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三代情仇
作者:沙啦啦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532

虽然是暗夜星光,但在苏瑞兴的修为看来已如同白昼一般,那“爷爷”两个字虽然写得歪歪扭扭,一看即是从未练习过书法之人写的,但还是一眼即能认出。他心中暗自吃了一惊,面上却神色不变,问道:“明远吗?”

苏明远见爷爷已经认出他来,心中万分雀跃,手沾墨汁狂写道:“对!是明远呀!”

苏瑞兴这下更是惊讶得坐起来来。要知道他原本口中问,本不指望苏明远回答。在苏明远叙述亚特兰提斯的经历时,苏瑞兴即已隐隐感到大不寻常。但是,能够凌空御物在昆仑来说已经是非常高深的修为了。昆仑武学最高的成就就是御剑术,而自昆仑成立以来,数百年几十万人中也只有寥寥两三人有此成就,苏瑞兴即是其中一个。

即便是如此,苏瑞兴自问,要想苏明远这样凌空御物也有所办不到。但看纸上两字,显然不仅仅是能够领空御物那么简单,简直好像传说中的身外化身,还能听、能看。苏瑞兴的经历虽然丰富,但还没听说过这样的奇功,惊讶问道:“远远好厉害!能听到爷爷说话吗?”

那张平铺的宣纸忽然领空飞起,仿佛有只手扯着似的,飘到一旁,歪倒一旁毛笔则腾空起舞,上下翻飞,迅快的旁边沾水写道:“是,还能看!”

苏瑞兴兴趣大起,平生修习武学无数,却从来没见识过这等奇功。他问道:“远远,你现在在哪里那?”

苏明远神念微动,一道能量即将沾水的书桌抹平,又写道:“禁闭室!”

苏瑞兴见其在书桌上书写极其不变,随手一掌在地上打出个半米见方的窟窿,露出下面湿润的泥土,掌势也不收回,一拖一带,顿时屋子里炽热无比,那地板处更升起阵阵青烟。

烟雾过后,那地上湿润的泥土已变成金黄的沙砾,露了一手精纯的“烈阳黄沙功”。

苏明远心中焦急,本待在书桌上书写,但见地上已有现成的沙盘,立刻将毛笔倒置往沙坑中一插,急速写道:“玉林是谁?”

苏瑞兴早已料到苏明远必然会问这个问题,坐在沙坑旁,道:“你已经看见了?”

沙坑上出现一行字道:“是,告诉我!”

苏瑞兴面现回忆之色,原本精光四射的眼睛,也因为瞳人的放大而变得有些浑浊起来。他缓缓低声道:“他才是你真正的亲身父亲,也是我的大儿子——苏玉林!”

“沙——”毛笔跌落在沙坑中,苏明远心神激荡,周围景物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苏瑞兴早知道这句话说出来,苏明远必然承受不住,但他心中却有个不详的预感,此时不说,恐怕再说的机会已不多。故此,算准苏玉成必然要关苏明远禁闭,才将苏玉林的手书转交给他。

原以为苏明远即算知道,再要了解也需等他禁闭结束。那时,如自己有所不测,昆仑也必不保,则所有恩怨已烟消云散;如属自己多虑,则出来再说也还不迟。却没想到苏明远竟然学会此等奇术,身还在禁闭室,却依然能够不受束缚的游走四方。眼下既然问到头上,按苏瑞兴的脾气是绝对不会逃避的,只有跟苏明远说个清楚。

他缓缓道:“远远,我在告诉你所有的一切以前,你必须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苏明远只觉得好像自己在做梦,一个恶梦。他精神恍惚的写道:“好,告诉我!”

苏瑞兴见那笔写来不但缓慢而且无力,心中对苏明远的状况已有了一个了解。长叹一声道:“爷爷知道你心里极乱,但这个条件一定要你慎重的答应,不然爷爷不会告诉你全部的情况。”

苏明远奋力振作精神,提笔写道:“什么样的条件?”

苏瑞兴一字一顿,郑重的说道:“三年不可与人动手!”

“为什么?”

“你现在不必多问,时间到了你自会明白。只问你答应不答应!”

苏明远沉思半响,虽然不明白爷爷是什么用意,但想来应该不会害自己,提笔写到:“答应!”

苏瑞兴见其慎重写来,知道已郑重答应,松了一口气,才道:“那就听我说来吧!”

