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作者:诸葛青云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7594

如今既见成名兵刃,落在独孤策手中,哪里还有丝毫疑惑,怒啸连声,身形一拔五丈有

余,向站在峰腰的独孤策,如飞扑去!

独孤策适才已被田翠翠严加叮嘱,说明纵然二人合手,也决非“三烈阳魔”杨叔度之敌,

只有利用他痛恨爱女杨小桃被杀,仇火高腾,由独孤策揭开本来名姓,诱开杨叔度,才能使

田翠翠搭救温冰,脱离魔掌!

这样作法,只要能始终控制情绪,便决无凶险!因两人相距虽仅十余丈,但杨叔度是由

下上扑,自较艰难,等他扑上崖腰,独孤策应该足可把握时间,远出五十丈外。

两人全是内家好手,功力火候上,虽有悬殊,脚程方面,却不会相差过远,要想追上这

五十丈之距,决非短时间内,可以办到。独孤策只要把杨叔度,引出一两座山峰,随意寻片

森林,或是什么幽秘所在,略隐身形,等这位“三烈阳魔”,追过头去,便可把眼前祸事,

暂加消弭。

但田翠翠再三告诫独孤策千万不可恃强任性,意存不服,想借机斗斗这名惊天下的“三

烈阳魔”!倘若稍一停滞,容对方*近身前,则必然弄巧成拙,反而惨遭毒手!

有了田翠翠如此叮嘱,独孤策确实戒意极深,在“三烈阳魔”杨叔度厉啸才起,身形才

动之际,便一晃手中“夺魂青玉钩”,连声狂啸地,隐去踪迹。

等到杨叔度扑上峰腰大石,独孤策业已驰出五十来丈,在峰脚转角之处,一闪而逝!

事到如今,杨叔度对于独孤策,自然誓所必得,何况他又不知道独孤策的武学造诣,已

是一流高手身份,更认为区区数十丈距离,只消自己略展神功,便可追及,遂不再考虑其他,

怒啸纵身,随后急赶!

田翠翠见独孤策与杨叔度一逃一追,双双去远以后,方吁了一口长气,连步姗姗地,走

向温冰身旁,娇靥堆春,含笑说道:“温家小妹,你被制血脉已开,怎么还不起来,穿上衣

服?”

温冰闻言,脸上毫无表情,目光凝滞地,与田翠翠茫然相对。

一来,她“哑穴”未解,不能说话,二来,她自幼父母双亡,饱尝孤独之苦,好容易才

从恨中生感地,交上了独孤策这样一位英挺潇洒的理想郎君,一颗寂寞芳心,自然整个倾向

独孤策,对他密切关注。

如今,清白虽未玷污,但所受杨叔度的凌辱之耻,已刺激得这位性情极为刚烈的“玉美

人”温冰,有点神智失常地,心头充满了腾腾怒焰!

何况自己唯一心神关注的独孤策,竟与当世中著名淫女“绿衣幽灵”田翠翠,神情亲密

得已如夫妇,怎不更使温冰在怒火中加了伤心,伤心中加了怒火!

降了这两种原因以外,还有更厉害的母恨!

温冰一向知晓“绿衣幽灵”田翠翠与“白发鬼母”萧瑛交好甚厚,遂在找不着萧瑛报复

母仇之下,竟想先在田翠翠身上,略泄恶气!

这种念头,竟与“三烈阳魔”杨叔度寻不着独孤策,遂欲蹂躏温冰,间接报复杀女之愤

的想法,完全一样。

有了这些原因,温冰自然是在暗聚神功,准备对田翠翠突下辣手!

田翠翠自从“清心庵”内,一念回头,往昔的辣手蛇心,业已全变成慈悲佛旨,哪里想

得到自己费尽苦心,救了温冰,而温冰却准备以辣手对付自己?

她一面缓步走向温冰,一面颇为关切地,含笑问道:“温家小妹,你怎么既不说话,也

不起立,莫非是受制太久,血脉难通?来来来,你且运气调元,周行百穴,我再用先天真气,

隔体传功,助你一臂之力。”

语音了后,刚刚俯下身形,温冰娇躯仰处,玉掌双挥,脆生生的两记耳光,便掴在田翠

翠的两颊之上!

温冰几种伤心,聚集为一股怒气,则这股怒气之高,及出手之重,应该可以想见。

何况她曾服“玉精灵液”,真力之强,几已超迈独孤策,田翠翠完全无备之下,却如何

闪避得开?如何禁受得住?

只听惨哼一声,田翠翠娇躯飞处,硬被温冰打得凌空翻身滚出五步。

若换二流人物,就挨了这样一下,定已脑浆进裂,惨死尘埃!尚幸田翠翠身怀绝学,内

功极好,不曾应掌飞魂,但等她挣扎起身之际,业已满面血污,左右牙腮,均被击碎,并断

落两枚银牙,显见受伤极重!

田翠翠疑惑万分,勉强支持;忍着双颊剧痛,语音含混地,目注温冰叫道:“温……

家……小……妹……”

这句话儿未曾说完,至此便止。

因为田翠翠在这刚刚强忍疼痛,叫出“温家小妹”四字之际,便发觉温冰一双妙目以内,

射出两股充满冷酷恨毒的炯炯精芒,恶狠狠地,凝注自己,似连衣衫都顾不得整顿,便欲在

仅着亵衣之下,再向自己二度扑击!

田翠翠如今已具大智慧,见状以下,豁然悟出温冰为何如此恨毒自己,而突发辣手之故。

更看出她此时灵智已昏,决不可能容许自己慢慢叙述,剥茧抽丝地,解释误会。

处此情形之下,田翠翠别无他策,只有趁着温冰尚未再度攻击之际,失声一叹,含着两

眶热泪,飞身退去。

田翠翠既已飞身退去,温冰便不曾再追,因为她如今尚身着亵衣,必须先整顿衣衫,澄

清神智,并运气行功,自行解开被点哑穴。

田翠翠带着满脸血渍,及一颗破碎芳心,接连几次纵身,脱开温冰数十丈后,不禁潸然

泪落!

她深悉温冰心情,及误会原因,故而这潸然泪落之举,并非对温冰愤恨,却是惭愧自己

以前的行为之非,暨声名之坏!

田翠翠既怕温冰追来,又担心独孤策有无凶险,遂一面惭然流泪,一面毫不停留地,电

疾前驰!

但刚刚转过山峰,便几乎与独孤策撞个正着。

原来独孤策虽然飞身诱走杨叔度,却仍对温冰极度关心,不知她落在“三烈阳魔”手中

以后,究竟受了些什么凌辱磨折?

他心中有所关怀,遂未起不服斗敌之念,完全遵照田翠翠的指示,始终展尽脚力,保持

五十丈左右距离,把“三烈阳魔”

杨叔度,诱得远离原处。

杨叔度何尝不知道独孤策的心意,但自恃功力,不信追不上这杀女仇人,遂咬紧钢牙,

猛迫疾赶!

“阴阳双魔”无怪名惊四诲,艺压八荒,果有真才实学,杨叔度这一尽力施为,立使他

与独孤策之间的距离,一丈一丈地,渐渐缩短。

距离缩短到四十丈左右,独孤策情知不妙,不敢再与这“三烈阳魔”,较量脚程,遂趁

着刚刚转过一大片峭拔石壁之际,闪身藏入壁角暗处,并拾起一块巨石,潜运真力,一抛十

三四丈地,打入一座看来尚称深邃的小松林内。

“三烈阳魔”杨叔度随后追到,转过石壁,却见独孤策业已失去踪迹。

杨叔度微一止步,正欲寻思,那块飞空巨石,恰好落入松林,发出“刷”地一响!

“逢林莫入,穷寇莫追”之语,本来是武林人物奉为圭臬的两句金言,但杨叔度一来自

恃一身神功,当世中罕有敌手,二来独生爱女被杀,并屡遭戏弄,仇恨委实太深,遂根本不

稍顾忌,在听得松林内发出声息之下,立即厉啸一声,穿林追入,松林中本有些禽兽栖息,

既为落石所惊,又见这“三烈阳魔”杨叔度,宛如疯虎一般冲入林内,自然吓得纷纷乱窜!

鸟兽乱窜,杂响纷生,越发引逗得仇火高腾,灵明稍昧的杨叔度,追向林深之处。

独孤策倾耳静听,认定“三烈阳魔”杨叔度确已追入深林,方透出一口长气,悄悄转身,

驰回来路。

谁知就在再有片刻,即将回到原处之际,忽见田翠翠迎面驰来,玉颊飞红,满脸血渍,

一双妙目之中,并不住泪如泉落!

独孤策大惊失色,颤声问道:“翠姊,你怎么了?”

田翠翠举起翠袖,胡乱略拭颊间的泪痕血渍,凄然笑道:“策弟,我不妨事,你不要管

我,应该赶快去安慰温姑娘,她所受刺激太重!”

独孤策哪里肯对田翠翠颊上带伤之事,放弃不问,正欲再度发话,田翠翠却又冷冷说道:

“策弟,你让我走,并赶快听我话儿,去安慰温姑娘,倘若不然,我就举掌自尽!”

独孤策见田翠翠说话之时的那副凛然神情,知道绝非虚话,遂惊得退了半步,颤声问道:

“翠姊,你……你……要去何处?从今后便……便将不理小弟了么?”

田翠翠见独孤策目中也已泪光莹莹,不禁心头微酸,凄然叹道:“策弟不要难过,常言

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何况你我之间这场不正当的因缘,我此去先行奔走天涯,替你

找寻慕容碧。等找到她后,才为我自己的孽海余生,作一打算。看来再遇虽难,但’缘‘之

一字,奇妙莫测,也许彼此还会有萍踪偶合之日。“

说到此处,忽然向独孤策手中,塞进两粒东西,苦笑一声说道:“策弟,‘西施谷’内

入梦,‘清心庵’中梦醒,如今永别在即,且送你这两粒东西,留为纪念!”

