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嘟……嘟”缓慢的两声过后，大门也随着打开，看到小美把电话贴在耳朵旁，准备回话。见到她平安无时，我才松了一口气，一手抓起白衬衫匆匆披上身体，几步走过去把她搂在怀里，心忧地问道：

“到哪里去了，我很担心你呀！”

她递起纤手按在我的脸上，话声比我更忧郁：

“你的脸很烫，还有很浓的酒气，喝了很多啤酒吗？”

“嗯……是的，你还没说你去了哪里。”

“我……我去补习班了，所以晚了些。快去洗个澡，吃完饭后就做作业吧。”

我在洗澡时一直在想，小美今天好像有点怪，但我又猜不着是怎么一回事，小美绝不会有事瞒着我吧？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往后的日子过得非常安稳，转瞬间离期末考也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在这之前，藤刚厉智没再来找我麻烦。最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小美每天都很晚才到我家，而且做饭只我一人的份量，我问她为什么，她就说自己在补习班里吃了便当。这件事我曾向秋叶提过，她说不知道小美参加补习班的事，因为她认识了小美十多年，从美见过她参加补习班的，小美最喜欢就是一个人在家自修。

这天，我和秋叶一起问小美关于这方面的问题，小美“吱吱唔唔”的，不断回避我们的问题，连秋叶也瞒住了。我叫秋叶不要再追问，因为我想出了更好的办法，论到小聪明，小美还及不上我。上最后一节课之前的课间休息之时，我特意叫了数个关系要好的男生一起走到小美的书桌附近，高声地谈论道：

“哎呀！今天是‘重装机兵’的发售日呀，你们一定会随我去买吧？”

“真的吗，当然要去，这是最后一节课了，放学后一起去吧！”

“好哩，我得去提点钱，到时一定要来个狂风扫落叶来个大搜刮。”

我成功地在小美身旁制造了假信息，她以为我放学后就会和那帮男孩去买游戏，自然也不会提妨我的跟踪。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打响，我装作兴奋地大叫道：

“下课啦！兄弟们，我们快去吧！要不然会被人买光的！”

十几个男生随着我，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教室，来到操场我们便解散了。接着我躲在校门旁，等待着小美的出现。不到十分种时间，小美踩着一辆自行车越出校门，我见状，“嗖”地追了上去。虽然她的速度不算太快，但因为又要密秘地跟着她，又要奔跑，的确挺费力气。

一段时间后，小美在一间超级商场前停下，我躲到对面的一间流动冰柜处，买了一支冰棒，一边吃一边等着。约二十分钟，我看见她挽着几大袋从超市里买到的东西，踏起自行车远去，休息了二十多分钟，体力恢复七七八八，我拔腿紧贴地追着她。

接下来我跟着她跑了大约二十分钟的路程，来到平房区，要不是我体力充足的话，早就累得趴在地上了。小美停在一间瓦顶油成黑色的平房前，径自把自行车推进园子里。因为街上没人，我鬼鬼祟祟地贴着园子的围墙步至大门口，随后听到房子的门关上的响声。

我心里大感疑惑，第一时间看围墙上镶着的姓氏牌，上面写着“藤刚公馆”几字，我的眼睛久久不能离开，心里迅速地思索着：这是藤刚教练的家，小美来这里干什么？不是说要去补习班的吗，这下问题可大了，我得偷进去看看。

想罢，我又悄悄地将身子滑进园子里，沿着房子慢步走到后园。我看这是传统的日式平房，后园应该有个大型的玻璃拉门。果然不出我所料，玻璃拉门并没打开，我无声色地将身子紧贴墙壁，尽量把头伸至门的边缘，试图听一下里面有没有人在谈话。

虽然听到话声，但因为玻璃门把声音隔去了大半，再加上我刚跑完，喘气声也将剩下的残音给盖住了。于是我努力地把气息压低，静听着里的面人的对话，原来是小美在说话：

“藤刚老师，今天我煮清汤，料理是您最喜欢的墨鱼饭呢。”