“所有事情的起因,都是在我三十五岁那年。即将担任盟主一职,又新娶娇妻,一切都很不错。却没想到,就在那时,我犯了一生最大的一个错误。”苏瑞兴叹了口气,眼中隐现追悔的神采。

“那时也正是现在这个季节,我刚刚完成任务赶回昆仑。却不想就在要入太阳谷时,却碰见一个样貌极美的少女危悬山崖下,手中的山藤几欲断裂,身上衣服更处处破裂,露出大半肌肤。而崖上更有一条剧毒的铁线蛇。那时我少年心性,对此英雄救美之举也不暇多想,即出手将她救了并带回昆仑救治。”

“回到家中,我的妻子,也就是远远你的亲奶奶姚慧珊也有任务出门在外。而那少女却被铁线蛇咬了一口,毒性发作。鬼使神差之下,我出手救了她,更与她有了肌肤之亲。”

“这时我调查她来历,才发现她竟然是当时魔门最大的一股势力——‘明王府’府主的一双儿女之一,名叫郭银玲。往日里都是在外抚养,这次却不知为了何事回来。我虽然知道与她的关心不合人情常理,但那时气血正旺,刚与她有了肌肤之亲,又不忍做出绝情之事,此事也就一直拖着。”

苏明远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爷爷年少之时也有如此风流之事,心中惊讶,但却不知与自己有何关系。

苏瑞兴探手取来一壶冷茶,饮一口,接着说道:“此后数年,虽然我已知道她的身份,且爱妻也温柔倍至,悉心照顾于我,但不知怎的就是对她割舍不下,间中幽会频繁,终给慧珊发现。慧珊伤心欲绝,转身即奔出昆仑谷。我本欲追,却被银玲告知,腹中已有了我的孩子。我顿时慌了手脚,反复劝她将孩子拿掉,她就是不肯,还痛哭不已。为了安慰她,我只有彻夜陪伴,本想第二天即出发寻找慧珊,却不想……”

苏瑞兴说到这里,雪白双眉已自垂下,眼中满是追思、悲戚,低头沉默许久,才又继续道:“第二天,外出回归之人报告说山下发现慧珊尸体。我顿时如遭雷击,只觉得慧珊之死由我而起,心中愧疚且伤情难以抑制,捧着慧珊的尸体七日未曾进食休眠。而那银玲也是一番关怀备至的样子,始终在我身边陪伴。直到慧珊下葬后,更许终生侍我。如此天长日久,两人相处之下,我感其恩,终和她共结连理。”

“婚后不久,她即产下一子,其时我已有一子,是慧珊为我所生,即你的亲生父亲苏玉林。见其再生一子,遂取名苏玉成。此后你父亲、玉成两人逐渐长大,而银玲也渐渐变了。当时我公务繁忙,特别是当上盟主以后,更是日夜奔波在外,根本无暇顾及家里。银玲遂开始与昆仑的众多兄弟交好起来。”

“初时,因她是我妻,且又是盟主夫人,众人只有敬畏之心。但天长日久下来,且银玲又生得貌美如花,风情万种。且有心取悦,终究有几个兄弟把持不住,与她发生了苟且之事。”

“其时我并不知道此事,因我父亲——也就是十一代盟主苏允武天年之后留下的问题逐渐显露出来。各派势力纷纷开始争权夺利,不但在昆仑内部天天有争执发生,整个世界格局也因为‘脑神丹’为祸而变得动荡不安。我日夜奔走四方,只求能让各派势力得一个平衡。却不想家中竟然发生如此大事。”

“直到因有急报说魔门欲反我天医门自立盟主,我急忙赶回。却不想未曾见到魔门有何叛乱迹象,但……竟然见到银玲她在家中开起了无遮大会,与会数百人。有我亲传弟子、同门师兄弟、他派尊长。数百人围挤中,她竟然一丝不挂、横呈于地,任凭别人玩弄!”

“我顿时怒火攻心,气极之下大开杀戒,更召来天医门子弟看守在外。一场厮杀只打了三日三夜,我将所有与会之人尽数杀死灭口,但银玲却消失无踪了。”

“此后昆仑更是混乱,在魔门的肆意挑衅下,当日被杀的门派纷纷前来寻衅滋事,发生几起严重的流血冲突。自此,我这个盟主已经一文不值,对昆仑诸门派再无约束之力。而在魔门的兴风作浪下,昆仑内日夜上演着血肉厮杀的惨剧:同门弟子可能是别派卧底,出门散步更可能被数派追杀。自此人心惶惶,纷纷指责我这个盟主,而我却无心理会,只觉得昆仑诸人淫渎我妻,都有取死之由。”

