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假意为仇
作者:江雨扬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278

转眼就在济生堂做了半年了,这半年来,以医圣教导下的弟子当然对用药一事是格外小心,不但没出过什么事,还在几次药堂的坐堂医师周应不能诊断的奇病上隐加“指点”了几下,令得周应大加惊讶,深奇江碧海医理之高呢。

江碧海对送来的药细加分类之下,推断出这些药都是济生总堂收购了原药后自行炮制而来的,比之一般药店所用之药好得太多,要知同是购收一级原药,但炮制不得法的话,不但会损害药质,甚至变药为害呢,而见到这些送来的药炮制极为精妙,使得药性保留提升至乎到了极限,必是有深明药材的炮制高手弄出来的,极想一见。于是在几次采写缺药单时碰见叶公子时,央他带着参观了总堂的制药室。

原来并没有江碧海想象中的如他师父一样的高手,而是形成了一整套炮制药物易学易用的方法和制度,在总堂的叶归根宽厚待人的情况下,有人所学的专精的某样炮制技能也愿意无偿教给大家,使得整个制药室每个人都是个中高手,在叶归根大胆鼓励下,更是勇于创新,如炮制药中的煨肉豆蔻、煨木香,原来的方法是先将药材切成饮片,平铺在草纸上,药片上又铺纸,纸上又铺药,这样层层堆起,置炉火旁烘烤,使部分易解的挥发性成分及油脂,受热渗到草纸中,以减低烈性和药品毒副作用,但这种方法常致使药物部份焦化或煨制不匀,且此种操作需个中老手才可熟练应付,不适合济生堂,他们创新的改为将药物置锅内清炒或鼓炒,同样达到提升药性和削减毒副作用的目的,且比原法来得更易掌握和有效。看得江碧海大为赞赏。

其实整个济生堂里里外外口碑都极好,以里面来说是待人宽厚有礼,人工极厚,对外来说,对每个来求医问药的人都极为用心,绝不会草草了事。比如有病人来抓了药,开始时是坐堂医师周应会就如何煎煮服用极为详尽的解说,对于一些在就近的求医的,更是帮忙煎煮好了送去。这点令得江碧海大为感动,有种恩师行事做风了。原因在于凡服汤药,虽品物专精,修治如法,而煎煮者,卤莽造次,水火不良,火候失度,则药亦无功,江碧海对此点亦深有感触,原因是看来煎煮简单,但其中的先煎、后下、包煎、另煎、烊化、局服、冲服一不小心还真会坏事呢。后来发现了江碧海对医理一事深知,便渐渐将这些事交给他来做了,当然江碧海不会令他失望。

在如此好的一个药堂里,江碧海越处越开心,有一种所学为民所用的感觉,每当有时思念起恩师,也不再是一种强烈至心胸压抑的忧伤了,而是淡淡中代之有种莫名的感谢,崇拜。

在药堂中,他与周应,钟况兑以及管厨的王妈相处得都极好,偶而叶枫时公子会来看下药店情况,却从来没见过叶公子的妹妹叶依兰,当然,一个大家闺秀是不会随便抛头露面的,他即使到总堂去,当然也没有见到。总堂后面就是叶家了,有几次进到叶家,令他觉得叶家似乎莫名的有种尚武之风,感觉到大不寻常。这是他自从到药堂后渐渐的发觉自己一个奇怪变化的一个方面,不止是他的莫名的感觉强烈了,也就是现代所谓的人的第六感,另外还有就是他的体质也似乎提升了。开始是天界寒毒发作时间越来越短。发作过程中平时隐在身体内无影无形的三股真气冒出来绞成一团,即是合作的击退来犯的邪气,又相互之间各有冲突,当然那冲突绝非是令人愉快的好事,就在苦难中,江碧海隐隐约约觉得对他也并不是坏事,他的体质明显加强了,原来还时不时有点小病小痛的,现在再不得见了。这每天晚上发作的天界寒毒越来时间越短,现在已经有近月没发作了。他经常在热闹的人群中来往奔走,为的是去总堂取一些极贵的药材或极少用的药材或刚好药堂渐时没有的药而来的抓药的人又需用的,在这些或拥挤或散乱的人群中,他总是想自自然然利用身体的优势,在里面左穿右插,求取最快最近,并没有去想别的,无意中即合乎自然之道,也暗合师父原来构思中的随意步本意,引得体内真气不受控制的自然发动,在体内合乎天然的运动,于无意间将体内变化了的阳明真气慢慢的练厚了,这种随意自然而来的真气,给他自己取了个好听的名字随意真气,再次一点点结积在丹田中,闭目内视丹田,可以见到绿色一团真气了呢。