语音方落,身形已闪,恍如—朵碧云,飘出数丈。

独孤策不顾得察看田翠翠送给自己留为纪念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赶紧抬头目注田翠翠

背影,悲声叫道:“翠姊,你便当真要别我而去,也该让小弟送你一程!”

田翠翠止步回身,一面解下所佩的“青萍古剑”,一面摇头苦笑叫道:“策弟,送君千

里终须别,你不必再送我了,彼此再若缠绵,反会使你翠姊姊杂念又生,禅心不净。我此去

淡于世事,与人无争,业已决无再用这柄‘青萍古剑’之处,就请策弟代我送给温冰小妹了

吧!”

语音落后,纤手微扬,把“青萍古剑”凌空抛起,化为一道精虹,向独孤策身前飞到。

等独孤策把这柄“青萍古剑”接到手中,田翠翠的窈窕情影,业已宛如一朵绿色流云,

在前路林石之间,电闪风驰地,失去踪迹!

独孤策怅然泪落,这才低头观看手中所握,田翠翠送给自己的,究竟是什么足以留念之

物?

目光一注,不觉愕然失惊,剑眉立蹙。

原来,掌中之物竟是两枚带血断牙!

独孤策惊疑万分,无法索解,只得遵从田翠翠之言,赶回温冰适才几乎受辱所在,想对

她加以安慰。

一面万分惊疑,一面回到原处,只见“玉美人”温冰,业已把衣裳穿好,正在盘膝静坐。

独孤策含笑叫道:“温姑娘,你受委屈了!但若不是这样一来,却还真不容易使你脱离

‘寰宇九煞’的魔掌。”

温冰看了独孤策一眼,未曾答话,但一双妙目之中,却珠泪盈盈,似欲夺眶而坠。

她不答话之故,是“三烈阳魔”杨叔度的手法,罕世精奇,温冰空自运气行动,用尽所

能,仍无法自解被点“哑穴”。

她落泪之故,是因自己芳心所寄的独孤策,居然与“绿衣幽灵”田翠翠那等妖淫荡妇,

有了苟且之情,觉得满怀悲愤,无法抑制!

独孤策对于温冰心中这两点隐情,全未猜透,还以为她是因险遭“三烈阳魔”杨叔度玷

污,有些羞见自己,遂语音低柔地,向她安慰说道:“温姑娘,你不要难过,‘三烈阳魔’

杨叔度虽然万恶,但苍天有眼,并未使其得遂兽行!多亏田翠翠姊姊……”

说到此处,独孤策满心惊诧,语音忽住。

因为“玉美人”温冰听说“田翠翠”三字,业已怒聚蛾眉,再听到独孤策“田翠翠”三

字以下,所加极为亲热的“姊姊”称呼,越发妒恨交进地,从一双妙目中,射出了难以形容

的愤怒哂薄神色。

独孤策看了她这种神色,自然惊诧住口,剑眉双蹙地,缓缓问道:“温姑娘,你怎么这

样神情?难道你是愤恨田翠翠姊姊?”

又是一声“田翠翠”,又是加上令人刺耳的“姊姊”之称,简直听得“玉美人”温冰,

牙关暗挫,面罩严霜,几乎恨不得再像在“九华山无垢禅寺”之中那次一样,把独孤策也恶

狠狠地,括上四个大耳括子。

温冰一变再变的神色,自然使独孤策万分惊疑地,皱眉思忖。

忽然,他想起田翠翠的满脸血渍,想起田翠翠的红肿双颊,想起田翠翠送给自己留为永

念的两枚带血断牙。

独孤策有点恍然大悟,但他还不敢十分相信这种恍然大悟,遂语音微颤地,向温冰问道:

“温姑娘,你方才打了翠姊姊么?”

由“田翠翠姊姊”,变成“翠姊姊”,在称呼的亲热程度上,更进一层,也使温冰神情

的悲愤程度上,更进一层,银牙紧咬下唇,目射厉芒,点头示意。

独孤策见温冰承认打了田翠翠,不禁气得连连顿足叫道:“温姑娘,你怎么这样荒唐?

不仅打了翠姊,并把她打得如此重法?你看,这就是翠姊伤心而去,送给我留为永念的两枚

带血断牙!”

话完,便一展手掌,把那两枚带血断牙,伸到温冰面前,给她观看。

这一番话儿之中,使温冰听来,又加深了三点刺激。

第一点刺激是独孤策居然偏袒“绿衣幽灵”田翠翠,而厉声厉色地,责叱自己。

第二点刺激是起初称为“田翠翠姊姊”,然后改称“翠姊姊”,如今竟索性昵称起最简

单也代表最亲热的“翠姊”二字。

第三点刺激是田翠翠虽走,却仍对独孤策赠物留念,而独孤策竟不嫌邋遢地,把这两枚

带血断牙,当作宝贝一般,仿佛极为珍视。

三点刺激,与一腔妒念,化成了百丈怒火,这百丈怒火,也烧昧了“玉美人”温冰的神

智灵明。

她忽然伸手自独孤策掌中抢过那两枚带血断牙,先是微运神功,合掌搓碎,然后索性把

掌内碎牙,抛下深壑!

独孤策哪里想得到温冰会如此作法,不禁呆在当地。

“拍”的一声,又复响起一记清脆耳光!仅从声息之上,便可听出这记耳光,打得极重。

温冰是掴人专家,准是独孤策在她妒恨交进之下,又挨了一记“玉美人掌!”

不对,随在这记清脆耳光声息之后,竟是一声娇哼。

这次是掴人专家,被人猛掴。

独孤策如今对田翠翠业已亲若同胞,敬若圣女,在知道田翠翠尽力设法,搭救温冰,反

被温冰打伤那重,才伤心别去之下,业已气得几难按纳,方对温冰严词斥责。

谁知斥责未了,田翠翠赠给自己留为永念的两枚带血断牙,竟又被温冰抢去,搓碎抛掉。

独孤策怒无可遏,便在略微一愕之后,照准温冰玉颊,重重掴了一掌。

人在极怒之际,出手怎会太轻?独孤策在这一掌之上,用了几乎有九成真力。

独孤策决想不到温冰会毁去田翠翠的带血断牙,温冰也决想不到独孤策会在严词斥责之

后,还要怒掴自己。

这一掌的力道虽远比温冰适才全力猛掴田翠翠稍轻,但也打得她在地上连翻了两个滚转。

如今的“玉美人”之号,不适合了!因为温冰右颊仍莹白如玉,但左颊却又红又肿地,

成了个“朱砂水蛊美人”,只比田翠翠略为侥幸,没有什么带血断牙,自口中坠落而已!

温冰翻身起立,向孤策注目凝视,目光中仿佛含着一片茫然,也仿佛含蕴着一片冷漠。

独孤策一掌掴罢,怒火稍泄,也觉得自己过于鲁莽,下手太重,惶然失色地,不知应该

怎样收拾这尴尬局面?

温冰哭了!她目光中的茫然神色,与冷漠神情,渐渐消失,化成两行泪珠,顺颊垂落。

独孤策依然莫知所措,只是连连搓手地,嗫嗫叫道:“温姑娘……温……姑……娘……”

温冰“哑穴”未解。无法答话,遂顿足转身,电驰而去!

独孤策本想闪身拦阻,但因自己适才一记怒掴,把她打成那般模样,哪里还好意思去碰

这种必然钉了。

故而,他只是紧蹙双眉地,不断高声叫道:“温姑娘留步,独孤策有话奉告……温姑娘

留步,独孤策有话奉告……”

仅把这两句话儿,叫了两遍,眼前便已失去了温冰踪迹。

独孤策心中一片茫然,不知所措地,只有暗骂自己该死!

因为自己此来最主要的目的,是设法救出温冰,并对她说明她母亲“佛女”温沙留有遗

书,“白发鬼母”萧瑛业已痛改前非,变成“白发圣母”等情,使温冰释却心底深仇,认姓

归宗,改称慕容冰,谁知结果竟弄成这种地步!

温冰打了田翠翠一记耳光,使田翠翠伤心而去,自己又打了温冰一记耳光,使她愤然狂

奔,不知所往?

这种结果,简直糟到不能再糟,独孤策懊恼得连连顿足,心中叫道:“怎么办呢?怎么

办呢?谁来打我两记耳光才好!”

这几句话儿,本是独孤策心中之话,但他因情绪烦急得无法控制,居然不知不觉地,叫

出口来。

更妙的是独孤策刚把这几句心中自责之话,叫出口来,左前方峭壁顶端,竟有人曼声答

话笑道:“天下居然有想请人来打耳光的奇妙之事,我倒愿意效劳,但不知尊驾肯出多少代

价?”

独孤策脸上“烘”地一热,赶紧抬头注目,循声看去。

只见这片约莫有七八丈高的峭壁顶端,出现了一位衣着极为怪异的美艳妇人。

这位美妇,从年龄看来,约莫有三十二三光景。

但身上所着衣服之怪,却不仅是独孤策闯荡江湖以来,初次见识,连听也不曾听人说过。

她裸双臂,半裸双腿,换句话说,就是身上只穿了一件背心,及齐膝短裙。

背心、短裙,非绸非布,非丝非棉,竟是用无数花瓣,连缀而成,五色纷呈,美观已极!

独孤策方在往上仰观,这位肌肤如雪,面目如仙,周身缀满花瓣的美艳奇妇,业已自峭

壁顶端,飘然飞降。

对方飞降身法,极尽灵妙,家数之怪,又属武林罕见,遂引得独孤策越发注目。

但美艳妇人刚把这七八丈距离,飞降一半,独孤策已满面通红地,低下头去,心中并在

腾腾乱跳。

原来,从高下降,山风拂处,奇景突现!她那条花瓣短裙之内,竟别无他物。妙相毕呈

地,恰巧和独孤策打了一个照面。

独孤策想不到会有如此眼福?教他怎不脸红?怎不心跳?

怎不赶紧收回目光,低下头去?

常言道“福无双至”,独孤策今日却偏偏不然,在大饱眼福之下,鼻中又获得了极高享

受!