“此时你的爹爹已长大成人,自小慧珊给他顶了一门娃娃亲,现他长大成人,我遂帮他们办理了婚事。却不想他性格固执,不喜其妻。虽不员违背我的意思,但坚决不与同房,数年下来,连手都没牵过。他的妻子,也就是你亲生母亲——叶敏,数次向我哭诉,我却兴趣缺缺,未曾留意他们之事。”

苏瑞兴说到这里,眼中忽然暴射出精光,好像想到什么激动之事,道:“本来我已无心打理昆仑事务,却不曾想昆仑日益混乱,连番大型厮斗时,我却意外的找到了当年慧珊的凶手。他更在临死前告知我一切事情背后的阴谋。原来银玲与我相遇,根本就是‘明王’设计。而当日慧珊之所以会发现我与银玲偷情,也是明王派人通知的。此后,明王更派人暗中跟随,设计杀死慧珊。”

“我得知后,原本已逐渐麻木的心灵顿时充满了要为慧珊复仇。在仇恨的驱动下,我开始疯狂学习各种武学。”

“你曾爷爷苏允武本是雄才伟略之人,生前即开始对昆仑的所有武学进行收集整理。有了这些整理的资料,在我疯狂学习之下,武功一日千里。本来在昆仑即已少有敌手,苦练之后更是精进。当时‘明王’郭子敬本是昆仑第一高手,却不想最后竟然败在我手下。”

“为了给慧珊报仇,我心中杀性狂炽,不但将魔门七十二派追杀得只剩下三派,连邪派也遭了殃。就在我准备顺势灭了整个魔门时,许久不见的银玲突然出现,通知我回家关心一下子女。”

“我顿时心觉不妙,连忙回到昆仑,却见你父亲与苏玉成两人正在大动出手,招招追魂夺命,完全没有原本的兄弟恩爱样子。我惊怒之下连忙出手制止他们二人,详加追问才知又是为了一个女人。”

“原来苏玉成认识了个女娃儿,是世代侍侯我们苏家的四大姓中管家的后人,模样娇俏,美艳动人,有昆仑第一美女之称。两人情心交融,恩爱非常。一日玉成将其带回家中,却不想那女娃儿见你父亲即失魂落魄,自此与玉成日渐疏远,反而一得空便去会见你父亲。”

“你父亲也一直深觉叶敏不是自己选择的,心中并未将叶敏当作自己真正的妻子。碰上那明媚动人的管惠仪,同样被深深迷恋。两人彼此吸引,几乎忘了那可怜的叶敏和玉成。叶敏性格温柔贤淑,虽然暗自伤心落泪却也不争不闹。而玉成却妒火难抑,神智疯狂,直欲取你父亲的性命。你父亲在管惠仪的唆使下,也为保自己性命,遂大打出手。”

“我见情形混乱,只有先出手制住你父亲和玉成两人的武功,再苦心劝谕。后你父亲自愿退出,不再与管惠仪来往。”

“此后,因管惠仪已经身怀有孕,而我检查下来你父亲自幼苦练的童子功尤自未破,玉成却已非童身。如此一来,我就名正言顺的安排了婚礼,将管惠仪正式娶入苏家,嫁予玉成为妻。”

“婚后两人也相敬如宾,我见了心中欢喜,又因当时魔门、邪派在昆仑的集体讨伐下,几乎全毁。我也就不再急着前去,留在家中看护两兄弟,怕他们再起争执。”

“你父亲自愿退出后,心情也自郁郁。但一回家却惊见叶敏因伤痛自己婚姻不幸,流泪不止,而瞎了双眼,心中愧疚万分,觉得很对不起叶敏,日夜照顾她。两人相处日久,相濡以沫,你父亲终于真心爱上了叶敏。”

“而玉成也终于将自己喜爱的女子娶回家中,心中欢喜万分。更在婚后不久,管惠仪将怀中孩儿产下,却是一对双胞胎,即苏明德与苏明礼。我更是开心,在两孩儿满月之时,设下宴席,招待诸般亲朋好友。”

“却不想宴席间,失踪日久的银玲忽然出现,邀我一谈。我心中恼恨她间接害死了慧珊,追踪而去。刚追上她,却听她在那里说,管惠仪竟然是她在我离家之时,与人苟且所留下的野种。我顿时天旋地转,几乎昏死过去。”

“如此一来,苏玉成和管惠仪那两人岂不是应该以兄妹相称?而且还产下一对双胞胎!如此乱伦惨剧竟然在昆仑第一家庭中发生,败坏天医门数百年清誉。我心中狂怒,不再理会银玲,转身即欲返回席间杀死婴儿,再一掌拍死那管惠仪了事。但银玲忽然又道,这对孩子也不是苏玉成与管惠仪所生,不会有近亲乱伦的症状,故此也不容易为世人所发现。”

“我虽然心中稍安,此事还不易为人拆穿,暂时还不至于威胁到盟主的权威。但苏玉成和管惠仪是兄妹却是事实。堂堂昆仑盟主,家中竟然发生如此乱伦惨剧,而我更为那淫荡、乱伦的管惠仪与他人苟且所生下的孩子设下宴席,岂不是可笑之至!想我好不容易以铁血手段、连场厮杀保住的盟主权威毁去也就罢了,但若昆仑再因此而陷入日夜不分的厮杀,再让无数弟子死于非命,我苏瑞兴岂不成了昆仑最大的罪人!”

