再要这种不光明的暗器了!”

噘着小嘴,并把手中的“紫飞花”弩筒,掷在崖下!

天痴道长拉着上官灵一同飞身下崖拾起“紫飞花”弩筒,依旧替他揣入怀中,轻抚上官

灵肩头说道:“小娃儿的心地,确实极好!但任何兵刃暗器,全着使用人的心正则正,心邪

则邪,何况这是你们师傅的半生心血所制,怎好随便抛弃?至于‘夺魂旗’功行百穴,体逾

精钢,漫空飞花,不过替他那件长衫之上,加点装饰,根本毫发无伤,你不看他行时身法,

依旧是极其的轻灵快捷么?”

上官灵听天痴道长说到师傅,忽然讶道:“道长,‘夺魂旗’已走半天,我师傅怎的不

见出面?”

天痴道长也觉微诧,正待转身向古树上招呼谢东阳之时,茅屋以内,闪出一条白影,纵

树木梢头,电疾而逝!

方百川也自屋内追出,向天痴道长叹道:“道长,这位蒲朋友,实在脸皮太薄,个性太

傲,他因羞于见你,请我转谢救助之德,并说他业已听见双方所约的时间地点,到时定然仍

以一柄‘三指剑’,争回蒲家盛誉!”

天痴道长摇头说道:“天下无论甚事,过刚则折,这蒲铿武功颇过得去,说是性情太暴,

遇上‘夺魂旗’一类阴柔对手,亏还有得吃呢。”

说到此处,转面对谢东阳藏身的几株古树叫道:“谢兄怎的还不下来?此间事了,贫道

也要告别,跑趟雁荡天台,约‘南笔’诸葛逸一同参与中秋后一日‘东海长生矶’‘乾坤五

绝’的重聚盛会!”

天痴道长语罢,树上依然寂静无声,方百川,上官灵知道又出岔事,同自心头猛的一惊。

上官灵师徒情深,首先龙行一式穿上树巅,但一连找遍几株大树的密叶浓枝,也未发现

谢东阳的半点踪迹。

他不知师傅,有甚不幸?正自急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来时,忽然破涕为笑,伸手斫下—段

粗如人臂树干,带枝带叶地拖到天痴道长面前,睁着两只大眼问道:“道长,你看这表记是

真的么?我师傅是不是跟他走了?”

天痴道长因自己在场,居然有人把谢东阳引走,而毫未发觉不禁又惊又怒,两道长眉剔

处相光一瞥树干,竟然乜自化怒为喜,哈哈笑道:“是化!是他!这才真叫说着曹*,曹*

就到,廿年久别,想不到酸秀才的那种刁钻古怪,依旧一成不变,你师傅一定被他引走,但

吝见我这故人一面,却是大不应该的呢!”

原来树干之上,被人用指甲之属,划了一只大笔,两旁并有题诗,上句是“名排西道东

僧后”,下句是:“家在天台雁荡间”。

字体上句草字,下句隶书,虽系指甲所划,依然气势雄劲龙蛇飞舞!

天痴道长并伸手摘下一片树叶,树叶上也划着几行极细字迹,写的是:“你爱徒弟,我

帮师傅,雁荡龙湫大瀑之下,以五年陈酒,与痴道士畅叙廿年阔别!”

方百川见谢东阳竟随“南笔”诸葛逸而去,知道对他欲练“混元真气”一事,必然大有

助益,心中颇为高兴的向天痴道长笑道:“道长雁荡之行,方百川、上官灵可否附骥?一来

瞻迎瞻仰名满武林,轻易难见的‘南笔’风仪;二来你们乾坤双绝合力,正好对上官灵成全

一下。”

天痴道长摇手笑道:“我早说过为上官灵还原经脉,废功重练事,不必急在目前!何况

诸葛逸外表随和,其实性情极怪,他既知此事,未曾自动出手,或有其他深意,我跑趟雁荡

大龙湫,当可知晓,好在‘东海长生矶’,‘庐山小天池’两地会面之期,均不太远,到时

我或者也把诸葛逸拉来,他见了上官灵小鬼这等姿质,定然乐于成全,我先向上官小鬼透个

底细,异日诸葛逸若肯传你‘惊神笔法’之时,别的不要学他,一定要磨着他教那融汉赋唐

诗宋词元曲于一炉的‘生花七笔’!”

上官灵本来就是用一枝文昌笔,作为兵刃,但听说“南笔”诸葛逸竟能把汉赋唐诗宋词

元曲,融于武学之中,命名为“生花七笔”,不由暗暗记在心头,觉得有趣已极!