一股仿佛汇集百花精英的奇郁异香,凌空飘坠,并见身前两尺以外,落下了一双欺霜赛

雪的半裸玉腿,耳边也响起一片银钤娇笑说道:“尊驾莫要害怕,在彼此未曾谈好代价之前,

我还不肯打你耳光的呢?”

独孤策一来好奇,揣测不透对方是何来历?二来被对方一句“莫要害怕”,略为激动雄

心!何况情势业已如此,断无不加理会之理,遂横定心神,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美艳妇人,

抬头注目。

这美艳妇人见独孤策目注自己,嫣然媚笑,“咦”了一声,又复问道:“尊驾真是一位

奇人,才想得出那等妙事?我还不曾打你耳光,你怎的便已双颊飞红了呢?”

独孤策哪里回答得出自己脸红原因?只好避而不答地,微抱双拳,反向这美艳妇人间道:

“请教这位……姑娘,名号怎样称谓?”

美艳妇人银牙微咬下唇,以一双勾魂摄魄的冶荡秋波,死盯在独孤策的剑眉俊目之间,

微笑说道:“你自己呢?按照礼貌来说,你似乎应该先行报名,然后再询问我的来历。”

独孤策无可奈何,只得扬眉答道:“在下复姓‘独孤’,单名一个‘策’字。”

美艳妇人笑道:“独孤策,这个姓名倒含有—些绝妙意味!但一人独策,有何情趣?必

须两人同策,才有极高享受,妙不可言。”

独孤策听得又复脸红耳热,暗叹自己今日简直福有三至,除了眼福、鼻福以外,居然还

有如此耳福?

但这“三福”之中,只有阵阵飘入鼻内的奇郁异香,能使独孤策嗅得颇觉心神栩栩,享

了一些“鼻福”,其余的“眼福”、“耳福”,都令他深觉消受不起!

美艳妇人“哟”了一声,掩口葫芦地失笑说道:“独孤小弟,你怎么又脸红了?假如你

对天经地义的男女大伦,如此厌恶,则何必叫做‘独孤策’?应该叫做‘独孤阉’,把那样

会令你脸红的东西,阉掉多好?”

独孤策简直听不下去,剑目双挑,红着—张俊脸,沉声叫道:“彼此萍水初逢,陌不相

识。姑娘请自尊身份,切莫信口戏言……”

话犹未了,那位美艳妇人,便又格格笑道:“从你这‘萍水初逢,陌不相识’二话之上,

我想起我还不曾告诉你我的姓名,我也是复姓,便这个复姓却比你的‘独孤’姓氏,更为少

见,我是复姓‘夹谷’。”

独孤策点头说道:“拓拔夹谷,宰父毅梁,这复姓原列‘百家姓’中,只是极为少见,

可能姑娘并非中原人氏?”

美艳少妇笑道:“独孤小子猜得对了,我长居苗岭深山,是半汉半苗身份,单名一个

‘妙’字!”

独孤策“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夹谷妙姑娘……“

话音到此忽顿,他发觉这“夹谷妙”三字,不仅不大顺口,并似又隐含着其他意味?

美艳妇人扬眉笑道:“怎么样?夹谷既妙,正宜策骑畅游,包你在领略胜景以后,便不

会再感孤独的了!”

她一面笑话,一面柳腰轻摆,玉腿微摇,胸前脐下的花瓣颤处,其中所藏的高山峻岭,

沃野良田,略为隐现,简直可使人目击之下,为之魂消骨蚀!

但桃源虽好,独孤策却非武陵渔郎,见状之下,反而双目一张,神光电射地,朗声叫道:

“夹谷姑娘,独孤策尚有要事待办,请恕我不便奉陪多谈,就此告别。”

说完,一抱双拳,便欲转身离去。

谁知独孤策身形刚转,香风飓处,那位自称名叫“夹谷妙”

的美艳妇人,又以奇绝轻功,抢先纵起,拦在面前,目光极媚,神情极荡,格格笑道:

“独孤小弟别走,我们之间的事儿,尚未了呢!”

独孤策愕然问道:“我们萍水初逢,毫无恩怨纠缠,却有甚事儿未了?”

夹谷妙媚笑说道:“我是应你之请,特来打你耳光,你大概总不好意思自食其言,匆匆

逃走,使我平白受人欺骗作弄?”

说到此处,嫣然一笑,美绝天人,风情万种,又复目光凝注在独孤策身上,缓缓说道:

“独孤小弟,倘若你嫌我‘夹谷妙’三字,全是仄声,叫来不甚顺口?便无妨把我‘百花公

主’外号,当作名姓称谓。”

这几句话儿,却把独孤策难住,因自己确曾脱口高叫“有谁来打我两记耳光才好”之话,

如今这位仿佛比“绿衣幽灵”田翠翠,未归正前更淫更荡的“百花公主”夹谷妙,应声飞降,

要打自己耳光,却是如何才能推脱过去?

想来想去,不易措词,只好红着一张俊脸,完全从实地,嗫嗫说道:“夹谷公主,你……

你有所不知,独孤策适才异常鲁莽,打了人一记耳光,把位知交好友气走,才悔恨难禁,自

言自语地,将心中之话,脱口叫出!”

“百花公主”夹谷妙“哦”了一声,失笑问道:“独孤小弟,你方才脱口高呼的那句

‘有谁来打我两记耳光才好’话儿,只是你心中之语,却在情绪激动,难于控制之下,偶然

叫出的么?”

独孤策因除了从实直承以外,想不出其他理由,只好连连点头,愧然称是。

“百花公主”夹谷妙闻言之下,柳眉双扬,微笑说道:“独孤小弟放心,我相信你适才

所说,并非推脱!那几句话儿,仅仅出你之口,入我之耳,没有第三人听见,纵使收回,也

可不算食言,你既身有要事,便请赶快走吧!”

会说话的人儿,锋芒不露,而辞利于刀!“百花公主”夹谷妙便是如此,竟用这几句轻

描淡写之语,把位独孤策僵激得长叹一声,摇头说道:“我不走了!”

“百花公主”夹谷妙娇笑说道:“不走最好,我们可以互作长谈,交上一个朋友。”

独孤策再复摇头说道:“夹谷公主,请恕独孤策未便奉陪长谈,也不敢高攀结友。”

“百花公主”夹谷妙“哟”了一声,失笑说道:“独孤小弟,你的架子,可真不小!但

你既不便陪我长谈,不屑与我为友,却不走则甚?难道要在这‘野人山’中,变作一块石

头?”

独孤策冷然答道:“我不是不走,只是暂时不走!”

“百花公主”夹谷妙讶然问道:“你要何时才走?”

独孤策剑眉双挑,朗声答道:“我等你打完我两记耳光,立即就走。”

“百花公主”夹谷妙“咦”的一声问道:“你当真要我打你两记耳光?”

独孤策点头说道:“既在江湖游侠,然诺当重,信义为先,我独孤策不愿失言。”

“百花公主”夹谷妙笑道:“我已经说过,这几句话儿,只是出你之口,入我之耳,并

无第三人听见,收回作废,不算食言呢?”

拽孤策摇头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况除了独孤策与夹谷公主以外,还有威灵

显赫,无微不察的天地鬼神,共闻共见!”

“百花公主”夹谷妙听得点头笑道:“好男儿!好气概!你这位小兄弟既然存心讨打,

我就如命效劳便了。”

这位“百花公主”夹谷妙,一面含笑发话,一面款摆腰肢,几个细碎春风俏步,便走向

独孤策身前,扬起右掌狠狠掴到。

独孤策委实不敢对她那一身随风飘动,时露春光的五色花瓣注目,遂一负双手,抬头仰

视空中飞云,准备委委屈屈地,挨上两个大耳括子,赶紧拔腿就跑,免得又有坠入脂粉地狱

之虑。

一只雪白五掌,带着一阵醉人香风,迎面掴到,落在独孤策的左颊之上。

独孤策牙关一咬,眉头一皱。

他为何作出这么一副怪相?

牙关一咬,是独孤策自然而然的动作,准备接受这不知将被对方打得多重的一记耳光。

眉头一皱,则是独孤策出乎意料之外的惊讶表示。

原来,“百花公主”夹谷妙的一只右掌,虽已触到独孤策的左颊,但却不能称打,更不

能称掴,只是在他脸上轻轻摸了—-把,并于缩掌之际,在独孤策腮边,拧了一下。

这一摸一拧,真把独孤策窘得啼笑皆非地,皱眉问道:“夹谷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百花公主”夹谷妙目光一飏,媚笑说道:“你既问我,我就告你何妨?我摸你一下,

是喜欢你这小脸蛋儿,生得英俊可爱,拧你一下,则是嫌你不懂规矩。”

独孤策气得几乎跳将起来叫道:“你摸我拧我,还说我不懂规矩?你为什么不打我呢?”

“百花公主”夹谷妙失笑说道:“你不懂规矩,我怎么能够打你?”

独孤策苦笑说道:“夹谷公主,独孤策真要请教一下,我到底怎样不懂规矩?

难道连挨打还有什么条件不成?“

“百花公主”夹谷妙点头笑道:“不仅有条件,还有两大条件!”

独孤策又好气,又好笑,又好奇地,一抱拳,扬眉问道:“夹谷公主请讲,独孤策敬聆

高论。”

“百花公主”夹谷妙竖起右手食指,娇笑说道:“第一项条件是必须我对你有仇有恨,

才应该动手打你。”

独孤策对此,无话可驳,只得默然点头,“百花公主”夹谷妙又复竖起食中二指笑道:

“第二项条件是必须我有好处,否则我何必打你?”

独孤策苦笑说道:“你动手打人,还要向被打之人,索讨好处,不嫌太过分么?”

“百花公主”夹谷妙笑道:“这就是主动被动之别,你给人好处买打,是你为了保持

‘君子不食言’品格,自相情愿行为,我没有好处,不肯买打,也是我的自由意愿,我早就

说过、‘皇帝不差饿兵’,你不应该要我白动手呢!”

独孤策辩不过这位口若悬河的“百花公主”,只好蹙眉苦笑地,发话问道:“你要什么

代价?才肯打我两记耳光?”

