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至亲西逝
作者:江雨扬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3738

师诩之先是看到路上有江碧海逃跑时不知轻重留下的脚印,每个相距不是太远,最远的借由高跃低有近丈,最近的却只是比常人一步来得长的,却都是契合着所在地形而来,不由得心中稍觉舒畅,知道江碧海已是初步明白随意步,只是由于功力不足且是仓促之间,加上对上的是心魔如此高手,所以才应该逃不了去。

现在还不是为徙儿进步高兴的时候,师诩之想到这点,心静平和起来,进入了逐阳极天身讲究的自然自在的境界。

再沿着气味追出约有两三里,看到有一片路边被压倒的野草,显是有个人在上面滚了两圈,起点有碧儿留下的明显脚印,知道竟是到了这儿才让心魔追上,不由得心中微觉一喜。

继而为担心代替,知道从这儿起,就没什么明显印迹了,以心魔本身就是追踪高手来说,即使不是刻意,也绝不会留下什么东西让人可以轻松赶上。

果然,在周围方圆再也没什么别的脚印之类留下,也不知心魔带着一个人,是如何做到这点的,但师诩之全不担心,因为这儿的药囊药味更重了,当下朝药味指向处追去。

那味道淡淡的,只是在树顶上方才浓厚点,显是心魔从树顶上直接行进跳跃所留,与他当日带碧海进来相同。

这里已是村后好远,渐渐行进村后的高山,这完全是与洛阳城方向背道而驰,不由得暗赞高明,如不是有药味相助,一般人就会以为她定是会带着人返回洛阳的舞月楼,致追错方向。

但师诩之心中生起一股暗喜,此点正显示她并不看好剑魔能拦得下自己,如此就可证明她本人心里也不定挡得住自己,正可以借此点在追上时加以利用。

逐阳极天身果然是不世出的身法,过程中不光外人看来是轻松写意,步幅散慢,跨度不大,有如闲庭胜步,就是本人来说,也是费力不大,师诩之出神入化之极,竟还可以在极速中分辨那一路上留下的极淡药味,当下只觉得药味越来越浓,显示追的方向正确。

这一路上,已是去了足有十多里,沿路过了两条山泉化出来的小溪,期间更是有迂回绕动,由地点看来,明显不是迷路,显是迷惑追兵,却不知正好缩短了师诩之追踪的距离,因为他凭的是药味来的。

就快要转过一个山角,师诩之心中一动,脚下用劲,腾空而起,并不是转过去,而是从这面迅速爬山而上,不多时来到山顶。

极目远望,在月光映照下,已是见到一点身影在树顶上蹦跳,迅速远去,速度奇快。

师诩之淡淡一笑,全力展开逐阳极天身,速度似乎可以叠加般,越提越快,由直线切过去,眼前的那点身影自然的在眼前不断放大,显示着距离迅速缩小,却不正是一个女子。

只见她竟是手托着一个人作如此高速前进,身法巧妙处给人一种鹰翔长空的感觉,竟是如同轻松写意的在飞,而不是简单的树上蹦跃,曼妙处更有如舞步,让人忍不住就想停下来好好观赏一下。

忽的见她停下来,站在一棵一晃一荡的树尖,手一抛,将一个人远远的送开去,准确无误的挂着了一棵更高的树枝干横生处,师诩之看得清楚,正是被点了穴的江碧海,放下一半心来,脚下并不停留,跨步间来到了女子近丈外近视。

一见之下,不由得吃了一惊。

以心魔并不以江碧海作为要挟,而是大方的直接送出将要来临,避无可避的战圈,绝不肯以那种一般庸手下作的手段借之人质之类要挟对手,已经显示她已经进入高手大成之境,因为那会做成武道上追求的障碍,表明低人一筹,至乎损低自信。

即使能因之得胜,也会有挥之不去的难以言谕的不如人,仅能靠下作手法取胜之感,但这还不是让师诩之吃惊的地方。

更让人吃惊的地方是,以他一代医圣,这是第一次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这心魔岳素心左看右看,横看竖看,也绝不会超出二十来岁,让人难以相信竟会是六魔中威名久著垂四十余年的心魔。因为他所知,是有一些功法可以助人养颜不老,但神奇至如此实难令深明医理的他相信。

