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只有一个史文业
作者:史文业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345

真的如他所说,数步之后,突如其来一阵冰寒的冻风,瞬间内将所有的彩雾吹散,我已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星空之下,是一个气温低下的星空。我打了个深深的寒颤,要不是右手及时发力的话,恐怕箱子已经坠落在地上了。

我仰望星空,忽略了寒冷,大风将我的头发吹得散乱不堪,我自问道:

“这是哪里?我要在这里干什么?”

“这里有你的责任,当你的责任完结之时,我就会送你回家。”

我一直认为,那个声音只会在彩雾里才能听到,现在我身处正常的世界,他也能与我沟通。我喃喃地问道:

“我的责任……我的责任是什么?”

“睁大你的眼睛,望向远方吧。”

我的视觉渐渐地放射开去,原来我站在一间大楼的天台之上,只见这里的围栏残破不堪,全是生了绣的丝。我再向前走了几步,贴近铁丝栏,向远方望去,不禁大是惊奇。

我视觉所触及的地方,四处都是田野与小山丘,完全看不见大楼。虽然有平房区,但全都是分布错落,而且还是很残旧的房子。房子里面透出了微暗的灯光,一看就知道那是一些低瓦数小灯泡发出的光亮。由于我身处的大楼也不太高,再远一点的地方就看不清楚了。

出奇的是我看到那些房子全是些日本旧年代的式样,这里简直就像个没拓荒的村落。这个时候,我的手终于用尽了力气,挽着的箱子重重地跌在地上,发出了“咕啯”的一声。我并没理会这些,而是向着天空大声呼问:

“这是什么地方?回答我,我在哪里?”

他的声音透过空气,渗入我的耳朵里:

“这里是日本的东京,现在是1948年的秋末,你的旅程从这一刻开始。我为你准备了一个新的身份,你的名子仍然叫史文业,不过你是一个刚去世不久富商的儿子,他死后留下了一笔遗产给你……”

他说了一大堆话,我却只留意了第一句,当我听到那句话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般,身体猛烈地震了一下,心中肯定了一个可怕的事实:1948年?他竟然把我送回了日本的1948年!2000年的史文业即是1948年的史文业。伯母,不!万代崇子现在十五岁,我的责任……

“不会吧——一切都是个梦!”

我的叫声犹如野兽般的嘶嚎,我的精神处于极端状态,随时会崩溃。实在太荒谬了,我应该一早就想到,世界上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不但姓名相同,而且样子还长得一摸一样,原来世界上就只有我一个史文业。

我实在很想哭,但无论我怎样努力抽索鼻子,泪水也不能流出来。此刻我百感交集,前路一片迷茫,不知道是忍受还是接受,我突然顿了下来,咀丧地问道:

“我……我该怎么办?”

问题发出后,我久久得不到回应。片刻过后,我再次疯顛起来,嚎叫道:

“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

声音消失了,没有回答我,这意味着往后的路需要我独自完成。寒风不断吹送,我这才发觉自己的头发长长了不少。虽然我穿着短衬衫,但寒冷对我来说不太碍事,反正在中国的时候,就算隆冬季节我也是洗冷水澡的。

约莫待了几分钟,我逐渐把情绪收拾好,放眼看着那片黯然的土地,心里想着初中时学过的历史知识。

一九四八年,日本刚刚经历过战火的洗礼。一九四五年广岛与长崎被美国扔下了两颗原子弹,将这两块地方炸的面目全非。我还隐约记得,投在广岛的那颗原子弹的名字,好像叫“小男孩”,比起其他地方,东京这里可算是比较平静的了。

想着想着,通往天台的木门后面发出了微弱的脚步声,要不是这里静的要命的话,我根本听不见,那是一种欲步欲止的声音。我应声转身,立即挽起箱子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当我扫视了天台一番后,知道躲起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因为这里平坦一片,连供水库也没有,这种情况下我只能硬生生地站在原地不动。

木门并没关上,我先是看到一条淡黄色的光柱从楼梯那边面射了出来,看样子光柱的发出点应是一个电筒。随即便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惊慌:

“谁……谁在楼上?”