“真谢谢你，每天都要麻烦你照顾我，真是过意不去啊！”

“藤刚老师您别这样说，是文业君做错了，我代替他照顾您是应该的，希望您别怪他。”

“自从听了你和他的故事之后，我也不再怪他了，说到底那小子也是身不由己的。”

“小美好开心哦！我去做饭，一会儿就能吃啦。”

听完他们的对话后，我整个人僵立在那里，连血液的流动也变缓了。小美是为了替我赎罪，每天都瞒着我偷偷来照顾受伤的藤刚教练，想必是那天在体育馆发生了事情之后，有人向她通风报信的。

不知呆了多久，汗水顺着眉心往下流，双脚也软了下来，身体靠着墙身直滑了下去，一屁股跺在草地上，手臂一不小心撞在门壁上，发出了“啪”的一声，以致被里面的人听到了，藤刚教练疾呼道：

“谁在外面？厉智你回来了吗？”

我大是失措，连忙扶起身子转身逃走，不料小美在我身后大叫起来：

“到了这时候你还想逃吗？我特意让你跟着我来到这里，完全是想你亲自向藤刚老师道歉！”

我双脚再也动不了，背对着她站着，原来小美一早就知道我会跟踪她，回想起自己所做的一切，简直是愚不可及。小美的话声里充满了严厉，除了昌吉健一之外，我从没过见小美会如此下重的语气跟别人说话，令我感到十分羞耻，嘴里迟钝地说出几个字：

“藤刚教炼……我……我”

“小子，我看你浑身大汗，刚才跑得很辛苦吧？小美做的菜很好吃，留下来吃午饭吧。”

藤刚教练的语气柔和，对我而言绝没有怪罪之意。我把身转过去，只见小美推着坐着轮椅的藤刚教练已然来到了房子的木板露台上，我定目看着他们，惭愧地道：

“我……我可以进去？”

小美的表情由严厉恢复为温柔，浅笑道：

“藤刚老师叫你留在这里吃午饭，快进来吧。”

我慢慢地走至露出的木台，把鞋子脱掉，一脚踏了上去。藤刚教练又道：

“小美你去做饭吧，让他推我进去就行了。”

小美一松手，向我使了个眼色，然后走进屋子里，我会了意，伸出略有颤抖的双手接住轮椅的扶手，将藤刚教练推进屋里去。

我满脸悔意，低着头道：

“藤刚教练，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而且那天我还将厉智他……”

“你不用说，那天的事我全知道了，是厉智的错！在学校打架已经不对的了，还把你的朋友弄伤。来，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身体。”

我把身子向前移动了少许，还是不敢看藤刚教练的脸。他的手伸到我肩膀上，轻轻地捏了捏，然后又伸至到胸前。当他摸完了我的身体之后，满意地笑道：

“真是难得一见的体格啊！骨络精奇，一看便知道你是个练武的奇材，难怪厉智会输得那么惨。给我说说，以前学过武吗？”

我尴尬地道：

“正统的功夫倒没学过，只是自己买一些书回来看看学学，不过有个学跆拳道的朋友经常指点我罢了。”

“太神奇了，就靠一些浅薄的武学知识便轻易把厉智打倒！你知道吗，他是今年全国青年柔道制霸赛的总冠军呢！”

“什……什么，他是柔道冠军？只是我好运罢了，我没想过要跟他打的。”

“唉……你别再为那件事难过了，我已经不怪你啦，抬头看着我吧。你到底是个负责任的男孩，敢于对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我很欣赏你啊！”

这个时候，在我心底里陡地涌起了一股冲动，泪水忍不住淹满眼眶，注视着藤刚教练那慈祥的脸，突然放软双脚，“噗”地跪在他面前。藤刚教练大是惊奇，一手扶起我，问道：

“怎么了，我不是原谅你了吗？男儿膝下有黄金啊，男孩绝不能随便跪下的，快起来！”