但观她刚才带人逸走的速度,功力实不亚于自己,只是输给了逐阳极天身而已,如此怎不让师诩之大吃一惊。

此时岳素心俏生生立在师诩之丈许远处,并不为高手间如此近距离可随时发出致命攻击而担心,素面轻淡含笑,目光迎上师诩之。

她这次并没有戴什么面纱,精致以至于只能用完美来形容的面孔,透露出的是绝无虚假的青春气息,以医圣眼光,也不能看出岁月在她脸上曾留下过什么,但那种微笑中玄异的仍隐含绝无小姑娘能有的一种成熟魅力,诡异莫名,令人直觉象是对上落入魔界中历练的天使,不觉中染上一丝魔气,却是恰到好处,更让人赏心悦目,心甘情愿的可为她做出任何可讨她那怕是一丝欢心的事。

山间的风吹来,似乎是略显强烈了一点,舞起她的衣角,莫名中让人有如她正在翩翩起舞的感觉,舞姿还份外迷人心弦,只是不动,便可以作成如此感觉,要是动起来,不知会是如何惊人。

只听她似是一个个轻轻的由樱唇吐出来,却又是连贯一气,悦耳怡心道:“妾身素心见过师先生。想不到师先生果然如素心所料,这么快就可以摆脱六弟的纠缠,没有让素心失望呢。”

师诩之对男女之事看得极其之淡,当年对苦恋的自己的何雨梅就未曾动过心,只是苦钻医道,却让师弟秦断误会了,以此方才引发师兄弟多方面产生的不和,只得避入劢山村。

此时,竟然莫名的产生一种微微的得意感,似乎是做成了一件事,未让佳人失望,由此牵动脸部笑神经,忽因此动作心中一动,暗呼厉害,清醒过来,淡淡一笑道:“承贵弟相让,方按时赶来。只是不知,你们如此寻找本人师徙,倒底所为何求呢?”

岳素心柔柔一笑,让人有一种如同春意融融,身处百花胜开美景中的感觉,淡淡道:“有什么所求呢,只是知道愚上人还有一个大弟子隐居,少主忍不住想要拜访一下,想不到二哥当日鲁莽,致先生误会,差点以为先生遭遇不测。但今日素心一见先生风华,也难怪二哥啦。”

明言表示无所求,一方面可以使自己如果交手,可以尽情施为,不用有所顾忌,另一方面造成师诩之的迷惑之处,确是高明。

但师诩之并不联想其它,顺言而道:“果然,象我们此类以武修道之人,到了一定境界,单凭自身,确是再难作寸进,难得岳夫人肯指教,在下感激不尽,唯当尽力而为,不辱夫人美意,请。”

岳素心似乎是在山风吹拂之下,有些站立不稳,但师诩之自是看出她借风力摇动树尖,身形仅是如此简单抖颤之下,已是生出了比寻常美女巧心的舞姿好看百倍的动作,衣袂裙角曼妙的在周身上下自如摆动,扬舒伸展,确让人心情舒畅。

听她仙乐轻声道:“啊,妾身可能无礼先生啦,还望先生见谅。”那有一点要进行可瞬间至分出生死的对决,反让人有如同情人谈心般的感觉。

如果能制服这个追踪高手,对以后和徙弟两人潜踪隐迹将有莫大的好处,想到这点,师诩之心中从出劢山村开始第一次涌起昔日在江湖中那争胜之心,产生出非胜不可的信心,将心境提到阳明的一面,暗合内劲心法运转起内力来。

不久功力走遍全身,全身每一条劲脉都似乎是要迫不急待暴发般,充满了常人不可想像的力量。

如此景象,岳素心那能看不到,却见她脸上的轻笑变得更加甜美,挽在身上本来随风拂动的两条锦缎似乎是顺着又吹来的一股风,轻轻飘向师诩之胸前。

当然以师诩之的眼力,知道如被这心魔成名兵器飘风绫带拂中,那无异于被常人用千斤铁锤捶中无异,不由得在这种关头想到这点微微一笑,逐阳极天身随心而运转,凌空而起,来到岳素心头顶。