天痴道长又向上官灵道:“你暂时凭我所传的‘玄天七十二拂’,及‘夺魂旗’为你

‘分经错脉’的所长邪功,除了遇上特殊罕见高人,对于一般江湖道,业已足可应付,等东

海庐山两次会后,我再设法相助,如你心愿便了!”

说完以后,向方百川微一摆手,宛如平步凌虚般的窜上崖头,含笑而别!

方百川目送天痴道长背影,出神良久以后,向上官灵叹道:“这小小一座七里山前,居

然连现‘夺魂旗’,‘西道’‘南笔’及‘北剑’之子踪迹,可见得莽莽江湖,劫难万多,

我们卷入这些莫明奇妙的漩涡之中,热闹还有得看呢!”

二人感触一番,上官灵聚然之下,便与多年相依为命,情如父子的恩师分别,心头更是

黯然,累得方百川又复哄他半天,才照原计,扑奔吕梁山“皓首神龙”常子俊之处!

但等老少二人风尘仆仆的赶到吕梁山,“皓首神龙”常子俊业已是奄奄一息!

原来“夺魂旗”连杀常子俊三子,声明有事他去,三月以后再来,常子俊知道“夺魂旗”

凶残无比,不愿连累友好,但他幼女常碧云担忧老父安危,暗暗通知了几位至好伯叔,大家

略为安慰常子俊,便四出约人,至期相助!

也许是“夺魂旗”凶名太甚,竟无人愿趟这种浑水,常子俊眼看三月限期,越来越近,

遂催促爱女碧云离此避祸,留自己一人,与“夺魂旗”以死相拼,免得常氏门中根苗尽斩!

但碧云姑娘哪里肯舍老父而去?常子俊只得把心一横,谢绝友好相助,并尽遣家人,父

女闭门不出,静等到期与“夺魂旗”生死一搏。

这种情形以下,自然度时如日,度日如年,常子俊一面伤心三子齐亡之恨,一面心疼最

喜欢的幼女,在不久将来,也难逃惨死,积郁伤肝,终于病倒!

常碧云姑娘虽然衣不解带,亲侍汤药,并效法古人割股疗亲,但这位老英雄,似天年已

终,毫无起色,越病越觉沉重!

方百川、上官灵赶到之日,常子俊已命悬顷刻,气若游丝,急得那位纯孝性成的碧云姑

娘手足无措,只有伏在爹爹病榻之前,哀哀恸器!

方百川一进常子俊所居,就觉得情形不对,除了后宅传来的凄切啜泣之声以外,静悄悄、

冷清清地毫无人迹。

他与常子俊是多年刎颈之交,看见这种情形,还以为“夺魂旗”不顾信义先来,老友已

遭毒手!

须发皆颤地赶到后宅,见非所料,胸中稍觉一宽,但看老友常子俊骨瘦如柴,颧红似火,

双眼神光已散,两月多来的小别,一位盖世英雄,竟被病魔折磨到了这般地步,又不由心头

奇酸,握着老友的一双枯手,凄然泪落。

常子俊看见方百川到来,双眼之中居然射出一些带有希望的兴奋光芒,颤抖着嘴唇,

胸头起伏,似乎要想挣扎说话!

方百川喂了老友一粒自炼的益气灵丹,含笑说道:“常大哥且请安心养病,‘夺魂旗’

巳不足惧,我远去南疆,约好了‘乾坤五绝’之中的‘西道’天痴道长,到期定来相助!”

常子俊口中呵呵几声,也不知听见方百川所说与否?看情形仍似有话要说!

急得常碧云在老父耳边,带泪说道:“爹爹,你听见没有,方伯父请来‘乾坤五绝’中

的‘西道’天痴道长助阵,我们不怕‘夺魂旗’了!”

常子俊目注爱女,微微摇头,喉中并作痰响!还是方百川处世经验丰富,看出老友油尽

灯干,即将撒手尘寰,这种情形,似是有甚遗言?要想交代!

遂目含痛泪地又喂了常子俊一粒灵丹,慢慢扶起他上半身,倚在自己怀中,左手贴住常

子俊后心,略传内功,助他气力,强忍心酸,和声问道:“常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愿,

要想交代?”

常子俊连服两粒益气灵丹,如今又得方百川内功助益,勉强出语成声,断断续续说道:

“方贤……弟……愚兄别……别无所……托,只有这幼女……碧云……望……你视……如……

己出……保全我常……常氏门……中……一点弱……弱息!但我……我至死……不……不

明……白……‘夺魂旗’与……我有……甚……深仇……怨……!”