“百花公主”夹谷妙眼珠一转,微笑说道:“我提出三种代价,任凭你选上一种,总算

是好说话了吧?”

独孤策因急于脱身,竟未遑深思地,随口说道:“夹谷公主快说,我定然选上一种,付

你代价就是。”

“百花公主”夹谷妙闻言笑道:“独孤小弟,你是位不轻然允诺的君子,可别在业已慷

慨答应以后,却食言背信地,一种不选?”

独孤策听她这样说法,不禁有些心慌,暗恨自己太以贸然发话,但因言出如风,无可反

悔,只好硬着头皮答道:“独孤策生平绝不食言,夹谷公主尽管开出代价,纵令挥手千金,

亦所不惜!”

“百花公主”夹谷妙晒然一笑说道:“我苗岭‘百花坪’上,金银珠宝堆积如山,谁稀

罕你的什么千金重价?”

独孤策知道不妙,两道剑眉,越发深蹙。

“百花公主”夹谷妙见状,掩口失笑说道:“独孤小弟不要害怕,我所说的三种代价以

内,只有第一种逾千金,第二、三两种,却半文不值!你这花钱买打之人,可以自由选择的

呢!”

说到此处,手掠云鬟,嫣然一笑,目光凝注在独孤策肩后所插的“青萍古剑”之上,缓

缓说道:“你肩上这柄剑儿,似是前古神物?我看来颇为心爱,且把它当作第一种代价便

了!”

独孤策被“百花公主”夹谷妙这一提,方始想起此事,不禁暗骂自己今日的神智全昏,

适才只欲怒掴温冰,却忘了把田翠翠送给她这柄“青萍古剑”,交与温冰带走。

“百花公主”夹谷妙见独孤策默然不答,遂继续媚笑说道:“独孤小弟,我也知道你决

舍不得把这等前古神物送我。

但第二种条件,便轻松了,你只要肯接受我为你所加的一项称号即可。“

“独孤策莫名其妙地,愕然问道:”一项称号?夹谷公主要为我加上一项什么称号?“

“百花公主”夹谷妙风情万种地,媚笑说道:“独孤小弟,你把我叫做‘夹谷公主’,

我想把你叫做‘夹谷主公’,你若接受这项称号,便不必再说那第三种代价。”

独孤策起初还弄不明白这“夹谷主公”的称号,是何意义?

但细一寻思之下,却恍然大悟,俊脸通红地,皱眉问道:“第三种代价又是什么?”

“百花公主”夹谷妙含笑答道:“第三种代价,更为简单,既不要你送我什么东西,也

不要你接受我什么称号,只请你在享受我遵命奉敬的两记耳光之前,先听我一曲清歌,看我

一场妙舞。”

独孤策听完话后,低头暗自思忖。

“百花公主”夹谷妙笑道:“我如今已把三种代价,完全说出,条件也并不太苛,独孤

小弟遵守你适才所作诺言,细加考虑之后,随意选上一种。”

独孤策听到耳内,愁到心头,不禁暗暗叫苦!

因为如今已深切了解地,知道这三种代价,全都不易接受。

第一种代价因“青萍古剑”是田翠翠送给温冰之物,自己怎能代作主张地,赠与这“百

花公主”夹谷妙?故而根本不必加以考虑。

第二种代价则因听出“夹谷主公”四字,不仅隐含淫邪,并还似有与这位“夹谷公主”,

从此终身厮守之意,自然越发不敢接受。

至于第三种代价之中,聆听一曲清歌,似还没有什么大了不得,但观看一场妙舞,却着

实令人皱眉,仅从“百花公主”夹谷妙的那身装束之上,便知这场妙舞,定然穷淫极艳,蚀

骨销魂,有些消受不起。

三样代价,样样无法接受,但因话已说满,不能完全推脱,却必须在无法接受之中,选

择一样不可。

独孤策终于把牙关一咬,拼着以本身定力。一抗淫邪!向“百花公主”夹谷妙朗声说道:

“夹谷公主,我从你所说三种代价之中,选取第三种。”

“百花公主”夹谷妙“哦”了一声说道:“你要听我一曲清歌,看我一场妙舞么?”

独孤策点了点头,那位“百花公主”夹谷妙又复笑道:“独孤小弟,你真会选,我马上

唱给你听,跳给你看!”

独孤策明知这场面不易应付,遂赶紧盘膝坐好,准备在万—支持不住之下,施展师门

“天龙禅定”坐功,定可使淫邪不侵,神明清朗。

“百花公主”夹谷妙见状之下,格格笑道:“独孤小弟你施展任何内家坐功,均都无妨,

但却不能违背了听歌看舞的基本条件。”

独孤策苦笑说道:“听歌看舞还有什么基本条件么?”

“百花公主”夹谷妙格格娇笑说道:“当然有基本条件,听歌不能堵起耳朵,看舞不能

闭上眼睛。”

独孤策点点头说道:“我决不堵起耳朵,闭上眼睛,愿以本身定力,一试声色之诱,但

不知夹谷公主要我所欣赏的清歌妙舞,约有多长时间?”

“百花公主”夹谷妙笑道:“不长,不长,总共也不会超过半个时辰,你要不要我先把

歌舞名称,告诉你呢?”

独孤策扬眉说道:“愿闻究竟?”

“百花个主”夹谷妙媚笑说道:“歌分前后两折,前折叫‘有病吟’,后折叫‘无病

吟’,舞则名叫‘胡帝胡天百花妙舞’。”

独孤策对那“有病吟”、“无病吟”的歌名,倒颇感觉兴趣,但听了“胡帝胡天百花妙

舞”八字,却不禁双眉深蹙。

就在此时,一丝吟声,已自“百花公主”夹谷妙的两瓣樱唇之中,袅袅吐出。

这“有病吟”的“吟”字,用得对了!因为“百花公主”夹谷妙口中,只发吟声,不发

歌词,完全是各形各色的呻吟声息。

一开始的吟声,极为悲苦,既像是重病缠身,辗转床榻,又像是穷途末路,潦倒天涯,

使得独孤策这等侠士仁人,恻隐之心,油然而起。

但转瞬之间,吟声忽变,由悲苦变为惨痛,宛如亡国孤臣,破家孽子,衷怀愤激,血泪

如倾,又听得独孤策胸中,起了一种慷慨激昂,还我河山,誓扫胡尘的英雄壮志!

独孤策壮志才腾,“百花公主”夹谷妙的吟声再变,这次却变得宛如暴君暴政统治下的

百姓平民,任凭鱼肉剥削,怒郁于中,难宣于外,静待机缘,揭竿蜂起,那种咬牙切齿的无

限沉哀!

这种人民疾苦的沉哀声息,比先前两种声息,更易感人,独孤策恫瘰在抱的义胆侠心,

随之立变,恨不能立即置身于吊民伐罪汤武王师的行列之内,推翻暴政,灭此朝食,使水深

火热中的疾苦人民,登诸衽席!

他这种悲天悯人的愿望一起,仿佛奏效神速,所有那些疾病悲苦,亡国惨痛,压榨沉哀,

足以令人心酸,血脉贲张的等等声息,竟告一齐寂灭,从“百花公主”夹谷妙口中所吐出的

吟声,变成一种极为复杂,但却幽美无俦的温和旋律。

这种复杂、幽美,而又温和的旋律,有时像催放百花的春风,有时像滋润万物的春雨,

刹那间,便使独孤策听得仿佛进入一处风和日暖,百花怒放,碧草如茵,毫无忧愁的极乐世

界之中,身上也感觉懒洋洋,软绵绵,毫无气力地,倦然思睡。

“百花公主”夹谷妙,见独孤策一开始便为自己的妙音控制,情绪随之万变,根本忘记

运用什么内家定力,加以抗拒。

她不禁暗中窃笑,如今“有病吟”刚刚施为,还有更厉害的“无病吟”,及“胡帝胡天

百花妙舞”在后,看来这位独孤小弟,必然难过消魂蚀骨炼人关,成为自己“百花裙”下的

一位新鲜面首。

“百花公主”夹谷妙想到此处,独孤策已满面笑容,眼皮微垂,似乎心神栩栩地,竟欲

入睡。

夹谷妙知道不必再施展什么“无病吟”,及“胡帝胡天百花妙舞”,遂一声娇笑,飘身

走到独孤策面前,伸手在他鼻间,轻轻弹了一下。

独孤策本已神智慵慵,亟思入睡,再忽然嗅得一阵淡淡幽香,益发立即昏迷,玉山颓倒,

“百花公主”夹谷妙透了一口长气,盯了独孤策两眼,哂然自语笑道:“独孤小弟,你真是

所谓‘银样蜡枪头’,连‘无病吟’都来不及听,却哪里还有眼福欣赏我的‘胡帝胡天百花

妙舞’?”

她一面自语,一面却显得懒洋洋地,抱起独孤策,准备寻处幽僻所在,使这独孤小弟,

好好领略自己的夹谷之妙。

但“百花公主”夹谷妙刚才淫情如炽地,抱着独孤策,转过峰脚,打算寻找隐僻所在之

际,却又发现怪事!

面前十来丈外,是片小小松林,有只绝大青雕,正自林中一步一步地,缓缓走出。

“百花公主”夹谷妙是汉苗杂种,久居蛮荒,所见识过的奇禽怪兽极多,并略精调教驯

服之术。

但自林中走出的这等巨大青雕,却还是夹谷妙生平仅见。

由于这巨大青雕的顾盼生威,神采不群,更使“百花公主”

夹谷妙一看便知是只罕世难逢的通灵异种。

夹谷妙既擅调禽驯兽之术,见了如此异鸟,如何不爱?心想倘能把这青雕收服,用以充

作坐骑,上下青冥,岂不便成了飞仙一流人物?