这对高手来说,凌空而起,空中无处借力,所施招式必然比不上稳在下方的来得快捷兼力量十足,但这时两人都是在树尖上过招,闪躲之间少不了就得凌空而起,但师诩之另有打算,更进一步,直接来到岳素心头顶这个对他最不利的位置,一掌夹着蓄足的内劲,轰向身下的岳素心天灵。

岳素心明白师诩之必然还有高明的后手,不然不会如此行险,她并没有为看不破师诩之手段有丝毫担心,两条飘风绫带忽的化作了一条钢鞭,以其布绫挥动时绝不可能达到的速度鞭向师诩之后背。

同时好象手上挥动重物用力过猛行般,使得自身所处的树尖自动弯向了另一边,恰到好处闪开师诩之手掌茏罩范围。

师诩之所用一招不过是虚张声势,当下变招拍在拂来的一条绫带处,借力远远的腾开了去。

本来想借一小段内力,以他这几日来双臂改造的经脉再运转回来反攻岳素心,但一接触之下,发觉内中隐的阴冷真气冰寒异常,绝不同于师弟一片清清凉凉之感,以他本来修的自在阳明功都觉得过于玄寒刺骨,承受不住,只得猛的一吐真劲,借力远飘。

岳素心自是明白自己的寒月真气已经到了最后一层本源境界,当下看到师诩之脸色微变,并不就为此而心喜,心境平和没有半点波动,身形舞动间,再次迫了上去。

她整个动作都暗含妙韵,令得师诩之一看之内,觉得呼呼吹过的风都好象变作了一种莫名难以形容的乐声,作和着岳素心的舞蹈。岳素心整个的动作绝对使人联想不到一点危险。

给人的感觉有如刚从九曲十八弯的盘山道爬上一座高山,心情开阔的欣赏脚下秀美的山色,感动大自然的神奇,竟可以有如此绝美的景色,这种自然的纯美景色,人又怎么能舍得伤害,如何伤害呢。

师诩之暗呼厉害,这心魔的动作舞姿已经超脱男女的局限,升化到溶入自然的境界,换作一个定力比自己稍低的女子,一样会被震得不忍再动手!

但师诩之心中祭起对江碧海的担扰,顿时心中求胜心更胜,一个轻闪,来到了心魔背后,此时两人已经动手几十招,彼此之间已经略为了解招式方式,都没有占到好处。

心魔并不为师诩之这个动作担心,并不转身,绫带一条扫向师诩之腰间,一条守在空处,随时变招。

师诩之展开小巧身法,欺近岳素心身前处,一指点出,取的是她背后大穴,半途中忽的顿了一顿。

岳素心本没想到绫带真能拂中,但如此机会以她这种高手怎能放弃,以刚才对招来看,即使师诩之有后保留,速度还可以加快一倍,她也有把握在全力扫中师诩之时闪开背后点来的一指。

刹时蓄满寒月真气的绫带扫中师诩之下拂切来的左手,同时自身滑步来到空中,跃向另一棵树尖。

原来刚才师诩之一顿竟是与剑魔相斗的后遗症发作,刚才过招跳来跃去过快,震动受伤的内腑,引起刚才真气运转时微微的提起不及,已是让心魔利用,寒月真气由扫挡的左手灌入,虽然及时借力腾起,已是散入一部份入体,所过之处感觉似乎已经冻结。

岳素心恰到好处的刚开闪开点来的一指,守在空中的一条绫带也宛若活过来的一般,带着声势,撞向师诩之胸前。

师诩之非但没有为受伤担心,脑袋空前灵动起来,转念之间,有了定案,逐阳极天身带着身子侧向转动,闪开撞向胸前的绫带,来到岳素心侧身,右手五指拂向岳素心腰间。

本来最好就转身之势切掌斩向岳素心胸前,但他显是因岳素心是女子,方才临时变招。

岳素心暗暗一笑,显然是师诩之使惯的攻击,临时想到她是女子,攻向胸前太过失礼,临时变招扫向腰间,如此已经失去了招式的连贯,加上他刚才受了点伤,身子显然是稍缓了缓,如此机会,怎能放过,身子侧到师诩之旁边,撞向师诩之的绫带带着弧度,最小距离的恰好扫中师诩之后背。