小美刚好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见我的举动，非常吃惊，走到我身旁道：

“文业君你做什么？藤刚老师都原谅你了，快起来吧！”

我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泪水已然滑落，伤心地道：

“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告诉我爸爸离开了我们，因为没有爸爸的保护，我小时候经常被人欺负，很多人都瞧不起我这个没父亲的孩子，所以我非常希望有爸爸。”

藤刚教练会意地笑了起来：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非常希望有爸爸吗？如过我能胜任的话，我也很愿意收你这个干儿子。”

我听后，泪如泉涌，藤刚教练不但不怪责我的过错，还甘愿收我为他的干儿子，实在是令我太感动了。就在此时，小美学着我样，突然在我身旁跪下，求道：

“藤刚老师，您也收下我吧，我爸爸在我小时候病逝了，这些年来妈妈经常要工作，只是哥哥留在身旁照顾我，我也很想有爸爸呀！”

藤纲教练不禁苦笑起来。

“小美，你可是有钱人家的女儿，我不能随便收你为干女儿的呀，你妈妈应该不会同意的。”

“不会的，妈妈很疼爱我，她一定会同意。文业君，你帮忙求求藤刚老师吧！”

小美一边说，一边摇着我的手。难怪一直也见不到小美的爸爸，原来很久之前已经病逝，她也没向我提过她爸爸的事，但也很难怪她的，谁会愿意把伤心的事随便拿出来跟别人说的呢。大家同病相依，我也帮她一起藤刚教练。

“藤刚……不，爸爸，您就放心答应她吧，她妈妈一定会应允的，以后就让我们来照顾您吧！”

“嗯……那好，我答应你们，记住要和厉智好好相处，既然这样，还不赶快去冰箱拿啤酒出来。”

得到理想得答复后，小美高兴得不得了，她迅速在冰箱里拿来了一瓶啤酒，我帮忙斟了两大杯酒，一杯递了给小美，一起把酒敬给我们的新父亲。藤刚教练开怀地接过我们的啤酒，大口喝尽，两手搭在我们俩的肩头上，乐道：

“今天真高兴，盼望快点能离开轮椅，和厉智还有你们一起去富士山就好了。”

“老爸，我回来啦！”

在门口说话的人很明显是藤刚厉智，脚步声来到大厅，他见到我的存在，脸色突变，目露凶光地看着我，怒道：

“你这混蛋来这里干什么？老爸，为何他会在这里的？”

“为什么他不能这里？是我叫他来的。”

藤刚厉智没理会自己的爸爸，指着我骂道：

“你快给我滚，我家不欢迎你！”

小美放下杯子，在旁劝道：

“厉智你别激动，他是来跟你爸爸道歉的，你就原谅他吧。”

“厉智你别再顾固执啦，我都原谅他了，而且我刚才还喝过他跪在地上递给我的酒，他就是我的干儿子，以后你们是好兄弟。”

“什……什么？干……儿子？老爸你忘记了是他将你打伤的吗，竟倒过来把仇人当作是亲人？”

藤刚厉智表怒火冲烧，两手握紧拳头，骨节之间不断作响。我多斟了一杯啤酒，双手递向他，道歉道：

“对不起，我知道我的错很难补偿，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干爸，请你原谅我吧。”

我的语气已经是很低下，不料他一手拍飞我手上的啤酒，脸容扭曲起来，眼睛映起泪光，怒喝道：

“滚开你的手，我绝不会原谅你的！老爸要是你坚决要这认个干儿子的话，我以后也不会回来！”

话毕，他转身往屋外走去，大力地关上大门，使得整间房子晃了一下。小美作势想追出去，但被藤刚教练阻止，从说话语气听来，他是动怒了：

“真是混账儿子，男人大丈夫最重要的就是气度，连一点宽容之心也没有，跟本不配做男儿！小美你坐下，别理他，我们吃饭吧！”