常子俊断断续续地说至此处,上官灵忽然想起“夺魂旗”在祁连山玉柱峰腰说的一句话

来,向方百川问道:“方师伯,你与‘夺魂旗’把吕梁山之约,改在庐山之时,‘夺魂旗’

不是曾经咬牙切齿地,说是十年前被常老英雄,害得好苦!‘乾坤五绝’不出江湖,已有廿

年,常老英雄又怎会在十年以前,和‘夺魂旗’结下梁子的呢?”

上官灵这一提,方百川也觉得“夺魂旗”的确曾有此语,那位“皓首神龙”常子俊,闻

言以后,睛中射出一种警异神色说道:“十……年以……前?哦……我……我……明白……

白……了他不是……”

方百川、上官灵、常碧云三人,见常子俊居然想出什么有关“夺魂旗”的隐秘之事,正

在倾耳静,突地常子俊中浓痰一涌,白头一垂,竟在老友怀中,溘然长逝!

常子俊蓦然气绝,不但碧云一声惨叫“爹爹”,立时晕倒,连旁边站的上官灵,也跺足

纵声,号啕大哭!

方百川何尝不是凄然泪落?等他轻轻放好常子俊尸身,唤醒常碧云,那上官灵仍在大哭

不已!

常碧云三兄齐死,老父又亡,好好一个家庭,被“夺魂旗”害得如此凄惨,哪得不伏在

老父尸旁,哀哀欲绝?

但巾帼英侠,毕竟与普通深闺弱女,大不相同,经方百川一番劝导,竟自热泪全收,振

起精神料理老父的身后之事。

上官灵因比常碧云约小半岁,一口一声云姊姊的,两人混得极其相投。

直等常子俊灵棺入土,方百川也不愿常碧云独自居留这伤心断肠之地,遂告知二小,准

备衣物,明日启行,仍按原计往东海游侠,并在中秋后一日,参与“夺魂旗”“北剑”蒲琨

之子的“长生矾”之约!

上官灵等方百川安歇以后,偷偷把常碧云约到后园,—目光濒注常子俊那三尺新坟,两

只大眼之中,含泪欲泣。

常碧云见上官灵这副神情,低声问道:“灵弟弟,你怎么这样伤心?我还忘了问你,那

天我爹爹去世之时,你为何哭得比我还要难过?”

上官灵自眼角流下几颗泪珠,滴在胸前,悲声说道:“我在玉门关外白龙堆上,一次看

到十二个死人,并不觉难过,及有甚可怕,但那禾见常老伯及云姊姊被‘夺魂旗’害得那般

凄惨,心里充满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好像若不放声大哭,便会把我憋死似的。”

说到此处,又看了常子俊的坟头一眼,向常碧云间道:“云姊姊,你不想替你爹爹,和

你三个哥哥报仇么?”

常碧云虽仅十五六岁,但极其懂事,这几日强忍悲怀,装出一副英风豪气,如今被上官

灵勾动心底深仇,泪珠顿时滚滚而落,抽出一方罗巾,揾泪说道:“灵弟弟,你最好不要再

提这令我心伤肠断之事,我怎么不想报仇?明天不是就要随你们去往‘东海长生矶’,及

‘庐山小天池’,找‘夺魂旗,拼命么?”

上官灵摇头说道:“云姊姊,报仇不是拼命,你只有一条命,‘夺魂旗’本领太高,我

们如今决打不过他,万一拼死以后,常氏门中的老少四口深仇,岂非永沉海底?”

常碧云被他说得一怔,望着上官灵问道:“那怎么样?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我先学功夫?

方伯父也打不过‘夺魂旗’,跟谁去学?”

上官灵说道:“他们都说当今武林之门,无人能超过‘乾坤五绝’,而‘乾坤五绝’以

内,又数‘南笔’最高!我知道‘南笔’现与‘西道’,都在雁荡龙湫大瀑之下叙阔!‘西

道,天痴道长并说‘南笔’诸葛逸,将来可能会教我一套最精妙的‘生花七笔’,我和你一

同悄悄跑趟雁荡,向‘南笔’说明‘生花七笔’我不要学,叫他教你好了!”

常碧云虽然见上官灵说得一厢情愿,天真可笑,但因久震“西道”“南笔”之名,听说

天痴道长与诸葛逸全在雁荡大龙湫左近,也自怦然心动,低声说道:“我们悄悄跑趟雁荡,

方伯父不要急死了么?”

上官灵笑道:“我留张字条,就说我们先去东海一带,等我把你送到雁荡,再到东海找

他,最迟到中秋后一日,便可在‘长生矾’相见,有甚要紧?”