她正想得高兴,那只青雕却站在林口,偏着一颗鸟头,向“百花公主”夹谷妙,呱呱连

叫。

夹谷妙本就见雕心爱,再被它一逗,越发加深了收服此鸟念头,遂把独孤策轻轻放在一

棵大树之下,面含微笑地,试探着向那青雕,缓步走近。

那只青雕蹬着一只怪眼,精芒闪闪地,凝注“百花公主”夹谷妙,果似毫不畏怯,一动

不动。

夹谷妙心中暗喜,一面缓步前行,一面口中发出平索调教禽鸟时,与它们表示友善的一

种柔和音韵。

眼看人鸟之间的距离,近仅丈许,那只青雕仍对“百花公主”夹谷妙,未存丝毫戒意!

“百花公主”夹谷妙认为这桩妙事,必然水到渠成,不禁高兴得心中腾腾乱跳,暗想自

己此次的“野人山”之行,又是情郎,又是灵鸟,真是收获不小。

谁知就在夹谷妙极为高兴之际。那只青雕竟双翼微展,退出两丈!

夹谷妙心中一急,几乎惊呼出声,以为这只青雕,是不肯对自己表示友善地意欲飞走。

但等着看清青雕只是退后两丈,并无飞走之意以后,遂略为定心,行动更缓地,再度向

它接近。

一连两次,这位“百花公主”夹谷妙,已被那只通灵青雕,诱得走出老远,距离独孤策

足有二十来丈,决非两个起落纵身,便可赶回原地。

这时,上次在独孤策失陷“离魂谷”中,身困石棺,性命呼吸之际,乘坐青雕,赶来相

救的独孤兴,突自一片峭壁半腰出现,飞身向独孤策昏卧之处纵落。

“百花公主‘夹谷妙一身内家武学,火候颇深,独孤兴才一飘身下纵,她便有所发觉。

但因双方相隔甚远,“百花公主”夹谷妙方自讶然回头,独孤兴业已把独孤策双手捧起。

到嘴的馒头,不能放过,煮熟的鸭子,岂肯令飞?“百花公主”夹谷妙怒叱一声,顾不

得再动那只青雕脑筋,娇躯转处,一纵六七丈地,便向独孤兴飞身猛扑。

夹谷妙刚刚转身纵起,头上“呼”地——声,劲风忽卷,那只绝大青雕竟抢在夹谷妙之

前,向独孤兴、独孤策师兄弟二人扑去。

这位“百花公主”,尚不知对方是人雕合作,布置妙计,见状之下,反倒心中一喜,以

为青雕是要帮助自己,向那企图抱走独孤策的道僮扑击。

青雕电疾一般,凌空掠到,独孤兴哈哈大笑,抱着独孤策,双足点地,腾空三丈,落向

雕背。

“百花公主”夹谷妙这时才由恍然之中,钻出一个大悟,银牙咬处,展足功力地,愤然

提气急纵疾追。

她功力虽高,身法虽快,但仍无法与通灵异鸟相比,在追到距离尚有三数丈时,青雕已

自振翼飞去。

“百花公主”夹谷妙厉啸一声,右手疾扬,飞出三根紫色小箭,向那巨大青雕腹下疾猛

射出。

第一根紫色小箭,仿佛还在青雕腹下轻轻沾了一沾,第二、三两根,则根本追不上青雕

的飞行之势,只是凌空自坠!

但这种紫色小箭,却似极为厉害,青雕腹下略沾,便即全身一颤,鸟背微欹,几乎把独

孤兴独孤策师兄弟二人,自背上摔落!

独孤兴吓了一跳,赶紧施展“千斤坠”功力,坐稳身形,总算有惊无险,但独孤策肩后

那柄“青萍古剑”,却化作一道青色精虹,刺空而坠。

青雕引颈长鸣,拼命抖擞精神,扇动两翼,电疾前飞,转瞬之间,便冲入一片云海之内,

失去踪迹。

“百花公主”夹谷妙银牙微咬,顿足一叹,飞身纵起四丈来高,伸手抄住了“青萍剑”

柄。

接剑在手,反复一观,再辨清了柄上所镌古篆,方知觉是武林中人人艳羡的“青萍古

剑”!

“百花公主”夹谷妙先前虽看出独孤策肩头长剑,似非凡品,却还想不到竟是这等珍贵

的前古神物!

如今执剑在手,反复摩挲,心中倒也起了一种失之东隅,得之桑榆的颇觉安慰之感。

不提这位“百花公主”夹谷妙于获得“青萍古剑”后,有何遭遇,且先叙述青雕背上的

独孤兴、独孤策师兄弟方面。

独孤兴尚不知自独孤策肩头坠落之物,竟是武林中人人艳羡的“青萍古剑”,故而未怎

在意,只是担忧坐下青雕似已受伤,不知是否可以飞得到“南海普陀”,向师傅“三奇羽士”

南门卫,及师伯大悲尊者复命?

那只青雕白被“百花公主”夹谷妙所发紫色小箭,在腹下微沾毛羽以后,虽仍尽力鼓翼

前飞,但已时时欹斜震荡,不似平素顺水行舟般的平平稳稳。

独孤兴因有要事,心头焦急万分,见状深知青雕确已受伤,遂自怀中取出两粒异香扑鼻

的朱红灵丹,分别喂入青雕及独孤策的口内。

这两粒灵丹是“三奇羽士”南门卫特赐独孤兴之物,功能祛病驱邪,葆元益气,效验极

为强大,青雕服食之下,果然精神大振,宛如闪电流星般,穿越片片云层,向东南方疾飞而

去。

独孤策则是先被“百花公主”夹谷妙的“有病吟”魔音。诱乱心神,又被她向鼻内弹了

一丝“迷魂香雾”,才昏倒在地,失去知觉。

如今既已服食了“三奇羽士”南门卫的特炼灵丹,自然邪毒渐祛地,悠悠醒转。

但等他神智刚清,尚未睁开双目之际,却错愕得几乎失声惊叫。

因为独孤策发觉自己虽仍被人抱在怀中,但却绝非是“百花公主”夹谷妙那等软绵绵、

香馥馥的怀抱之内。

何况身上奇寒阵阵,耳内更时常听得天风晦涛之声,仿佛竟有些正在凌空飞行之状。

独孤策这一惊岂同小可,赶紧愕然睁目,察看自从自己失去知觉以后,到底发生了些什

么变故?

他一睁双目,目光所接触到的,自然便是独孤兴那张平素极为嘻笑顽皮,如今却颇庄严

沉重的英俊脸庞。

独孤兴见独孤策业已醒来,遂颇为关切地,含笑问道:“大哥,你除了心中受惑,身中

迷香以外,还有没有受甚伤害?”

独孤策见自己竟是被独孤兴抱在怀内,一同乘雕飞行,不禁惊奇欲绝地,蹙眉问道:

“兴弟,你不是在南诲从师,怎么又会这样恰巧地,来到‘野人山’中,救了我呢?”

独孤兴笑道:“大哥,我这是奉了师伯,及我师傅之命,特来接你同去‘南海普陀’,

有要紧事呢。”

独孤策好奇颇甚地,扬眉问道:“兴弟,以天下之大,四海之广,你怎会这样容易地,

便能把我找到?”

独孤兴失笑答道:“大哥是否被那位光着两只膀子,并光着两条大腿的厉害苗女,给欺

负昏了?你难道忘了我师傅‘三奇’妙技之中的‘一卜能使鬼神惊’么?”

独孤策恍然笑道:“贤弟这样说法,莫非是南门师叔以神卜之技,算出我在‘野人山’

内?”

独孤兴笑道:“我师傅只指示了‘旧地重经’四字,我遂灵机一动,乘雕直飞‘野人

山’,略为盘空巡视,果然发现大哥正被那苗女迷倒,抱在怀内。”

独孤策听得方白脸上一红,独孤兴又复笑道:“大哥,你背后是柄什么剑儿?适才青雕

受伤,身躯震动之际,业已坠失了呢!”

独孤策闻言,大惊失色地“啊呀”一声,皱眉说道:“那是前古神物‘青萍剑’,并还

非我所有,今既不幸失落,将来却教我如何向原主交代?”

独孤兴听是“青萍古剑”,自也深为惋惜,但神物已失,一时无法追寻,也只有与独孤

策愁眉相对而已!

独孤策一面摇头苦笑,一面又向独孤兴问道:“兴弟,你知不知道,我师傅与南门师叔,

命你远来接我,同往‘南海普陀’,是有什么要事?”

独孤兴脸上笑容忽收,应声答道:“是要面授机宜,指点我们在‘天南大会’之上,诛

戮‘寰宇九煞’,扫荡‘离魂谷’的有关各事。”

独孤策含笑问道:“我师傅与南门师叔,何必如此未雨绸缪?‘天南大会’之上,还不

是由他们两位老人家主持一切?”

独孤兴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说道:“两位老人家大概不会参与‘天南大会’的了!”

独孤策被独孤兴的神色语气所惊,剑眉双挑,失声问道:“兴弟,你这句话儿是什么意

思?难道……”

语音至此忽顿,因为以下的猜测之词,独孤策业已不便说出。

独孤兴听出独孤策的未完话意,目中含泪地,点头说道:“大哥,你猜对了,两位老人

家的尘缘将满,近期之中,即将得证真觉。”

独孤策听的心头一酸,两行英雄珠泪立时垂坠胸前,不知道应该怎样说话才好?

独孤兴叹息一声忍住自己目中泪光,向独孤策劝慰说道:“大哥不要难过,释道二家修

为到能证真觉,属于无上功果,我们应该为两位老人家高兴才是。”

独孤策满面泪痕地,点头叹道:“兴弟,我知道你说的对,但自幼追随,师恩罔极……”

独孤策说到“师恩罔极”四字,业已语不成声,胸前青衫之上,一片模糊泪渍!

独孤兴也控制不住情绪地,滴落了强忍已久的泪珠,与独孤策凄然相顾,吞声无语。

这时,那只青雕,好似拼命一般,不停振翼,飞得快捷无伦,宛似追云掣电!

独孤策向独孤兴讶然问道:“兴弟,关于长途飞行,应该疾徐中肯,才能节力持久,怎

么这只青雕今日竟飞得这等猛捷?”

独孤兴也微觉诧异,伸手—摸青雕的颈间羽毛,发现它身上不时会起一种轻微颤栗!