虽然真气练厚了,但一方面他并不是十分看重这些练武之事,另一方面这随意真气是无意之间一点点实际是借随意步法讲究的借体内真气运行,巧妙的最大限度发挥人身本来的潜能,取得运动上的最大变化及速度,一点点练化了体内师诩之注入的自在阳明真气,药魔和病魔的神阳鉴真气和炎火诀以及每日丝丝进侵身体残留的天界寒毒冰寒邪气而来,这不止是完全不同于江碧海身上的阳明真气,当然也不同于现在这些后天功法修练而来的真气,江碧海完全运行不了,不知道如何使用,他本来就不看得这些,也并没有想利用这真气作些什么事,所以任由这些日子来体内这新的真气一点点加厚,改善他的体质,增强他感官的灵敏,给他前所未有的一些视觉听觉乃至身体上种种奇妙的变化。

本来他和师父是食素的,但王妈十分喜欢他,看他一副清瘦的样子,常常炖了些肉汤药膳给他,强要他喝。本来就是药堂,一些调料常用的药材自然是应有尽有,煲出来的汤当然是落足了料,因为实在回绝不了王妈的盛意浓情,喝了一次后,惊奇于肉汤的无上味觉感受,加上有了第一次,就有了更不好推脱的第二次,第三次,加上王妈的手艺真不是一般的好,不光炖煮出来的汤善于变化,推陈出新,善意而又凌厉至无法抵挡的说辞,竟然令得江碧海一天不喝王妈的汤就觉得好象少了点什么的感觉,至此才深刻明白到当日钟况兑所说吃了王妈手艺,不舍得到总堂去是什么意思,他现在也是完全不舍得到总堂去呢。

他现在正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一个男孩子长身体最重要的时刻,得到王妈如此一个厨中高手照料,加上病根渐去,令得他身上起了难以让人相信的变化,再不是半年去那个清瘦以至于可以用枯干来形容的小孩。师诩之当然知道实际上吃肉的好处,但他并不太清楚吃肉对一个小孩子可以有的好处,此点上他想到那些自幼出家的高僧大师一样可以身强体健,并没有过分要求东江碧海吃肉,加上江碧海对他的一些崇敬原因,对他有样学样,本来就身虚体弱,还是跟着他吃素,所以身体才至于如此清瘦。现在在这药堂,他身子慢慢变得骨肉均匀,合乎有度,脸上苍白之色一扫而去,脱变成一个真正的俊秀少年了。

王妈惊心于江碧海的变化,更为自己的妙心调理下的成果觉得自豪,常常在江碧海耳边夸奖江碧海长得俊秀,不知道那家小姐有福了,弄得江碧海满不自在的。当然因为她的高超厨艺,经常到总堂去给一些人弄些小菜,其中就包括有叶依兰,所以常在江碧海面前提起叶小姐,言谈间常常称颂依兰小姐如何美若天仙,善解人意,清雅温柔,似有意似无意有捉狭江碧海去追求之意,引起了对这种男女之事不太在意的江碧海少少好奇心,很想见一下为什么王妈评价这么高。但却一直没什么好的机会真的见识到,他又不是非要见到不可,也不太在乎这些。

这天,已是又一年近夏中了,他刚去总堂领了几样缺药回来,沿着常走的路来到了长安城中最大的饭店之一的聚英楼旁边,忽的听到了一条小巷中传出来一阵打斗之声。

这在原来他是绝不会听到的,但最近随着身体的变化,他的听觉一点点不自觉的变得灵敏之极,听到这打斗声,看到路上人来人往,似乎不为所动,并没有人听到的样子,心中一动,联想到莫不是这些日子自己的耳目一新,这微弱的声音只有自己一个人听到?不由得动了好奇之心,循着打斗之声找去。

开始听到这个声音虽然是微微弱弱的,但却似乎是在较近之处发出来的,这也是令得江碧海想找过去的主因,以为很快就可以找到,谁知越走越远,绕了几条街,渐渐走进了极少人去的一条偏僻小巷,再过了一个拐角,终于看到了两个和他差不多的年纪的少年正在各自手拿一把看来是木刀木剑的东西在打斗中。

这两个少年第一眼感觉,给江碧海有一种曾经莫名认识的感觉,当然是来自他奇异的心灵直觉,并没有明确的理由。两个少年所身着的衣服式样,令得他惊奇的发现竟是来自城内两个有点敌对的武馆武士服。长安城内仅有的两个武馆圣武堂和元武馆不光明里不相往来,暗里还常互有争斗。这两个少年怕有可耻下场能是狭路相逢,一言不合交起手来了吧。不过以他近日灵敏难言道理的直觉第一眼看去,却觉得并不是这样,当下动了好奇心,趁打斗的两人没注意,闪到墙角,借着路边一棵老树掩蔽,偷偷瞄出去观察两人。