常碧云被他讲得雄心勃勃,遂悄悄收拾行囊,由上官灵留柬禀告方百川,谎告姊弟二人,

先往东海游侠,便即下吕梁而去。

上官灵满口大话,要把云姊姊送到雁荡,但一出吕梁山,因初到中原,连东西南北,应

往哪了方走,都不知道。

常碧云见他那种搔头无措钧神情,不由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雁荡既在浙江,浙江靠

海,我们往东南方走,总不会错!不过我现在有点怀疑,灵弟弟,‘西道’‘南笔’真个全

在雁荡大龙湫么?”

上官灵急得满面通红地叫道:“云姊姊!我不过初到中原,不认识路,你怎么疑心我会

乱骗你呢?”

遂把一路经过,完全说给常碧云听,常碧云也就深信不疑,二人向东南飞赶。

大概跑了十天左右,也不知越过多少峻岭绝峰,到了什么所在。

当地形势极为奇特,四面全是些刺天高峰,当中不太大的一潭山泉,泉水仿佛甚深,但

极其清冽甘芳,饮食令人心形一振!

常碧云、上官灵因不识路途,只认准东南方前进,走到前途,被高峰所阻,无路可通,

一赌气索性翻过峰头,才发现这潭山泉,周围茂林修竹,间以红紫山花,风景极美!

上官灵乐得叫道:“云姊姊,你看这地方多美!泉水也极其好

喝,今天太阳已经落山,我们明天再走好么?”

常碧云见夜色渐起,一钩新月,已挂斜空,自己也颇爱这四山环峙,一镜亭泓的清幽景

色,遂含笑点头,两人用泉水就着干粮,饮食以后,上官灵抽出自己的“文昌笔”来,把学

自天痴道长的七十二式“玄天拂法”,一式一式地练给云姊姊看,叫她好生记住!

常碧云是“皓首神龙”常子俊爱女,一身武功虽比不上上官灵,但也不太弱,看出“玄

天拂法”,神妙无方,颇为感激灵弟弟的这番情意,悉心默记!

但上官灵才练到二十来式,便倏然收手,轻轻跃到常碧云身旁,向她附身低声说道:

“云姊姊,你看那座高峰的一片峭壁之上,爬下来一个甚么东西?”

常碧云顺着上官灵手指看去,只见离自己右方二三十丈远处的一片蛸壁之上,有一只全

身金红相间,似猿非猿的怪兽?缘壁而降,动作快捷已极!

刹那之间,便已援落那千寻绝壁,向二人这面,飞跃而来!

常碧云知道这种罕见怪兽,定极猛恶难斗,遂悄悄一拉上官灵,隐在密树之中,屏息往

外偷视!

那怪兽行动迅捷得无与伦比,二三十丈距离,展眼间便到面前,果然形似巨猿,脑后披

着长几及地的金红长发,两只前掌,极其肥大!金睛如电,顾盼生威!令人一看更知灵敏猛

恶,决非凡物!

似猿非猿怪兽,到了那潭泉水之间,好像高兴已极,出声欢啸,一蹦便是五六丈高,蹦

了半天以后,才伏在潭边,低头饮水!

上官灵在密树中看得也觉骇然,暗想自己轻功能窜三丈五六,己算不错,若与这怪兽比

较起来,却连一半也赶不上!

猿形怪兽把水喝饱以后,依旧扑奔来路,上官灵、常碧云因猜不透怪兽为何这样高兴?

尾随那金红相同的背影看去,只见它揉上峭壁半腰,坐在一块突出的崖石以上,便不再动!

上官灵胆大好奇,向常碧云低声问道:“云姊姊,这只金黄色,头发极长的怪猴子,那

样高兴之故,定是崖石上有甚么特殊东西,你敢不敢和我过去看看?”

常碧云听上官灵这样说法,怎肯示弱?点头说道;“去看就去看,但这只怪兽,力大身

轻,若凭武功,我们可能斗不过它?我准备独门暗器‘太阳神针’,你也把你的‘紫飞花’,

取在手边备用!”

上官灵虽然点头应诺,但他因上次用“紫飞花”差一点伤了“夺魂旗”,心中惭愧,认

为这种暗器过份狠毒,立意今后不到生死关头,决不再用,所以口中唯唯,其实并未取在手

内!

二人悄悄前行,等到了峭壁切近,却不禁相顾苦笑。

原来猿形怪兽所坐的那块崖石,远观不过稍为突出,但到达近前,才知突出甚多,石上

情况,及那怪兽身形,反而全看不见!

而且突石离地,足有四十余丈,并系自外向内倾斜,除非怪兽那等灵物的天赋本能,再

好的壁虎功,游龙术,也无法揉升到那突右左近!