有了这种发现,独孤兴不禁惊心,知道“百花公主”夹谷妙所发那根不知是何物所制的

紫色小箭,委实太厉害,竟使青雕受伤颇重,连服食了那样珍贵丹药,都仍未完全痊愈。

他一面惊心,一面向独孤策皱眉说道:“大哥,青雕曾被那奇装苗女,用一根紫色小箭

打伤,我给它吃了师傅特炼灵药,竟仍未完全见效,如今身上还在有些微微发抖,它这样疾

飞之意,可能是自知力难持久,想把我们尽快送到‘南海’。”

独孤策眉微蹙,也自伸手按在青雕颈上,探察它体内伤毒的轻重程度。

这只青雕,本是通灵异种。竟似猜出独孤策、独孤兴兄弟心意,延颈高鸣地,叫了几声。

独孤策目注独孤兴问道:“兴弟,你随师‘南海’,镇日都与这只青雕相处,是否听得

懂它的鸣声含意?”

独孤兴点头答道:“我可以连听带猜地,弄懂十之七八,它方才叫了几声,就是表示它

还可以拼力再飞半夜。”

独孤策眉头深蹙地,想了片刻,向独孤兴苦笑说道:“兴弟,你最好叫青雕不要再飞,

立即降落地面,让我们尽量施展本身功力,昼夜疾赶,‘南海’朝师。”

独孤兴讶然问道:“大哥这是何意?我们足下功力,纵或不弱,但比起青雕的两翼风云,

总还差得远呢!”

独孤策叹道:“兴弟,我自然知道我们的四条腿儿,决比不过青雕的两只翅膀,跨鸟飞

行,更远比旦夕赶路,来得舒服,但却有两点理由,必须如此。”

独孤兴睁着一双大眼,凝望独孤策,独孤策又复皱眉苦笑说道:“第一点理由是‘南海’

路遥,纵令青雕拼力再飞半夜,也必无法到达。”

独孤兴点头说道:“大哥说得不错,由‘南海普陀’飞到‘野人山’,最快也要四五日

光景。”

独孤策道:“既需四五日飞行,我们何必定要青雕再复无济于事地,苦拼半夜?我第二

点理由便是顾虑青雕已受严重伤毒,倘再飞行竭力,可能会把这只罕世灵禽,生生断送!”

独孤兴听得瞿然说道:“大哥深谋远虑,说得极对,我们立即陆行赶路便了,好在师傅

只限令在一月以内赶回,凭你我弟兄脚程,想也不会误事。”

说完,便即手拍雕颈催令降落。

青雕起初仍自倔强不肯,但禁不住独孤兴一再催促,方无可奈何地,缓缓飞降。

独孤策下得雕背,向独孤兴说道:“兴弟,通灵鸟兽,多半识得药性,自能疗疾,你命

青雕不必与我们同行,可以随意他往觅药,或是先回‘南海’,请我恩师或南门师叔疗治。”

独孤兴闻言点头,遂挥手命那青雕,自行离去。

青雕飞起空中,但仍欲相随同行,经独孤兴一再挥手呼斥,才叫了几声,展翼东飞,展

眼间冲入密云,不见踪迹。

一来“释道双绝”,尘缘将满,即将坐化,二来南海路遥,自使独孤策与独孤兴二人,

孺慕师恩,不顾餐风宿露,戴月披星,昼夜不停地,展尽轻功,拼命急赶。

约莫二十二三日以后,南海波涛,终于在望。

独孤策透了一口长气,向独孤兴苦笑说道:“兴弟,我们总算是不曾耽误了我师傅与南

门师叔的一月限期。”

独孤兴摇头叹道:“倘若自我离开‘普陀’,乘坐青雕,飞往‘野人山’时,开始计算,

则距离一月限期,仅剩两日,真也险得紧呢!”

独孤策一面赶紧雇船渡海,一面摇头说道:“南门师叔的‘神卜’妙术,确已深通造化

契机,可能连青雕受伤之事,都早在他老人家算中?否则跨鸟御风,何需一月?

约有半月限期,也就足够。“

独孤兴眼圈微红,悲声说道:“我师傅及大悲师伯,对我真好,他们两位老人家撒手尘

缘,同归极乐以后,我就只有靠大哥教训指导的了。”

独孤策向他安慰说道:“兴弟,不要这样说法,我们这一路急赶,显见你的功力,业已

与我仿佛……”

独孤兴不等独孤策话完,便自接口说道:“这都是大悲师伯与我师傅为我费尽苦心,施

展‘小转轮大法’的脱胎换骨之功,我总怀疑两位老人家若非为了此事,大耗心血,是否还

不会这早便证真觉?故而心中耿耿,难过已极,惭愧对于深厚师恩,无法答报!”

独孤策先前闻讯怆怀,是由独孤兴向他劝慰,如今却又不得不劝慰起独孤兴来,向他含

笑说道:“兴弟何必难过,你只要能够光大南门师叔所传,游侠八荒,济救民物,就是对于

他老人家的最好答报。

说到此处,故意岔开话头,又复微笑问道:“兴弟聪明透顶。你自从追随南门师叔以来,

学会了他老人家的多少神功绝艺?”

独孤兴苦笑答道:“我师傅除了内外功行,是以‘卜酒睡’三事,称奇江湖,我已经在

两事之上,略窥门径!”

独孤策惊喜说道:“南门师叔的‘神卜’妙技,旷世无俦!兴弟竟能在短短时以内,得

窥门径,真是可羡!可佩!”

独孤兴脸上微红,连连摇手笑道:“大哥你弄错了,我所说的略窥门径之事,是‘酒’

‘睡’二者。换句话说,就是既能喝酒,又能睡觉,至于‘神卜’方面,却根本连边都未曾

沾呢!”

独孤策听得不禁莞尔大笑。

这两位由主仆身份,而变成师兄弟关系的少年英侠,谈笑之间,悲怀略减,所乘船只,

也到达“普陀”拢岸。

独孤兴飘身登岸,向独孤策含笑叫道:“大哥快走,我们还要爬山,两位老人家,住在

‘白华顶’呢!”

独孤策开发船资以后,遂由独孤兴引路,向大悲尊者、“三奇羽士”南门卫等“释道双

绝”所隐居的“白华顶”驰去。

“白华顶”是“普陀山”的最高峰,大悲尊者与“三奇羽士”

南门卫,则住在近顶端处,一座无名古洞之内。

独孤兴遥见洞府在望,不禁伤心又动,目中泪光闪闪,语音呜咽说道:“大哥,我们不

知还能对两位老人家侍奉多久?”

独孤策也自叹道,“此事怎能预料?但我们决不再离开两位老人家,纵令耽误了‘天南

大会’,亦所甘愿的了。”

两人一面感叹,一面前行,独孤兴忽然若有所悟地,“哎呀”一声,向独孤策颤声说道:

“大哥,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了呢!”

独孤策失惊问道:“兴弟觉得有什么不对?”

独孤兴眉头深蹙,脸色极为沉重地,缓缓说道:“大哥请想。那只青雕定比我们先到

‘南海’甚久,理应早在海上,或是普陀岸边,飘翔巡视的迎接我们才对,为何直至如今,

还不曾见它踪影?”

独孤策闻言,想了一想说道:“兴弟是多虑,也许青雕伤势太重,尚未痊愈,仍在洞中。

由两位老人家,设法调治。“

独孤兴觉得独孤策这种解释,未必正确,遂仍面含忧色地,猛提真气,施展出“凌空虚

渡”神功,向那古洞洞口,如飞赶去。

独孤策随后跟踪,但等攀援上一片峭壁,可以看清洞口情状之时,却使独孤策与独孤兴

师兄弟二人,惊魂欲绝!

他们看到了什么?

是大悲尊者与“三奇羽士”南门卫,已证真觉同归道山?

还是这隐居“南海普陀白华顶”的“释道双绝”,发生了其他意外?

这两项疑问,留到以后解答,故事先行转到那位被独孤策怒掴耳光,因而伤心驰去的

“玉美人”温冰身上。

温冰见独孤策为了“绿衣幽灵”田翠翠的两枚断牙,竟会那等盛怒地,掌掴自己,自然

更深深认定独孤策与田翠翠之间,必已有了不可告人的苟且情事。

脸上被掴的怒火,心中受创的妒火,再加上被“三烈阳魔”

杨叔度调笑凌辱的那股满腔恶气,怎不交相刺激得温冰几乎要从“玉美人”变成“疯美

人”?想与独孤策拼命一战。

但她毕竟好强,不愿意使独孤策看见自己为他伤心的这副伤心形状,故而强忍珠泪,咬

碎银牙地转身疾驰。准备把这笔情感上的债务,留待以后再向独孤策仔细算帐。

女人,总是弱者!再坚强的女人不过是“背人荏弱向人强”,温冰才一回身,满腹辛酸,

便自化成无法遏止的滚滚泪珠,从一双大眼眶中,泉流而落。

她展尽轻功,拼命疾驰。

这样疾驰,是想驰向何处?

温冰如今心中一片茫然,自己也不知是要驰向何处?但她却下意识的作了决定,必须赶

紧离开“野人山”。

这种举措,与其说是出于下意识的茫然决定,还不如说是出于理智上的正确抉择。

因为温冰虽然口不能言,芳心欲碎,但神智上却仍清清楚楚,她有三大理由,必须立即

远离这“野人山”区。

第一点理由自然是要远离独孤策,不让他追上自己,罗罗嗦嗦地,再加解释。

第二点理由是“三烈阳魔”杨叔度仍在“野人山”中,万一再与这老魔头狭路相逢,自

己非他敌手,岂不又将惨遭凌辱?

第三点理由是这座“野人山”毕竟是“寰宇九煞”巢穴所在,倘若再落到他们手中,后

果之惨也必不堪想象!