师诩之拼着受伤,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一般人如果探向小洞掏物,如果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猛的咬叮一口,那猛的缩手速度绝对是平时多少倍以上,超越有意为之时的身体速度极限。

但师诩之一代医圣,比这个高明百倍以上,他竟然将后背所受的伤痛刺击,玄妙之极的借以转运来到拂向岳素心腰间的右手,超越了他有意为之时所能提及的速度,变招斩向岳素心侧腰。

高手之争,讲究毫厘之差,岳素心本来恰好算准闪开拂向腰间的一招,即使师诩之再变招,以他原有的速度,再增一倍以上,她也来得及再闪开,因此并没有再多闪开一分。

岂知师诩之借深明人身体经脉,各种的伤势变化的高明医理认识,竟能神奇之此的将伤痛处的刺激加到手倍动作上,速度倍增下,实实的一招斩中岳素心腰间。岳素心应招喷血前跌,再不能准确把握身子,由所处树尖直接摔了下去。也错非师诩之一代医圣,换过别人,绝做不到这一点。

岳素心想不通师诩之如何可以做到这一点,她本是十分放得开之人,并没有因此生起怒气,反而由此深知再纠缠下去,必然因看不破师诩之手段而再受败绩,作成日后深修武道难以跨越的障碍。

因此大方的在树下远远逸走道:“先生着实高明,素心受教了,告辞了,前方有我家少主等候,还望先生移驾指点啊!”声音迅速远去。

师诩之吞服了三颗丹药,本来这药只要一颗就够,多服反而有害,但想到天神殿少主不可能不来查看,他怎么可能在这儿死等他来,不得不多服几颗强压内伤,略为调息一下内伤,觉得内伤好点了,连忙带着江碧海朝这儿的一处悬崖而行。

到了后,只见那崖处危高,临来的风虽是轻轻的,却仍吹得人心寒,完全不比几天前与师弟一战处的危险逊色,他呵呵一笑,就这么从上面带着江碧海投了下去。

仗着攀山索,下到半途时,弹出来,阻去坠势,再收回来,如此反复几次后,已是下到崖下的一条深沟处。沟内水声叮咚,显是有水从这里冒出来,聚成小溪往外流。

师诩之辨明水流的方向,顺水而行。这条山谷沟由两面绝壁夹成,顺着水流,越向外越开括,师诩之高一脚浅一脚来到谷口,一个纵身,翻出谷还没来得及观看谷外景色,一阵爽朗长笑声响起:“哈哈,终于等到师先生啦,果然没让在下失望,依时应约前来。”

令得师诩之吃了一惊。

声音的主人算准了师诩之必然走这条路,然后先行守候在这里,必是从几天前自己坠崖毫发无损,推断此次为免碰头,必由此最险的一个悬崖遁走。

只是此点,足可说明他是一个十分细心之人,然并不怪自己临阵逃走,有一种帮忙化解自己难堪的意味,更说明他乃一个心胸大度的人,难怪可以成为鬼神主人弟子,成为天神殿少主。

鬼神主人是和恩师道愚上人同辈之人,师诩之自是知道鬼神主人现今唯一的弟子是谁。

这个天神殿少主,据说是鬼神主人二十年前自己退隐江湖的前两年所收,根骨之佳,学武天分之高,令得鬼神主人初见之下,也不由自主对座下六魔八仙之首的血魔言道:“吾后继有人矣!以此子天份,定当青出于蓝。”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师诩之很快平静的回复过来,并没有为对方看破自己的行踪感到一丝不安,转为专注的细细打量对方。

只见对方面目清秀,绝让人想不到是一个绝顶高手,约摸二十来岁的年纪,穿着一袭极普通的青衫,正是“青衫落落佳公子”的书生样子,面上一丝亲和的笑容,眼神温和的看着师诩之,一点敌意也无的样子。

一见言下,师诩之方才有些明了当时鬼神主人的感受,不由自主的道:“有谁能想到天神殿少主李少含居然是如此一个书生,若以前有人如此说,在下绝不相信,今日一见,只觉得只能是这个样子,才配得起作鬼神主人弟子。”

