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谣：

芝麻柴，背着走，师父骑马我骑狗，师父掉了金烟袋，我给师父拾起来。

清水沟，洗手来，碰上一个小妖孩，问一句，答一声，吓得我心里咚咚咚

童谣一唱十八年。十八年的时间里，足够发生任何无中生有的事情。十八年里，足可以降生并长大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人——

师妹就要走了，她收拾行李，跌落下一叠卡片。

“是师妹一直秘密保存的图画，我从未见过。”茅椰把卡片捡起来，拿到房后的平台上，一张一张拣着看。师妹的成绩已经合格了，可以离开师门了，率领一大宗弟子开出去，另立一个门户。可是茅椰虽然比她大，却远远比不上她，一点儿成绩也不显现。这卡片上的图画，就是师妹的成绩单了，可他怎么也看不懂，心中暗想：我天生就比师妹笨，究竟为什么？

房后有个陌生的小姑娘跑过来，跑到平台边，她对茅椰左瞅瞅右瞧瞧，大声说：“你在玩扑克！让我也来玩好吗？”

呜？原来手中的卡片是扑克！茅椰恍然大悟。

“好啊，来吧来吧！”早就听说过扑克很好玩，却从未玩过，所以茅椰欢迎小姑娘来一起玩。可是玩了几把，小女孩就惊讶地叫道：

“你不会玩扑克？你连扑克都不会玩？”

“你就给我讲讲吧。”茅椰说。

“好。”小姑娘脚跟一并，立正站好，背起了课文：“这扑克牌，分为E、D、C、B、A五个级别，E为最初级，A为最高级，当你和你的弟子累计达到1——2人，就是E级，达到3——9人，就是D级，10——64人，就是C级，65——392人就是B级，达到393人，就是A级。这扑克牌是用来计算奖金的，每吸收一名弟子入师门，他就要缴纳3900元的入门费，这3900元，以直接、间接、补助三种形式，按照百分比分配给各级弟子，ED两级份额小，不用算了，且看C级奖金，月收入不低于1000元，B级月收入不低于10000元，A级月收入不低于100000元……”

“怎么来的弟子呢？”茅椰问。

“从E级升为A级，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从E级升C级，只要你和你的弟子人数达到10人，就可以在当月当日当时升为C级；第二阶段从C级升为B级，只要你和你的弟子达到65人，并且你的直系弟子中有2人达到C级，你就可以在下月1日升为B级；第三阶段从B级升为A级，只要你和你的弟子达到393人，并且你的直系弟子中有4人达到B级，那你就可在隔月1日升为A级。升为A级了，你就可以分出去，自立门户……

“还是不明白，弟子从哪里来？”

“从家里来，你的亲人、朋友、同学、同事、老乡、战友、邻居、冤家、对头、甚至一面之交的人，只闻其名不曾见面的人，偶然相遇的人，都是你的弟子来源，假设每人每月只招收一个，那你第一个月连你本人，就是2人，第二个月4人，第三个月8人，第四个月16人，第五个月32人，以此类推，到第九个月，就达512人，足够升A级了，如果你的速度慢，三个月才招收一名弟子，那也不过是三九二十七个月，两年零三个月的时间，就成功到A级了！”

“怎么让他们来，来当弟子呢？”

“邀约啊！拼命地邀，不停地邀，而终于没有邀来的那些人，就拉倒了吧，你用不着巴结他们。”

“怪不得！至今，我茅椰只保存了六岁的时候，祖师爷发给我的一张E级扑克牌，扑克都旧了，还不见升级，一个弟子都没有！我十八岁了，在这师门之内是武功最高的却成绩最低的记录保持者！”

“那你就连一个熟识人都没有吗？”

“没有，你看我的籍贯就知道了。”茅椰掏出自己那张E级扑克牌，上面写着：某医生在参观古物时，偷走了一根古原始人的骨片，回去偷偷做试验。他运用了生物还原的技术，把这骨头还原为一个原始小孩。小孩长到两岁时，那医生去世。少室林的祖师爷途径闹市，收养了这个“哇哇”大叫的，连话都不会说的毛脸小孩，带他回少室林，都叫他“毛野”。长到六岁时，他的体格便强壮于平常人十倍，最可承袭少室林的武功。祖师爷十分喜爱，给他取名为“茅椰”，正式收纳为弟子，不许过问师门事务，只要刻苦练习武功……

“怪不得没有弟子来，原来你是原始人！原始人都死光了，所以肯定一个人也邀约不来！……你入师门12年啦，那你为何连最基本的扑克都不懂？12年来，你都做什么？”

“练武功啊！师门不是以武功而为师门吗？少室林！你不知道少室林是以武功而声震天下吗？”

“是呀是呀，可你看看，少室林还有几个练习武功的弟子呢？不都是为了挣钱吗？你看成绩榜上每个得高分的弟子，都是腰包装大款的，谁会武功？不都是为了聚敛弟子人数吗？”

“你是少室林的人吗？”

“是，我刚来，才不久。”

“那你学什么？”

“学……我们学的是背诵扑克牌，格式化讲课，串网、沟通、邀约技巧、留人法则、家庭式运作、新弟子申办资格入师门……”

“这哪是武功呀！你愿意学吗？”

“嗯……我爱少室林，也爱出成绩，但是憎恶师门里的人，他们全都是钱迷心窍，利欲熏心，不择手段……”

正当谈得起劲，忽然传来师妹的一声叫喊：“茅椰！师父叫你回去！”

茅椰连忙把扑克收起来，小姑娘也跑回了。茅椰问师妹：“师父在哪？”

“哼！师父若知道你跟陌生小妮子在一起玩扑克，就打死你哩！”师妹斥道：“你知道你刚才犯了多少罪过吗？”

“师门禁止贪玩，我犯了。”

看看小姑娘去远了，师妹责备他说：“你犯了多少错误！一，发现了一叠卡片，就把正经事给忘了；二，你明明不会玩扑克，却跟人家玩起来，要是输了，岂不降低师门的声誉？三，假如那小妮子是仇门的弟子，她看了扑克上我的成绩，不就记住了，回去报告？要是她偷走几张，不是损失？怎么找回来？……”

啊！我怎么一概想不到？茅椰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头，他只觉得小姑娘是天真无邪的，一起玩得挺有趣，怎么就不如师妹有心计！可是……茅椰分辨说：“那个小姑娘也就才十岁，没有坏心眼。”

“哼！都像你这么笨早就完了！”

这时候，赶来几位少男少女，他们都是师叔伯、师姑姨那边的弟子，是来帮师妹搬家的。他们有的挺大方，有的挺卑鄙，而对于茅椰，他们都不大敬重，所以茅椰也不愿意跟他们说话。

门前停了三辆小卡车，都用来给师妹运行李。茅椰一盒盒一箱箱地替她搬上车，觉得里面都沉甸甸的，忍不住掀开盖子来看看，发现盒子里密封的全都是钞票，而箱子里装的，全都是远红外线治疗仪！

明白了！这就证实了刚才小姑娘的话，师妹原来根本不会武功，只会赚钱！她的一大宗弟子，更没有一个练习武功的，全都是被她邀来入伙推销治疗仪的！茅椰轻轻碰一下试试，一两个弟子便应声倒地，大声叫疼，果然他们一点武功都不会！师妹看见了，立刻过来争吵。

茅椰生气了，想想小姑娘刚才说的话，他第一次对师门产生了厌恶的情绪。他把箱子扔在地上，一个人走到师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