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石花畦旁边的剧变
作者:*狻猊*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468

打油诗:

为学武功来少室,没想到是打扑克。加入这个师门后,邀亲人又约朋友。又打电话又写信,有邀不来好难受。十个月后来了人,来了八个都已走。钱都已经花光了,我的心里好犯愁。往后日子怎么过?还有清闲诗打油。

打油诗写出了有幸入师门的弟子,功名不成反累身心的艰苦心情。此话暂时不多谈——

豆娜脱离了自家的师门,她无牵无挂。其实,她的师门与茅椰的师门是一样的,都从属于少室林。在几十年前,经济洪潮席卷大陆的时候,少室林便用严格封闭的弟子等级制来发展“网络经济”。如今,少室林编结的弟子大网已经撒遍大地,成了一个富可比国的巨大财团。他们租赁了各地的楼房、民宅、大厦,以供应不断倍增的弟子们居住和运作。因为每一项工作都是在极度谨慎和严密中进行,天衣无缝,滴水不漏,所以外人对这一切竟无从知晓。可是,自从遇上豆娜之后,茅椰便把师门的规矩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和豆娜手拉着手,又蹦又跳地奔跑着,一路上真是高兴极了。

快到师门了,两人却不急于进去,而是在门前的石花畦旁边坐下来,倾心地促膝交谈。茅椰问豆娜:

“豆娜,你的家,原来在哪儿?”

“我家在外地,很远很远——不在地球上。”

“你是外星人?”

“嗯!——你别说出来,别让人知道,没有人认识我。”

“那……你在地球上过得惯吗?地球还好吗?”

“地球嘛……是圆的,像一只皮球,又像一只鸵鸟蛋。”

“地球怎么是圆的?还像皮球和鸟蛋?”

“就是呀,有一层鸟蛋样的硬外壳,敲破外壳,却没有液体流出来——地球的里面是空空的。”

“空空的?那可以进去吗?进去居住?”

“怎么敲?”

“找飞机来炸,用拖拉机也行……”

……

哦!豆娜的身份,她自称来自外星球,这在一般人的眼睛看来,是分辨不出的,但是瞒不过祖师爷的眼睛。祖师爷积一生的阅历,炼就一双透视人间的势利眼,一眼就看出豆娜不是凡间人,明明的一身妖气!好哇,外来的小女妖精来勾引我门下的弟子啦,果然不是谎话!茅椰这傻孩子被她迷惑了,上了她的当!祖师爷年龄已过百岁,脾气的暴躁程度随年龄的增加而增加,他坐在藤兰车上,命令车手把车开得飞快,向石花畦那边冲了过去。

师门之内的戒律可严格!禁止一切形式的贪玩、游戏,拒绝所有的社会行为于界外,不允许跟任何外人交流。弟子人人要做到衣冠楚楚,言行整洁,要立如松,坐如钟,睡如弓,走如风,雷凛风行。那聊天、抽烟、喝酒、谈恋爱、看小说、看电视、读报纸、赌博、骂人、打架之类,当然被列为罪不可赦的禁忌。死死的戒律虽然损害了弟子们的身心健康,但是保障了师门体系的稳固并迅速发展。而现在呢,茅椰正是在师门之外,与外来的女子笑逐颜开,更似谈情说爱,被祖师爷亲眼看见了,这还了得?

祖师爷乘着藤兰车飞快地冲到了石花畦旁边。两个人只顾说话了,忘记了回避或迎接。车还未停稳,老头子就探出身来,用两只脚同时来踢两个人。真是年龄大了老糊涂,这个踢法是不行的!人未踢到,自己先摔下车来,把两只鞋子甩飞了,凌空飞了出去……两只鞋子甩进了石花畦旁的水池里,水面立刻澎起两朵高高的水花。老头子气咻咻地吼道:

“干啥哩!干啥哩!不许这么样!”

由于生气和用力,他老人家一个跟头栽倒下来,骨碌碌滚到石花畦底下去了。茅椰愣愣地站起来,看看老头子,又看看豆娜,竟然忘记了该把老祖师爷搀起来!

不幸之不幸——祖师爷教训自家的弟子,在师门之内每天一千遍也没关系,可他今天太急噪,冲到师门外面来了。石花畦的灌木丛中埋伏着记者,记者把这一事件从头到尾拍录下来,当天傍晚就在各个媒体传播开了,清清楚楚——茅椰和豆娜正在高兴地说话……老祖师爷来了,从藤兰车上甩出的两只脚来踢他们,却把两只老鞋甩飞了,甩进了水池里,溅起两朵大水花……老头子气坏了,大叫着“干啥哩干啥哩不许这么样”,一头滚到了石花畦底下……茅椰和豆娜站在那里发愣,竟不去搀扶……多清楚的真情实景,一遍一遍地播放出来,很快便尽人皆知了。

这简单的一幕会造成什么恶果?外行人当然不懂了——它闹大了!就像排山倒海的多米诺骨牌,只需碰倒第一个,就会全坛崩溃的!这一幕的播出是在当天傍晚,第二天早晨天还不亮,大危机便爆发了,形势剧然骤变——股市暴跌、银行倒闭、金融瘫痪、企业破产、工厂停业、工人下岗、交通堵塞、断水停电、成千上万无家可归的人流落街头,学生游行示威,重要人物失踪,大厦的楼角横着一条条坠楼身亡的尸体……局势进一步恶化,亿吨货轮沉没,舰队驶出海港,大型战争一触即发,总统们宣布辞职……全都是这短小的一幕引爆的。

这一幕把少室林的秘密暴光了,第二天早晨少室林就被查封了,所有的师父与弟子都被赶出来,疏散到大街上、广场上、车站前、旅馆大院里,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少室林的庞大财业全部被没收了,弟子们都成了倾家荡产的人,他们背着简单的行囊,东走西荡,都不知该干什么才好了。或者卖掉行囊换顿饭吃,又没钱买票,就光着膀子赤着脚走回家去。由于着魔在网络弟子这个行业而得罪了乡里乡亲,有些人都不敢回家了。

隐蔽地运行了数十年的“网络经济”,就这样土崩瓦解了,师父搀着祖师爷走进了收容院。曾经互相敌视的各大师门,一一被强行取缔了。一个一个的祖师爷被搀进了收容院,老头与老头相见,彼此干瞪眼,无话谈。

师叔伯,师姑姨们,也互相洒泪而别,他们互相告慰着:“我们不在这儿居住了,要搬到别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