我倒有点疑问,这间是什么楼,难道是一所公寓吗?如果是的话,正在上来的人一定是这所公寓的管理人员了。思想之际,那人的脚步已到达天台。虽然这里极为黑暗,但还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那个男人看到天台的一角有人影在晃动,吓了一大跳,很明显地看到他身体抖了一下,手上拿着的电筒立即向我照射过来。

正当他用电筒向我照射过来之时,电筒的光就突然熄灭了,连我的样子也照不着,这使得他更感惊吓,一只手在摇晃着电筒,吓得说话口吃起来:

“你……你是什么人?这里是学校,晚间不容许任何人进来的!”

我一听,恍然大悟,原来是学校,那么这就是我要就读的地方了,想必伯母她们就在这里。从这一刻开始,我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没有人能帮我,而我所作出的任何决定,对未来也有极大的影响。

想到这里,我的心忽然变得坚强起来。那人见到对他的话我无动于衷,更不敢靠近我,而是在距离我五至六公尺的地方一边摇甩着电筒,一边用说话来警告我:

“快离开这里!要不然的话我要报警了!”

“对不起,我没恶意的。我现在就离开。”

我把话声压低,说话之时,我踏出了几步。那个男人看到我的举动,马上往一旁退了开去,作出防备的姿势。我没理他,直接提起箱子从他身边掠过。

“不能随便闯进来,下次我真的要报警了!”

那人的语气怯怯的,让人听到也觉得好笑,难道这就是日本人民大战后的心理吗?他们好像已经失去应有的斗智了,这令我心里生出了几许怜悯之意。步出了学校,我无畏寒冷,蹬上学校后面的小山丘,尽管这里的寒风比山下的猛烈很多,但这是我必需的一个落脚点。我手上提着的全是金子,没理由去找旅馆住的,更不用说在别人家借宿了。

既然要待在这个时代一段时间,我就必需为未来做好准备,首先想到的就是住房的问题,反正金子多的是,拿出一部分建一座房子好了。事不宜迟,明天一早就要再去那所学校,报名就读。

我又想到,房子还没建好,要解决金子的储存点也是一个难题。夜越深,风越狠,确是有点令人受不了,冷得我不住地打喷涕。我翻了整整大半个山丘,终于被我找到一块好地方,这里的树长的比较密,而且全是高大粗壮的杉树,我决定在这附近挖个深洞,把整箱金子藏在里面。

我随手拾起了一块尖石,在一颗杉树下拼命地挖起来。天气寒冷,山土开始变硬,任由我怎样出力去挖,效果也不大,而且弄得我满身土迹。挖土之时,双手不但冻僵了,来回动作之间,还被硬土与尖石磨擦了不知多少次,结果弄得手掌划出丝丝血痕,最令我心痛的是连小美送的衣服也给弄脏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挖出一个深约六十公分,长和宽各约八十多公分的矩形小洞,但我没立刻把箱子藏进去,现在身上连一分钱现金也没有,总得拿出一两条金子去对换点现金作旁身之用。

我将金属箱的保险杆推出,箱子应声而开,里面的金子大小一样,每条约比中指粗大一点。金子虽然是金色,但并不会真的发亮,不过我看到箱子里整齐地摆放着三百多条金子时,所有金子就像有生命似的,忽明忽暗的金光耀着我的眼睛。我知道这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在作怪,不过实在是太动人了,在这个时代,我是一个有钱人,面前的金子全部是属于我的。

我及时止住了狂妄的思想,取出了两条金子在手上晃着,约重半公斤,我想单单这两条金子以足够我在这里几年以上的食用费了。把箱子藏进洞里后,我再把土壤拨回原处,将箱子盖住,然后出力地踩了几脚,使土地恢复平整,最后在树干上作一个微小的记号,想必日后要找出金子非常很方便。

干完之后,我浑身热乎乎的,大汗夹背流,挨在一颗杉树下不断地喘着大气,寒风变成了一台天然的冷气机。

“呼……呼……哎呀!弄得浑身黑土,这次可真成了‘屎文业啦’!”