听来似乎是矛盾之极,但对视打量的两人都清楚明白所指为何,李少含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师诩之暗叹一声,想不到李少含如此年青,武功已到了收敛形相,返璞归真之境,看来鬼神主人的眼光确是独到。

李少含再微微一笑,移近几步,来到师诩之几步开外道:“师先生过奖,少含惭愧不已。只是最近少含因贵师弟说先生收藏得有玄天图及传世宝书,玄天图不过一宝藏而已,少含实还不放在眼里,只是对传世宝书一时想借阅至极,故央求二叔延请,不想差点令得先生有所伤损,少含实是心中抱歉。”

顿了顿又道:“后来恩师知道,好一顿责备,指出如果我心存外物,想依靠外物的话,而不是靠自己摸索的话,武道的修行上将永不能达到无上妙境,少含知道铸成大错,幸喜先生无事,这才稍安。”

师诩之呵呵一笑道:“传世宝书记录有昔日前辈高手乾坤大侠的天地化龙神功,玄天真魔的玄天真魔功,一代大侠文汰霄的天华神功,也难怪少主一时贪念。但你不知,当日在下恩师专门请鬼神前辈一同参详的事吗?”

李少含道:“前日已蒙恩师告知,确有其事。恩师更指出,当日只是略略翻阅一遍,却害得化了二十年,方才幸幸苦苦忘掉,因此到现在才进军无上武道。恩师有言道,当年定力不及道愚前辈,因为同样请道愚前辈观看本门的圣法天书,道愚前辈仅仅翻阅一两页即指出,圣法天书所记果然玄妙,且对道愚前辈修行的武学有颇多启发之处,但如依赖太多,因为自身所学,已近无上武道,无上武道前人无片言只语指路,如果此时读看圣法天书,失了自身探索,在无上武道里必然不知如何探路前行,反而得不尝失,当时恩师一时还不明白,反而暗地笑话道愚前辈。而现在道愚前辈早证天道,不知所踪,而恩师却仍然刚初入无上武道之门,方才明白,已是迟了。少含差点再一次犯了恩师当日之错,惭愧啊!”

师诩之呵呵一笑,来到李少含面对面之处,道:“想不到鬼神前辈终于到了由魔入道之境,可喜可贺。但即然如此,不知少主为何仍急于寻找在下?”

李少含眼中满含诚意,迎上师诩之,道:“我修习的圣法天书中的参元心法,实不相瞒,实是魔派镇派功夫,自恩师进军无上武道,由魔入道以来,已是修改不少,不再强求过于残忍有违天道的修炼方法,但仍免不了与同等级的高手作生死决,方能由此绝无别法可代替——会聚全身意志精神的一种修炼中作出突破。当日恩师到此段时,正遇上道愚前辈,两相切磋,实是得益不少。所以在下才急于寻找师先生,希望能有如恩师与道愚前辈般,再作切磋,从中得益,此点私心,还望先生满足。”

师诩之呵呵笑道:“承蒙盛情美意,敢不从命,况说不定在下可得益更多呢。”将江碧海抛开去,刚好落在一块大石上,然后调运内息,周转全身。

他并不想说自身已然身受内伤,那无异于一种变相的示弱,对他这种高手日后修行可能造成莫大的心理障碍。

两人跨步开去,来到谷外开阔之地,双方都是那么随随便便站立,自然而然的透露出一种轻松写意的味道。

李少含微笑道:“魔门武功,歹毒异常,虽经恩师一番改造,但有时仍免不了手,还望先生倍加小心。”

师诩之微微一笑:“一切自有天命,收不住手只能说明在下技不如人,绝不会有怪少主,只会可惜一次绝佳的突破机会,哈哈!”两人会意一笑,不再言语。

两人静立之势并没有改变,只是周遭山谷中流动的穿峡风却不知何时已经停止,那些经日从未曾有片刻止过摇晃的一些树草叶子第一次静止下来,却并不是低垂而下,而是以两人站立之间为中心,朝四周成放射状,情形诡异莫名。