“可是……可是厉智他每天都在学校训练，这个时候肚子是最饿的了，还是叫他回来吃饭吧。”

“文业，你去把饭菜拿出来，我不想和那个不孝的儿子一起吃饭！”

我一声不吭地把饭菜全拿了出来，吃饭之时，我想起小美说干爸最喜欢吃墨鱼，于是我夹了最大的一只墨鱼到他的碗里，低落地道：

“现在弄得你们父子不和起来，我始终是个罪人，您真的收我做干儿子吗？”

“当然是啦，男人大丈夫有几样最不能有。第一是小气和妒嫉，第二是做事婆婆妈妈，像个女孩子，第三就是不要说话不算话！看来你和厉志都各犯了一样，知道吗？”

我自然知道自己是犯了婆婆妈妈的那一项，既然干爸这样说，我也只能做好本分，祢补所有的过错。吃饭的过程中，我一声不发，但小美和干爸却谈了很多事，其中大部分都是有关于我的，小美在不停地补述和我相识的经过。

这是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天，整个上午都是自修课，所有老师为了学生们的考试日，今天要开足一个上午的会。难得班里静幽幽的，冷气放得很均匀，正是打嗑睡的最佳时候，手一松，铅笔滚到桌子边，我呼呼大睡起来。

课间休憩的嘈杂声是最另人讨厌的，我无奈地被嘈醒，想去小买部买点喝的。每次我都先问问秋叶和小美喝什么，然后才去买，但不知为何找遍了教室和走廊都不见小美，以为她又去了开会，问过秋叶，原来下课之前有个男生找过她，跟那男孩离开后就没回来了。我心感不安，急急地跑下楼找她，在一楼的大堂碰到了藤刚厉智，本想掠过他直接离去的，想不到他用很轻的语气叫住了我：

“史文业，这么急去哪？可以过来一下吗？”

我用怔了下来，久久才回答他的话：

“找……找我吗？”

只见他满脸尴尬，声音变得更小：

“要是你有急事的话就不耽搁你了，只是有点小事想与你谈谈。”

我一下子放下了找小美的念头，表示友善地微笑起来：

“我没急事呀，到那边小买部，一边喝东西一边谈好吧？”

“嗯……哦……那也好。”

我心里狂喜，藤刚厉智对我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我猜想他是来跟我讲和，乐容容地和他一起坐在小买部旁的椅子上，又是笑着问：

“喝什么，我请你啦！”

“随便吧，什么都可以。”

我叫了两瓶鲜牛奶，亲手递给他，他竟然双手接过，还向我道了声谢谢。不等我说，他便向我道歉；

“真的很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小气的，事过之后我有认真的想过，其实你不是值得我恨的人，最起码你身边很多人支持你，连老爸他都……”

“你说那些女孩吗？她们只不过是凑热闹罢了。你用不着向我道歉，一直以来错的人只是我，我真的很希望能跟你成为好朋友的。”

藤刚厉智虽然不太俊美，但却英气凛然，是个很典型的刚勇男孩，有时候我真的很敬慕他的那种敢爱敢恨的性格，简直是爽直无比。

“我们不是好朋友，难道你不记得了吗？那天我老爸认你做干儿子，算起来我们应该是兄弟了。”

“你真的不再恨我了吗？”

“说真的还有一点点，不过我相信你的为人，那一点点的恨意会随着年月的流逝化为根深蒂固的友情。”

我激动的差点握碎了手上的玻璃奶瓶，抽身站起，喜若如狂大喊道：

“从今天起我和你就是兄弟了，我很高兴呀！放学后我可以去你家吃饭吗？”

“当然可以，我也很想更深地了解一下你。在我心目中，你是比我更强的男孩，有机会的话我还想跟你较量一下呢。”

我顿了顿，慢慢坐下，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有人在后面拍了我的肩背一下，我扭头往后看，一个男孩站在我身后，还顺手递来了一张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