我一边喘气,一边愚人自乐,不知不觉身体又凉下来,重新感受到寒风的刺冷。有时候我的睡眠欲也非常惊人,在这么寒冷的天气下,我竟然昏昏欲睡,背靠杉树睡着了,真不知道是因为累了过头了,还是冷至晕倒了。

一觉醒来,风势减弱了不少,耀眼的晨光照来,我打了个哈欠,接着就是一个深深的寒颤。我伸了伸懒腰,一立而起,迳自往山下走去。

不稍几分种,我来到了学校大门前,很多学生陆陆续续地走进校内。我也不理会自己身穿异服,而且肮脏非常,照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学校里面。学生们很快就发现我的存在,他们看到我身穿异装,纷纷向我投来注视的目光,而我这时也发现,上学的学生没有统一的校服,全都是穿着一些破旧的便装,大部分的女孩甚至还穿着传统的民间和服,以至动作非常缓慢。我一边走,一边搔着头发,还对着其中一个注视我的女孩打了个眼色,微笑一下,然后走上教学楼。

教学楼的外观我已看得不顺眼,就连教学楼内的环境也是如此之差,墙脚霉腐不在话下,墙身也裂痕四起,简直是一所危楼,再过几年的话恐怕会突然倒塌也说不定。

教学楼面积不大,六楼就是我昨晚登陆的天台,我翻遍了整所教学楼也找不找老师的办公室,眼里所见的全是学生,他们正在短而狭窄的走廊上穿梭,不时注视一下我。我开始有点纳闷,对着一个刚掠过我的女生问道:

“那个……我想请问一下,老师的办公室在哪里?”

那个女孩有点意外,穿着和服的身体很难使唤,连停住脚步转身跟我说话也有点困难,不过最后她都回答了我的问题。

“哦,教员室不在这里的,它独立地建在教学楼一旁。你走下楼左转就能找到了。”

“啊……谢谢你,我现在就去。”

“不用谢,再见!”

我转身离去,偷偷地笑了起来。原来日本旧时代的人礼貌也挺不错的,特别是女孩,看到她们那种可爱的笑姿,我的心也甜起来。有些经历过战争的长辈曾经和我说过,日本的平民其实是很善良的,甚至大部分人都讨厌战争,可恶的只不过是那些军阀。

我一边想着,一边赶下楼去,离眼前不远的地方果然有一间平顶的小建物,想必那所就是教员室。我加大步幅赶过去,走至门前,我通过窗户看到里面的情形,心里又泛起了一片妻酸,这所建物不但面积小,里面的教师人数也屈指可数,只见他们之间有些刚拿起几本残旧的教科书,准备跟学生们上课。

趁着一位老师推开门走出来,我随便向他问了个好,然后走进里面。当我走进里面时,所有教师都注意到我,其中一个年约二十来岁,脸上充满精神气色的年轻男教师走到我跟前,很有礼貌地问道:

“早上好,你不像我们的学生呀,请问到这里有何贵干?”

我顿了顿,望着那位老师粗大浓黑的眉毛,直接地回答道:

“早上好!我……我是来报名读书的。”

他显然发现了我注视着自己的眉毛,有点尴尬地扬了扬眉,看起来更显英武。

“来报名读书的……”

说着,他忽然转身望向身后的一位老者,看样子他才是决策人,不用说那个人九成就是校长了。我连忙向那个老人微微鞠了个躬,话声并不太大:

“早上好!”

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他好像已经知道我的来意,缓缓地站了起来,慈祥的一笑:

“小伙子来读书呀?学期刚刚开始了,快过来吧,我跟你谈谈。”

看到那个老人慈祥的笑颜,与那和蔼的语气,令我想起星宫美孤儿园的园长——高部先生,他们两者在待人的态度上的确十分相像。我对他十分尊敬,慢步走过去,又鞠了个躬。道:

“您就是这所学校的校长吧?我想来报名读书的,还有学位吗?”

“嗯,当然有!我想问你一下,你叫什么名子,多大年纪了?”