有了这三大理由,自使温冰身如电掣,展尽脚程,离开了“野人山”区,茫无目酌地,

向东方一直驰去。

直等进入了“高黎贡山”,温冰方神疲力竭地,在一潭清泉边上,选块大石,坐了下来,

要想盘算自己今后应该采取些什么行动。

略为喘息以后,她采取了第一个行动。

这行动就是伏在潭边,先喝了两口清泉,然后把自鼻以上的半颗螓首。浸入这清冷山泉

之中,使紊乱神思,冷静一下。

山泉寒冽无比,才一浸湿了温冰的满头秀发,便使她感到好不舒适!

但舒适之中,突又听得潭边响起了细碎脚步声息。

温冰连经折辱,已成惊弓之鸟,遂赶紧带着满头水珠,站起身形,目注脚步声息来处。

这一看之下,温冰不禁悲从中来,把满腹辛酸,一齐化作泪珠,与发际水珠,滚滚齐落。

原来这位来人,是对温冰最亲切之人,曾经成全她一身武功,既像是她姊姊,又像是她

母亲的“点苍派”掌门人,“流云仙子”谢逸姿!

谢逸姿也万想不到这位伏在潭边,把一头秀发,浸入水中的年轻少女,竟是“玉美人”

温冰,并如此神情狼狈,泪落如珠,遂讶然叫道:“温姑娘……”

“温姑娘”三字才出,温冰便已一头扑入“流云仙子”谢逸姿怀中,伤心痛哭得哀哀欲

绝!

谢逸姿知道温冰必系受了极大委屈,才会如此悲痛,遂暂不问她情由,只是替温冰抹去

发上水珠,让她尽情痛哭,好好发泄。

等到温冰悲痛稍减,离开谢逸姿怀中,谢逸姿方拉着她同在一段巨大枯树根坐下,含笑

问道:“冰妹!你不是隐身‘寰宇九煞’的‘野人山离魂谷’中了么?怎会跑到此地,并似

受了什么莫大委屈?”

温冰“啊啊”两声,张口难言,又复泪如雨下!

谢逸姿见她口不能言,大惊问道:“冰妹,你……你是被毒失声,还是被……被人……”

温冰不等谢逸姿话完,便一面垂泪,一面折根树枝,在地上写道:“小妹被人点了哑穴,

用尽功力,无法自解。”

谢逸姿见字,“咦”了一声说道:“哑穴并非人身绝穴,按照冰妹武学造诣,只要无人

扰搅,让你静坐行功,应该能够可以自解才对。”

一面说话,一面微凝神功,向温冰肋下点了一指,并对她肩背中央,重重拍了一掌。

温冰知道谢逸姿是替自己解开“哑穴”,遂也提聚一口内家真气,使其由“丹田”以下,

直冲“泥丸”。

谢逸姿含笑叫道:“冰妹不必再用玄功,你‘哑穴’已开,喉音定复。”

温冰心中大喜,遂含泪叫了一声“谢姊姊”!

谁知唇舌虽动,喉内无音,这声“谢姊姊”,仍不能使“流云仙子”谢逸姿有所听闻!

这种现象,不仅使“玉美人”温冰为之失望伤心,也使“流云仙子”谢逸姿,为之面红

耳赤!

因自己以“点苍派”一派掌门之尊,竟未能替温冰解开这区区“哑穴”,岂不是天大笑

话?

谢逸姿再不敢丝毫大意,她细心为温冰观察喉颈之间,并诊断脉息,然后紧皱双眉,神

色异常沉重地,向她问道:“冰妹,你是被何人点了‘哑穴’?对方所用手法之怪,好似当

世罕见?”

温冰闻言,遂用树枝又在地上画了“三烈阳魔杨叔度”七字。

谢逸姿大惊失色地,颤声问道:“冰妹,你……你怎会遇上这位盖世魔头?‘三烈阳魔’

杨叔度的‘颠倒阴阳截脉手’,专门逆行血脉,向不容别人妄加解除,我刚才想不到你竟被

他所害?动手冒昧解穴,业已使你脏腑之间,受伤不浅……”

温冰听到此处,果然觉得自己有些头昏目眩,仿佛虚飘飘地,摇摇欲倒,连坐都坐不住。

谢逸姿一手抱住温冰娇躯,一手取出一粒异香扑鼻的翠绿灵丹,喂向温冰口内,并对她

安慰说道:“冰妹不要着急,你且先把这粒灵丹服下。”

温冰因与谢逸姿颇有渊源,认出她手中所持,命自己服食的翠绿灵丹,是“点苍派”仅

余一粒的镇派至宝“九天翠云丹”,遂赶紧摇头避开,不肯接受服用。

谢逸姿适才为温冰诊脉之时,业已发觉她因自己未察细情,贸然下手解穴,触犯“三烈

阳魔”杨叔度的“颠倒阴阳截脉手”法禁忌,以致魂游墟墓之间,只仗恃内功极好,尚未发

作而已。

她深知这种伤势,只一发作,便将立死无救,才不惜把“点苍派”先代祖师遗留,仅余

一粒的镇派至宝“九天翠云丹”,给她服食,以期保命待救。

如今既见温冰不肯接受这罕世灵药,脸色又已微变,遂不及再劝,竟伸手捏开温冰樱唇,

把那异香扑鼻的“九天翠云丹”,强行塞进她的口内。

灵丹入口立化,化作一股琼浆玉液,流下喉头,温冰只觉得有一股温和热力,充满丹田,

使她百骸齐舒地,竟在谢逸姿的怀抱之中,沉沉睡去。

谢逸姿轻轻放下温冰娇躯,再替她细诊脉息,知道伤势虽重,命已可以保住,方自摇头

微叹,透出了一口长气!

这位“流云仙子”叹气之故,是因温冰纵能伤势复原,武功依旧,但喉音却恐将永远丧

失。

如此美人,如此侠女,倘若音哑一生,慢说她自己必将终日寡欢,连相识亲友,也会分

别承受了一些极沉重的精神负担。

谢逸姿正在皱眉伤神,无计可想,她来路之上,又复驰来了一条人影。

来人正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由“白发鬼母”转变成的“白发圣母”萧瑛。

谢逸姿苦笑叫道:“萧大姊,我们尚未查明我独孤策表弟的生死下落,竟又遇上温冰姑

娘这桩天大难题,却真把我弄得方寸大乱,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温冰”二字入耳,使萧瑛“怦”然心惊,一式“弱水飘萍”‘便从六七丈外,闪身赶

到。

“白发圣母”萧瑛与“流云仙子”谢逸姿,怎会来到这“高黎贡山‘之内?

原来她们两人于八月十六,在“罗浮山冷云峰”头,等候“阴阳双魔”杨叔度、楚绿珠

夫妇赴约,但从清晨等到正午,从正午等到黄昏,也来见着这两个厉害魔头的丝毫踪迹。

萧瑛因“阴阳双魔”从不爽约,正在向谢逸姿表示惊奇地发话之际,蓦然间—条矫捷人

影,自冷云峰下纵起。

谢逸姿以为是“阴阳双魔”中有人赶来,遂拉着萧瑛,一同飘身,后退丈许。

谁知来人身形一现,大大出于意料,竟是当代武林怪侠“恨天翁”公羊寿。

公羊寿因知独孤策与“白发鬼母”萧瑛定约于八月中秋,在这“罗浮山冷云峰”头比剑,

有些放心不下,故而特地从远处赶来。

路远山高,风霜雨露,天时变化极大,既是长途跋涉,自难把日期算得分毫不差,公羊

寿赶到“罗浮山冷云峰”下,已是中秋次夕。

约期虽过公羊寿因既已赶来,遂决定仍上峰头,观究竟。

他曾为“寰宇九煞”复出江湖一事,去往“点苍”报讯,并把独孤策与萧瑛订约比剑之

举,告知谢逸姿,故对“流云仙子”人在峰头,毫不惊异。

使他惊异的是“白发鬼母”萧瑛也在,却不曾见有独孤策。

而“流云仙子”谢逸姿在初见自己出现之下,还拉着萧瑛手儿,一同后退,神情似甚亲

密,彼此间毫无敌意。

这种意外情状,惊奇得公羊寿手指萧瑛,向谢逸姿讶声问

道:“谢仙子,这不是温冰姑娘踏破铁鞋寻她不着的‘白发鬼母’萧瑛么?”

谢逸姿点头笑道:“公羊兄,你今后言行,要对我萧大姊尊重一点,她已经不是‘白发

鬼母’,而是‘白发圣母’。”

公羊寿闻言大愕,怪笑说道:“鬼母与圣母,虽仅一字之差,但遗臭留芳,却有天渊之

别。谢仙子能否把其中详情,告知我老怪物么?”

谢逸姿遂将其中详细经过,包括独孤策高崖跃身,不见尸骨之事,向“恨天翁”公羊寿,

说了一遍。

公羊寿静静听完,向“白发圣母”萧瑛,一揖到地。

萧瑛急忙还礼,并含笑问道:“公羊大侠,你这算何意?”

公羊寿一反平日滑稽玩世之态,正色答道:“江湖游侠之辈,能够坚持*守,不坠旁门

左道,已颇艰难,而坠入旁门以后,能自泥淖之中,拔足回头者,简直更若风毛麟角!萧大

姊浊水清莲,灵心妙悟,叫我老怪物怎能不肃然起敬,要向你顶礼膜拜呢?”

萧瑛谦逊一番,向公羊寿含笑问道:“公羊大侠,你对独孤策危崖堕身,不见尸骨之事,

认为应该怎样解释?”

公羊寿哈哈大笑说道:“这‘危崖坠身,不见尸骨’之事,只有铁定正确的唯一解释。”

谢逸姿笑道;“公羊兄请讲,谢逸姿与我萧大姊,敬聆高论。”

公羊寿扬眉笑道:“这唯一解释,就是人不曾死!从未见尸骨而言,是事实上的人不曾

死!从独孤策老弟那一表人材而言,是理论上的人不会死!公羊寿数十年江湖流转,阅人多

矣,我看透独孤老弟根骨绝世,清福无穷,必然得享修龄,决非英年夭折之相!”

萧瑛点头笑道:“我和谢仙子,也与公羊大侠的看法一致,但独孤策虽未曾碎骨粉身,

却不知道他人在何处?”