“心神错乱下,却听银玲说到,她愿意承诺永不泄露苏玉成与管惠仪是兄妹的秘密,且也不会说出管惠仪淫乱苟且之事。但要我答应与她互换条件,保全魔门剩余弟子的性命。我考虑再三,为了苏家的声誉,也为了昆仑一时的平安,我答应了她的条件。”

“银玲当场写下血书承诺,我更提出要她服用一粒‘脑神丹’,此丹没有解药,而暂时的缓解药物也只有天医门有制造。如她一旦反悔,必将生死两难。银玲默然点头同意,在施术完成后,即翩然离去。”

“此后,我即宣布取消对魔门的追杀,更在‘执法十派’的会议上提出,在月球建了一个居住区,取名‘月海’,以安置剩余魔门子弟。”

“那一日,所有魔门子弟登上太空船离开地球后,银玲忽然又出现。她告知我,那对孩儿竟然是苏玉林所生。当日苏玉林被她暗中设计,丧失神智中与管惠仪发生了关系。事后她更不惜损折七名魔门长老,为苏玉林补回了童子功,为的就是让我在不知情下做成这场人伦惨剧,再以此来胁迫于我。”

“当时她提出,愿意保守这个秘密,但要求我将盟主之位传于苏玉成。她则自愿留下,任我打骂出气。”

“我考虑再三,当时昆仑大乱刚平,如果再出这样的丑闻,必然又乱。如此一连串的打击下,昆仑势必元气大伤。而且玉林和你父亲都不知情,两兄弟虽然尤存芥蒂,但已渐渐好转。且都生活美满幸福。思虑之下,昆仑内乱之中,我原本的老兄弟、老部下也大多身故,本已无意眷恋权势,加上魔门流放后,昆仑已趋安宁,即便交予玉成也是无妨。遂答应她的条件,将盟主之位传于苏玉成。而银玲也守信,此后陪我隐居在太阳之谷外。忽忽数年中,任我百般羞辱于她,总是默默承受。时间久了,我也不再羞辱于她,毕竟我本有爱她之心,虽深心恨之,但也无时或忘。且她生得貌美如花,百般应承于我,日久天长之下,任是铁石心肠也渐渐化去。于是我的仇恨之心也逐渐淡了。”

“恰好此时,谷中传来消息,你父亲和你母亲有了孩子,即是你——苏明远,邀我前去庆祝一番。我欣然前往。”

“不曾想,席间玉成不知怎的,忽然知道明德、明礼并不是他自己的孩子,而是大哥玉林的骨血。顿时狂性大发,出手伤了你父亲。叶敏悲恸救夫,竟然被玉成失手一掌活生生劈死。我当时正和管惠仪在房中看你,惊闻席变,等我赶到时已来不及。痛心之下,正欲一掌结果了玉成的性命,银玲竟然赶来阻止。”

“当她告知一切都是她策划安排时,我已怒火攻心,一掌向她拍去。她竟然不闪不避,被我打死当场。一日之间、父子两代、两妻具亡!我当时心中悲恸难以自禁,不曾想,你父亲此时也已伤重不治,等我赶到时,已回天乏术。不论我想何方法,都已无法挽救他的性命。”

“你父亲临去之前,心中愧对玉成,更怜悯管惠仪一生被人操控的命运,让我一定要放过玉成和惠仪,就撒手而去。一日之间,连丧三位至亲性命,我心神大乱,悲痛欲绝,也忘记将你抱走就抛剑而去,回到与银玲同住的小屋独自隐居。”

“忽忽三数年,一日忽然听有老友来访,告知苏玉成已将你认作自己儿子。但管惠仪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常常借故责打于你。我这才醒悟过来,急忙欲前去找你,不想管惠仪却早有准备,日夜将你看护在身边。不但没办法将你抢回,甚至只要我一接近,她就抱着你威胁要同归于尽。僵持几日,管惠仪忽道,银玲生前留下一言,如我逼人太甚,危及她生命时,她可带我去一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