“我叫史文业,今年十八岁了。”

听了我的介绍后,老校长瞪大了眼睛,惊喜地问道:

“你叫……叫史文业?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一位富商的少爷啊!是……是吗?”

我心里暗暗吃惊,想起昨晚“时空十三极楼梯”跟我说过,我在这里的身份是一位刚去世富商的儿子,想不到这里的人好像一早已经听闻过我的大名似的,难道他真的能制造历史吗?情况既然是这样,我也只能按照他所编排的“剧本”去饰演自己在这个时代的角色。

“啊……是的,您说对了。”

而这时其他在场的老师也极为惊讶,其中有位不知名的老师突然站了起来,仰着头道:

“啊!你就是那位有钱人的少爷呀,听说他刚去世了,哎……我怎么突然忘记了他的名子呢?”

另一位老师接着道:

“对呀……怎么会这样,你父亲明明很出名的,但无论我怎么想也想不起他的名字。”

我不由得从心里笑了出来,心想:你们当然不知道了,我在这时代的父亲,根本就是个虚构出来的人物,真正有钱的是我,与其他人无关的。想到这里,那个浓眉英姿的老师按住我的肩膀,不解地问道:

“日本还有很多一流的学校,照你这样身份的有钱人,为什么要挑这所破旧的学校读书呢?”

我淡淡地笑道:

“什么嘛,说明是学校,管他破不破,旧不旧的,反正能读书,学到知识就是可以了,何必花大钱去找好学校呢,在我心中哪间学校都是一个样的。”

众位老师包括校长听到我这番话后,无一不张嘴扬眉,特别是老校长,简直是高兴到极点,他离开了坐位,慢慢地向我走来,一把握住我的手,兴奋地道:

“好一个年轻人,虽然你是有钱人,但却一点架子也没有,实在是太好了!我们学校非常欢迎你,快来签个名吧,你马上就能进校读书。”

我接过了校长的一张入校申请书,填写了简单的资料,再重新交给校长。就在这时,那个浓眉老师发现了我的一个特点,不由得问道:

“咦……史文业同学,我觉得你的穿着很奇特,那些衣服我从来也没见过呢。”

我笑了笑,回答道:

“哦,你是说这套衣服吗?是我自己设计的,我比较喜欢穿自己设计的服装。”

我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说了个谎,总也没理由跟他们说衣服是2000年的产物吧,反正我的谎话也挺合理的,大家也就相信了。一个问题解决掉了,另一位老师又向我发起问题:

“史文业同学你不觉得冷吗?你看我们大家都穿着厚厚的棉衣,而你却穿着单单薄薄的短衬衫,看来你的身体也挺健壮的嘛。”

被那位老师一说,由我心里忽起了一阵寒意,我强忍着寒冷,抖了抖身体,道:

“有点冷冷的,不过我冬天也洗冷水澡,这点冷不算大问题。”

这时我也注意到了那位浓眉的老师,他也和我一样,穿着单薄的短上衣,而且气色红润,一点也不畏寒冷,我不禁暗暗佩服他。

学校的事情已经办妥,而这所学校的学费也便宜得惊人,每个学每年只须要交纳280日元的学费,据校长说这所学校多半是为了孤儿们而建立的,他们所收的学费只足够维持学校的经营运作,校长几乎连一日元也没赚下,连多出来的一点儿钱都给了老师们作工资了。听了之后,我不禁心酸起来,心想自己入校之后一定要拿出一点钱,令这间学校的环境能够有所改善。

接下来是金钱的问题,我向校长请出了一个理由,说今天还有一点私人的事情要办,过两天才能正式上课。

道别了校长之后,我离开了学校,拿着两条金子去找能对兑换现金的地方。找了半天,终于靠自己本事找到一个私营进出口生意的商人,拿出两条金子跟他对换了现金。他以每克金子二百三十日元的价钱跟我对换了。这个时代金子的价值我不太清楚,所以便一声不哼地答应了这个换价,验证了金子的真假后,他以十一万五千日元把两条金子给换去了。

他叫绿贺金夫,是个战后的暴发户,专门经营进出口的布料生意,因为想到日后要换金的话可能再要找上他,所以和他交上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