公羊寿又复哈哈笑道:“要知道独孤老弟的‘在何处’,也有唯一办法。”

谢逸姿失笑说道:“公羊兄,我猜到你所说的唯一办法,大概是个‘找’字?”

公羊寿怪笑说道:“当然要找,年轻人多半脸皮子薄,独孤老弟既已跳下崖去,你们若

不找他,难道他还好意思来找你?”

谢逸姿眉峰微蹙说道:“莽莽江湖,找人何易?何况我们除了要找独孤策外,还要找慕

容碧,除了要找慕容碧外,还要救慕容冰……”

公羊寿愕然问道:“救‘慕容冰’?这‘慕容冰’是谁?”

谢逸姿含笑说道:“慕容冰就是如今深入‘野人山离魂谷’,日与虎狼为伍,难于脱身

的‘玉美人’温冰,她生身之父的姓氏既明,自然不应该再姓温了。”

公羊寿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分任其难,找人救人,双管并下。”

萧瑛问道:“怎样分法?谁去救人?谁去找人?”

公羊寿微笑答道:“救人要武功好,应该由你们去担负,找人要眼皮子宽,应该由我老

怪物来承当。”

谢逸姿点头笑道:“这种分派方法,颇为合理,因为云南方面,我是轻车熟路,而‘寰

宇九煞’那群凶邪,又必须要有萧大姊的绝世神功,才能抵敌克制!搭救慕容冰之事,就由

我姊妹担任便了。”

公羊寿怪笑说道:“谢仙子与萧大姊既然同意我老怪物的办法,就请快走,须知救人如

救火,把慕容冰姑娘那样一位绝代佳人,放在虎狼窟中,着实令人担忧不浅!”

谢逸姿抬头看了一下天时,向萧瑛含笑说道:“萧大姊,‘阴阳双魔’杨叔度、楚绿珠

夫妇,直到如今尚未见到,可能爽约不来,我们只等天光一透,便赶去‘云南’如何?”

萧瑛自然点头同意,公羊寿遂向萧瑛笑道:“萧大姊……”

萧瑛摇手笑道:“公羊大侠,我早就想指出你这称呼,极为错误,萧瑛半生坎坷,境遇

恶劣,以致双鬓全皤,真若论起年龄,比你还小得多,你倘不见外,应该叫我一声萧大妹

呢!”

公羊寿也不再客套,遂改口笑道:“萧大妹,我尚未曾见过令嫒慕容碧,你应该把她的

身材相貌,以及有何特征之处,详细告我,我老怪物才好替你找女儿呢!”

萧瑛闻言,遂把慕容碧的年貌外型等,向公羊寿详加叙述,话完又自微一寻思,继续笑

道:“关于特征方面,我倒想不出来,但碧儿生性喜爱绿色,长年穿着绿衣,极为引人注

目。”

谢逸姿一旁笑道:“慕容碧小妹长年爱着绿衣,岂不是与‘绿衣幽灵’田翠翠的打扮,

颇为相似?”

公羊寿哈哈大笑说道:“谢仙子,你失言了,慕容碧姑娘是绝代奇葩,瑶池仙蕊!

‘绿衣幽灵’田翠翠则是武林泼妇,欲海妖姬!她们二人,岂宜相提并论?“

谢逸姿秀眉微挑,尚未答话,萧瑛却含笑说道:“公羊兄,你莫要过分看不起‘绿衣幽

灵’田翠翠,她如今行为,虽系邪道,但也无甚重不可恕罪孽,此女根骨绝佳,灵慧无比,

倘能欲海回头,也未尝不‘同是龙华会上人’呢?”

公羊寿目注萧瑛,点头笑道:“好一个‘同是龙华会上人’,就冲萧大妹这句话儿,万

一江湖偶遇田翠翠时,我老怪物愿意对这‘绿衣幽灵’,尽心尽力地,度她一度!”

三位奇侠一番谈笑,转眼天明,“三烈阳魔”杨叔度、“七柔阴魔”楚绿珠夫妇二人,

仍未见来此践约。

公羊寿遂催促谢逸姿与萧瑛,赶紧驰赴“野人山”,设法援救慕容冰,自己则先在“罗

浮”左近,探查独孤策踪迹,然后浪游天涯,找寻慕容碧的下落,彼此订在三月十五的“天

南大会”

之上相见。

谢逸姿与萧瑛离却“罗浮”,自然立即扑奔“云南”,但这位“点苍”掌门“流云仙子”

的眉宇之间,却仿佛深笼忧色。

萧瑛见状问道:“谢仙子,你是否仍为独孤策的生死之事,有所忧思?”

谢逸姿摇头说道:“经过详细分析,我独孤表弟,决无死理,怎会再为他忧思?我是忧

愁‘阴阳双魔’未来赴约主事。”

萧瑛笑道:“失约未来的是杨叔度、楚绿珠夫妇,我们并无错误,何必担忧?”

谢逸姿眉峰紧聚地,苦笑说道:“我们若在‘罗浮山冷云峰’头,与‘阴阳双魔’作一

交待,倒还罢了,如今万一是因事来迟,扑了个空,可能激发疯狂魔性,转赴‘点苍’肆虐,

则我派下弟子,岂非要惨遭劫数?”

萧瑛听得连连点头,瞿然说道:“谢仙子虑得极是,此次去往‘野人山’,必将路过

‘点苍’,应该好好安排准备一下。”

说到此处,忽又蹙眉微叹说道:“但‘阴阳双魔’功力太高,连我们都有些自觉不敌,

却叫你‘点苍派’中弟子,如何准备?”

谢逸姿苦笑说道:“若令‘点苍派’下弟子,暂时全身避祸,倒是有条妙策,但嫌过分

示弱,传扬开来,未免有损威誉。”

萧瑛笑道:“谢仙子说来给我听听,是条什么妙策?”

谢逸姿赧然说道:“小妹近年开辟了一座‘点苍别府’,地势幽僻绝顶,决无人知,只

消命令派中弟子,全数移居,在‘天南大会’期前,闭关潜修,不许外出,则杨叔度、楚绿

珠等‘阴阳双魔’,纵或寻到‘点苍’,也无非徒劳失望而已!”

萧瑛点头笑道:“谢仙子此计绝佳,应该赶紧照计行事,并不妨在业已空无人居的‘点

苍道院’门外,竖一牌示,上书:”冷云蜂顶,失约为何?天南会上,再待双魔‘字样,则

杨叔度、楚绿珠夫妇,一向自恃身份,难道还会恬不知耻地,苦苦搜’点苍‘弟子,加以报

复?“

谢逸姿听得连连点头,便在回转“点苍山”后,立照所计,安排一切。

等把“点苍”之事,安排妥善,两人方继续前往“野人山离魂谷”,准备见机行事地,

设法将“玉美人”慕容冰救出险境。

走到“高黎贡山”,萧瑛遇见江湖旧友,略为叙谈几句,谢逸姿遂独自缓步前行,谁知

不仅巧遇慕容冰,并还略为粗忽,未曾细问她是被何人点了哑穴,贸然下手解救,险些阴错

阳差,极其冤枉地,便把这位“玉美人”,送进了枉死城门!

萧瑛随后走来,既见谢逸姿怀中抱着一位全身水湿的妙龄少女,又听得“温冰”之名,

自然慌不迭地,纵身近前,加以察看。

谢逸姿等萧瑛为慕容冰细心诊察以后,低声问道:“萧大姊,你的一身神功,高我多多,

是否能为幕容冰小妹,疗治伤势,并使她恢复喉音?”

萧瑛苦海回头以后,与慕容冰之间,便是母女身份,遂自谢逸姿手中,接过慕容冰的娇

躯,面色沉重说道:“我们得先为冰儿寻个避风洁净洞穴,让她好好安歇,才好再研求解救

之策。”

谢逸姿皱眉说道:“仓卒之间,在这等荒山野径,却往哪里去寻合用洞穴?”

萧瑛苦笑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适才所遇那位武林旧友,出外

云游,正好借他洞府一用。”

说话间,转过一片崖壁,果然寻着一个洞穴。

洞中不仅避风、洁净,颇合要求,并还具有云床丹灶等等,山居人需用之物。

萧瑛把慕容冰轻轻放上云床睡好,并替她盖了一条薄被,然后才对谢逸姿愁容满面说道:

“谢仙子,冰儿之事,太棘手了!”

谢逸姿骇然问道:“萧大姊怎的这样说法?莫非‘三烈阳魔’杨叔度的‘颠倒阴阳截脉

手’法,太以厉害,连我镇派至宝‘九天翠云丹’,都无效么?”

萧瑛摇头答道:“我对歧黄妙理,略曾涉猎,察出谢仙子因误解‘颠倒阴阳截脉手’法,

使冰儿所受内伤,已被‘九天翠云丹’的神奇药力克制,最多两三日间,便可复原,毫无可

虑!”

谢逸姿“哦”了一声问道:“这样说来,萧大姊那‘棘手’二字,是指慕容冰小妹喉音

难复的了?”

萧瑛双眉一挑,目中闪光地,应声答道:“虎项金钤,既然有人能系,总也有人有解,

我不是对冰儿的伤势担忧,而是对她的病势焦虑!”

谢逸姿失惊问道:“慕容冰小妹的身上,还有病么?”

萧瑛点了点头,眉峰深蹙说道:“她不知为了什么重大伤心之事,激怒伤肝,又加上极

度劳累,故而病势之深,可能已到了华佗束手程度。”

谢逸姿深知萧瑛所说,决非虚言,不禁急得“哎呀”一声,一扼腕说道:“伤心最苦,

肝病难医,这事应该怎吆办呢?”

萧瑛想了片刻,自怀中取出一粒用蜡丸封里的龙眼大小丹药,向谢逸姿皱眉说道:“这

是一粒‘玉髓补元丹’,应该能治百病,但嫌炼制之法,不太正大……”

谢逸姿接口笑道:“萧大姊既有灵丹,何必顾虑?应知药物本身,并无邪正,只看使用

方法及使用对象如何。譬如刀在纣王之手,是屠杀人民凶物,刀在文王之手,却是推翻暴政

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