师诩之迎上李少含望过来的眼神,两人第一次目光交接,中间竟然玄异莫名的隐约有淡淡的电光闪烁。

清凉的月光并不能直接晒照到这个处山脚来,但就凭那丝丝毫山壁反映下来的极淡光线,两人已是清楚的看清对方,没有一丝遗漏。

李少含身上好象由里向外会发光一样,变得有些晶莹剔透起来,有了淡淡的透明感,显是他的参元心法运转到了极致,整个人不再是刚才平平常常之态,显示了高手的劲气形相,一种无形的压力排击过来。

错非是师诩之,换个稍差的人,必然无形中硬顶之下会或轻或重受点内伤。

李少含觉得周身功力运转已到顶点,再不出击,就会如抛空的物体,已经达到顶点,自然有一定的回落,呵呵一笑,来到师诩之身前,一拳捣击而出。

他和鬼神主人追求的一样,返本归源,认为最好的武器是人自己的拳头!

师诩之顿时觉得周围的空气被他这一拳抽取尽净,以李少含拳为轴,绞施而成一个气柱,若给击实,保证胸口会化成肉酱。师诩之在这个时候,沉静下来,闭上眼睛,再不去思考如何招架或是躲避,只是凭着自在阳明先天心法,溶入自然,只是凭着那种天人间神妙的感应,自然而然的展开逐阳极天身,反而迎了上去。

李少含并不觉得意外,在他这种境界,已经认为任何奇迹的发生,都是绝无别种可能的当然,所以心境没有半分波动,轻松的再提真劲,加速迎了上去,拳劲凝实而成的气柱已然实实的捣在师诩之胸前。

却并没有将师诩之胸前捣成肉酱,甚至连师诩之的衣服都没有因气劲所压朝内收缩一点。

李少含自然知道看似击中,其实是因为师诩之身子在那一刹那颤动不下百次以上,一触即收,一触即收,硬是奇妙的将他凝实的气柱以过百次的接触一点点化解,看他脚下坚实的石面都薄薄有一层化成粉末,显是被他传到地面,自身一点都没有承受,如此功夫,实是首次得见,不由得暗呼过瘾。

错非师诩之前几天改造了的胸前经脉,绝不可能轻易的在刹那承受那凝实的内劲再转到脚下。师诩之侧身而进,已是来到了李少含面前,一指点出,取的却正是李少含的拳头面上中心一点。

李少含刚劲之气已然先行让师诩之巧妙化去,脚下玄妙的错步,行进之势反而借侧身躲闪加速,就如同弄船高手可以借转向加速一般,两人交错而过,换了个位。

李少含并不为师诩之的奇招感到意外,只认为本该如此,全身心都为遇到此难得对手似乎开心得要跳跃起来,身上每一个部份都活了过来,直觉得振奋莫名,参元真劲似乎都在刹那更上一层楼,升达一个他自己暂时都不明了的层次。

身子再一转,常人转身必然速度倍减,他原来虽可小角度转身加速,但角度大了也一样会减速,此时玄妙的再次增速,比刚才稍快半分的再一次滑到了师诩之侧身,竟是快过了师诩之的逐阳极天身,再一拳轰向师诩之后背。

此次他劲气丝毫不外放,敛而不发,一拳轰来就如同常人一般,没有一点特异之处,但是速度却是常人百倍以上。

师诩之想不到李少含的速度竟可以如此大转身下一再加速,完全闪开已是来不及,他将心中那意外的吃惊外放到右手上,同样的玄异的达到有意为之不可能产生的速度,后扫挥出,迎上轰向后背的一拳,准确至有如目见。再借挥手之势转身,两人拳掌相接。

师诩之吃亏在掌劲不足比不上李少含来得凝实,顿时李少含的内劲由敛而不发变狂猛灌入,以师诩之改造不久的经脉也有点承受不住。

想不到李少含如此年青,功力已经这般深厚,完全比得上当日师弟和幻魔合力的内劲,也不知他如何练成。

但师诩之改造后的经脉提劲速度来得比李少含快,他将内劲外放伤敌独有的六浪叠韵巧妙的用在了自身,终于在对方参元真劲攻过肩头时初步抵住,少不得已是受了一份内伤。

李少含掌握主动,说退就退,一见师诩之挡住攻入的内劲,一个退步,轰出的右拳脱离师诩之右掌,避免了成绞着状态。

师诩之也一个退步,略为调息有些翻腾的气血。

李少含微微一笑道:“师先生小心啦,少含忍不住要用参元心法的真劲元爆啦。还望师先生小心啦。”