拿着木剑的一个少年看起来象只比江碧海年轻少许,穿着一件蓝色的武士服,身形比起现在形相变化极大的江碧海似乎略瘦一点,不过另一方面刚显出他的身高似乎高过了江碧海一点,配合起他扎在头上的武士巾,打斗中身手灵活的腾挪闪跃,显得飘逸潇洒,加上面目有不输于江碧海的英俊甚或过之的秀美,首先引得江碧海将注意力投到他身上,稍后才转到他的对手身上,对手穿着一件黑色的武士服,加上面相略显粗黑,感觉起来好象比自己还要大上一点,但江碧海知道这只是外貌上引起的错觉,实情可能是比那面相秀白的少年可能还要来得年轻一点,他略显粗黑的五官十分端正,给人一种一点不输蓝衣少年的豪伟之相,感觉起来可能只比现时的江碧海矮上少许。蓝衣少年和黑衣少年都和江碧海一样是宽肩窄腰,透过合体束身的武士劲装,可以看到两人久经锻炼下的肌肉自然鼓起适度,配合着两人的形相,恰到好处,整合起来,形成各具一格吸引人的独特风格,只是不知为什么在这里作刀剑打斗。

江碧海这才是第一次实实在在看人真材实料的打斗,以前师父和人交手,他不是不在就是已被人点穴,就是人事不知,最接近一次是幻魔在车上杀人,但那时一方面他注意力没放到那上面,一方面成对手的两方的差距实在是太远,根本没形成什么打斗的过程就结束了,而这两个少年看起来可能是长安城内两个武馆的低级学徙,武功不是太高,如果不以招式评伦,以真正高手所精修的内家真气深厚来判断,这两个少年可能还没练成什么内功,比现在的江碧海已有的玄奥的随意真气还不如,仅仅是一些外练的徙有其表的招式架式,要不然不过能连同样可算是不懂武功的江碧海潜在近旁偷看也发觉不到,这在真有精修内功功夫的高手之间即使是全神作生死决斗也不能容许的。

当然江碧海也可算不懂武功,不然就不会冒冒然潜到武林打斗旁,还探头探脑偷看,要真是两个高手,早就被发觉以至于被误伤了也说不定。

初看时江碧海完全不懂其中的进退攻势,只赁他新近加强了的眼力,清楚看到两人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一招一式间都似乎是用近全力了在打斗一般,还真的以为是两个武馆的人遇上因不服对方所以在此动手,但他毕竟是悟性超人一等,虽然现在丝毫不懂武技,仍然他看出两人做切磋更多过于在做决斗,加上他第一眼的直觉,更是肯定了这点,不由得奇怪了起来。切磋是在一般朋友之间才会进行,这两人明显分属于两个相仇视的武馆中,怎么可能在这儿作朋友一般的切磋呢?但以他的高明悟性以及深明医理,带来的对人根骨判断的高明眼力,不久即确定了一件事,这两个人根骨极佳,确是具有师父口中常形容的那最合练武的根骨,如果再有好的悟性,不难成为一流高手。

“啪!”一声,持刀少年坐马沉腰,抓住蓝衣少年招式用老的一个破锭,朝对方劈砍出蓄足力道的一刀,蓝衣少年夷然不惧,手中木剑一沿着一道弧线巧妙的收回,同时双腿劈开成一字马,降低了身高,延迟了木刀临身的时间,争取到更多回剑摆式招架的时间,以靠近剑柄处刚好架住木刀刀尖处,发出了“啪!”的一声响。稳稳的架住了对方看来是势大力沉的一刀,再手腕一震,将对方的刀送出去时,手中木剑更顺着对方的刀沿抹向对方持刀的五指,如给抹中,虽是木剑,怕最少都要皮破血流。

持刀少年似乎早料到会有这一招,刀势续向下沉,硬是将对手的木剑压得几乎贴近地面,同时脚步一转,已是脱身转到了蓝衣少年了身后,拖刀扫向蓝衣少年的腰际。蓝衣少年和他一样,似乎是早知道这一招,仍双腿劈开坐在地上的身子在持刀少年沉刀之时就低头并腰部用力,似乎是朝对方刀口送去,却在此时持刀少年按着早有的招式转到了背后,低头加上腰部用力刚好将身子送出去一个头几乎是贴着地的空翻恰到好处的闪开了背后扫来的一招。这几招就连江碧海这个不懂武功但眼力高明的人看来都是一个应付不当就会有人受伤之局,两个人却象是操练了多次一样,双方都就自己有限的身手应付得如此完美,令得江碧海大奇之下,冲了出来,两个正在打斗中的人还来不及收手,只听江碧海叫出了令他们吃惊的一句话:“你们原来不是有仇啊,是好朋友在这里切磋吧?却怎么选在这隐秘的地方呢?”

两个人刚收招后退,还来不及打量这个人是谁,又听江碧海道:“你们是假装生死仇家,好让切磋真实点吧,不过这样是不是太危险了点呢,万一不小心,虽然你们用的是木刀木剑,一样会出人命的啊!”他医者天性,最怕看到有人如此不爱生命。

还是蓝衣少年先反应过来:“你竟然看出我们不是真的有仇决斗,我们打得都很真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