但上官灵天生拗性,一件事若未做到,心头难过已极,悄悄向常碧云说道:“云姊姊,

我要是看不见这只长头发怪猴子为甚么那样高兴,心中总觉得不太舒服,云姊姊,你陪我绕

上峰顶,从上面往下看看好么?”

常碧云一是不忍拒逆上官灵之意,二来自己何尝没有好奇之心?遂含笑点头,握着“太

阳神针”针筒,与上官灵自右侧方,三四十丈以外,援登峰顶!

等到了峰顶,再蹑足潜踪地绕回突石上方,伏在丛草之中,微微伸头,往下细看!

这时天空虽然月仅如钩,但万里无云,清辉普照,突石上的一切倒也看得清清楚楚!

那只长发猿形怪兽,蹲在突石中央,两只金睛,精光炯炯地注定石上靠崖壁的—株小草!

小草色呈黑绿,形状似兰,但仅有三叶,中心挺生一茎,茎上结着一个比橘子略小的金

黄异果!

这些均不足异,最奇怪的是怪兽蹲伏之处,竟有人用鲜血在石上画了一个长发女鬼的恐

怖面相!

常碧云一见这用鲜血画的长发女鬼面相,就仿佛觉得以前曾听爹爹说过,但究竟是何用

意,却又偏偏一时想不起来!

上官灵却根本对这血画女鬼面相,未加理会,只略一忖度崖顶距离突石,不过十五六丈,

又有藤蔓之属,足资攀援,遂手握一枝较粗山藤,向常碧云附耳低声笑道:“云姊姊,这种

事情,我听师傅说过,灵物怪兽所守护的东西,决非常物!姊姊在上面接应,我去把那个金

黄果子抢来,送给你吃!”

说完根本不等常碧云回答,腰间使劲,一窜一翻,便已顺着山腰,降下两丈!

常碧云未防他说走就走,一把未曾抓住上官灵,同时那用鲜血画的长发女鬼恐怖面相,

是何来历?也已突然想出!

正息急得“哎呀”一声,要想止住上官灵,不要轻身犯险,并附强敌之际,月光以下,

突然发觉身后多了一条黑影!

大惊之下,蓦一回身,只见七八尺外,又是一只与崖下突石听蹲同样形状的怪兽,正伸

着两只利爪,对自己作势待扑!

危机一发之间,常碧云不遑多想,纤指按动手内的“太阳神针”针筒机括,顿时漫空金

线横飞,那只奇形怪兽,首当其冲,面门上中了十来根“太阳神针”,厉吼一声,便即倒地!

但这只怪兽,才死在独门暗器“太阳神针”以下,常碧云突觉脑后又起疾风,还未来得

及回头,咽喉已被一条毛茸茸的长臂掐住!

常碧云知道不妙,方待运气强撑。鼻中突然又闻见一股令人神清气爽的浓郁奇香,身形

便被那只毛茸茸的氏臂挟起,凌空往崖下飞落!

原来上官灵一援藤降落,崖下石上那只怪兽,便已发觉,凶睛闪烁厉芒,正欲扑人之际,

便听崖上发出一声厉吼!

同伴遇难,自然关心,怪兽顾不得先扑上官灵,身形微长,在峭壁上两个起,便自扑上

崖顶,意图抓裂常碧云,为同伴报仇泄愤!

但方将常碧云咽喉挟住,崖石上守候多年的异果,突然成熟,发生浓香!怪兽性本通灵,

想起还有一个敌人,不要被他捡了便宜,遂顾不得先行害人,急忙挟着常碧云,自崖顶凌空

纵落!

上官灵此时本已援下十一二丈,但见怪兽金黄色身形一晃,窜上崖顶,生怕常碧云不敌

遇险,遂暂时打消抢那金黄异果之念,又往回翻,欲与常碧云合力斗兽!

刚刚回头,尚未援到—丈七八,金黄的浓香己起,怪兽也挟着常碧云,自崖顶纵落!

上官灵见云姊姊被怪兽挟在胁下,以为业已遭了毒手,不由目眦皆裂,双足—踹崖壁,

身形也自凌空扑向怪兽,默凝内家真力,右手照准怪兽后背,一掌击去!

前文曾经交代。他自被“夺魂旗”“分经错脉”以后,功力增加几达一倍,这一掌又是

急怒之下,出了全力,自然非同小可!但未曾料到怪兽除了一二处要害以外,周身皮骨,坚

逾精钢,背上挨了一掌,根本毫不在乎,左爪趁势反臂一圈拦腰挟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