忽的一个腾身,来到空中,一拳轰向师诩之天灵。离地攻击,必然没有驻站地上发劲凝练深厚,但见李少含如此行为,必然是真劲元爆有过人之处。师诩之一个闪身,避开轰向头顶的一拳,先避其锋锐,他在地上,闪躲自是方便,逐阳极天身随心而转,已是逸走一丈。想不到李少含在空中仍可以轻松转身,借以加速,几乎追上来,仍是一拳轰向师诩之天灵。

师诩之呵呵一笑,如此空中转身,已然失去初腾空所提的拳劲,师诩之并不再闪,反身迎上,右手成拳,也是一拳轰击而上。

两人双拳相接,李少含吃亏在半空,不及师诩之脚踏实地所发的拳劲来得凝实狂猛,师诩之生出吸劲,使得李少含不能由空落地,提足自在阳明真劲,直往李少含经脉灌入。

李少含并不心焦,沉喝一声:“真劲元爆!”

师诩之刚觉得自己的阳明功虽然攻入李少含经脉,但对方的参元真劲一样也攻入自己经脉,他心中暗想,自己手臂以至全身经脉已然改造过,必可转入地面化解时,听到李少含沉喝真劲元爆并没有在意。

高手过招,本来就不会因对方的言语引致心境波动。

但李少含此次攻入的真劲,玄妙无比,竟然在师诩之经脉内由真劲锋头自我裂成一段段,或许是在师诩之自在阳明真劲压榨之下,再缩聚成一个个小球,应李少含真劲元爆沉喝。那些小球竟再次爆裂开来,冲开师诩之护身内劲,让后面的参元内劲狂猛灌入,一路裂爆下去。

师诩之促不及防之下,参元内劲已是散入五脏内腑,差一点就攻入心脉,已经无力抵抗下,李少含忽的拳心生出弹力,由师诩之头顶弹起,落地正是不远处江碧海所处的石头。

他真劲狂吐,一拳轰在石头,“砰”的沉闷一响,整个石头应声裂开了几道缝隙,显是为他真劲所化,这时一抬头注意到了躺在石上的江碧海,惊叫出来:“天啦,出错啦。”

弹身来到师诩之面前,满面谦意道:“对不起,没想到这真劲元爆如此厉害,连师先生,也抵不住,那真劲凝在身上,如果不吐出去,连我也可能伤得至丹田爆毁,苍促之间化劲,却忽视了师先生弟子在石上,不知他武功如何,应该受得起散入的一点内劲吧,希望先生疗伤后没事。此次切磋,少含实受益非浅。唉,为避免打扰先生疗伤,少含告辞了。”

身形借不断在山脚躲闪乱石树木加速,刹时便去得无影无踪。显是不忍见到师诩之一脸渗血的样子,且自身也受伤极重,必需寻一可靠之地安心疗伤。

他却不知,江碧海只有一点点阳明真气而已,以为他是一个高手,这才放心去了,却使得师诩之大吃一惊,身上几个未爆的真劲球爆开来,身上的心脉已然炸断。

师诩之太关心江碧海了,本来他已经运内劲逼住那几个真劲球,闻言之下,内劲微一散乱,已是造成如此重伤,心脉爆断!

师诩之知道身上还不止心脉裂断,还有五脏六腑一起受伤,已经震动移位,绝没有任何人可以再挽留性命,即使有大罗金仙也不成,支持这一会,已是他精纯无比的内功所赐,最多还能再支持一会。

他一代医圣,行医问药,生死见得多了,对自身生死看得平淡之极,并不太伤心,只是想到江碧海身受天界寒毒,刚有治好的可能性,他青春还长,别被李少含误伤太重。

不顾内伤,提起逐阳极天身,闪到那块大石边,及时弹身而起,提起被心魔点了睡穴的江碧海,脚一点落到旁边,那块大石轰的一声,散裂成了一地小碎石。

师诩之探手搭在江碧海手腕处,送出一股真气,游走江碧海全身,发觉江碧海由于经脉极其具伸展性,并没有被李少含的参元心法伤着,只是引致了原处丹田内存在的两股阳性真气交纠激斗起来。

那两股真气显是深具魔性,怎都不肯和江碧海自身纯正的道家真气阳明功溶为一体,再言之,那两股任一股也比江碧海本身的阳明功来得强太多,说不定日后会有害江碧海修行。

他本来就精元有亏不足,气感不强,如此怎能治好天界寒毒,自己又怎能放心西去。

师诩之想到这,念头一转,想到把全身功力全输入给徙儿,以自在阳明功与徙儿的阳明功同根同源同性来说,日后必然能全部化为徙儿自身的内劲,那时就不用担心这两股带着魔性的真气为害了,说不定还可以炼化成徙儿本身的真劲呢。

这要是以前,他还不敢冒然如此,却幸喜徙儿的经脉不知经过了什么改造,应该可以承受得住。但是功力一失,必然即时撒手西去,还有好多话想与碧儿说,考虑再三,解开了江碧海的穴道。

师诩之第一次不是中气十足的话音,令得醒过来的江碧海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感觉,好像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即将消失一样。但他不敢问话,因为师诩之第一句话就是:“不准说话,听我讲!”

师诩之见到江碧海凝神的样子,满意的笑了笑道:“碧儿啊,师父就要死了!”语气平淡之极,就象是平时教导江碧海一样。

江碧海“啊!”的一声惊叫出来,再控制不住:“师父你骗徙儿吧,你身体这么好,怎么会,怎么可能?”

等江碧海稍稍平静了点,师诩之续道:“你随为师出诊那么多次,应该见过不少病重不治的病人吧,师父不是神仙,救不了他们,这一次也一样,只不过换了为师而已。生死自有天命,不可强求,这话我说过多少次,所以为师只不过顺应天命而已。”

他当然绝不会说是因为刚才担心徙儿,所以才如此伤重不治。

江碧海听到前面的话,点了点头,但听到“换了为师”,他本是自小苦痛缠身,孤儿一个,本来就是多愁善感的一个人,再也忍不住,泪水奔涌而出,却坚持没有再开口问话。

师诩之微笑道:“你不要想找天神殿报仇,此次师父伤重,只是与人切磋受伤,以后你好好活着,就是对得住为师了,以后有机会,你可以把师父放在甜泉的东西取出来,那上面有我们问心门的所有秘密。我们问心门也是武林两大圣地之一,只是有极少数人知道而已,不如名山仙境出名而已。哼,实际上本门所藏武学实在他们之上,你以后有机会自然会明白啦。说到这里差不多啦,为师只是担心你身上的天界寒毒,以后无人为你化解,你要自己多加小心啦。好了,为师把功力传给你,希望能帮上什么忙吧,接着。”

江碧海刚想开口,师诩之手法何等快,已是将他点穴变成了一个木偶。

师诩之站起身来,深情的仰望这两边相夹的高山,看着那落在山顶处轻蒙的月影,作为在人世间最后一眼看这美好、让人心生眷恋的景色。

然后轻淡的洒然一笑,脚尖生出弹力,已是来到江碧海头顶,一如当日给龙威镖局总镖头林天河拔除虚空真劲,两人头顶百会穴相接。

江碧海只觉得头顶师父温和的真劲今次狂猛的灌入,脑际轰然一震,已是人事不知,原来是师诩之为了减轻灌入内劲时江碧海所受的经脉冲击之苦,化出一股内劲,特意将江碧海震昏了。

错非他一代医圣,深明人体经脉,否则绝不可能不伤及江碧海下做到这点。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碧海清醒了过来,见到了仍是盘迦跌坐在一旁,脸带轻笑的师父,心中一喜,以为师父刚才取笑自己,实际上没什么事,过去轻轻推了一下,只见师诩之应手而倒。

在那一刹那,江碧海只觉得天地停顿了,自身再也没有任何感觉,完全沉浸在比那种天地塌毁更深的悲伤里。

或许是太伤心无泪,太悲痛无语,一瞬间象是化成了一个木人,脑海中没有一丝想法,当然也丝毫没想从此他就将是一个人进入飘零天涯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