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纪 (四)死者之书
作者:lanruo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527

“你要做什么呢!”怀特吃惊地看着狄娜,看着她的手指在埃登的头颅上慢慢移动,仿佛是在书写某种奇怪的符号?

“是死者之书。”狄娜停止了动作,怀特的大惊小怪看来干扰了她的魔法。

“可是……什么是‘死者之书’?”

“死者之书,是一种神秘的法术,”狄娜轻轻叹了口气,“狄瓦婆婆依稀提到过,这是一种和死亡有关的法术。”

法术……和死亡有关?!

在这个沼泽国家,并没有多少人听说过和死亡有关的“黑魔法”,怀特和埃登老师一起生活了这样久,却从来不知道老师在研究死亡魔法,“死者之书”这个名称,他更是闻所未闻。

直到此刻,他才从狄娜这里知道什么是死者之书。据说,这是一些神秘的黑袍法师流传下来的魔法,据说,这种魔法可以让生者和死者对话。

生者难道还可以同已死的人说话,这不是太荒谬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死者是否还能够听得见生者的声音,”狄娜望着埃登的头颅说,“但是反过来,如果一个已死的人还想告诉我们一些什么的话——他的声音或许可以留在‘死者之书’里!……”

真地么?老师会把他要说的话留下来,借助“死者之书”的魔法!?

盯着埃登的头颅,怀特激动得霍然站起!

埃登那深深的眼窝中又湛然生光,苍白的须发似乎也微微飘动。

※※※

“当心!”心情激荡之间,怀特的脑海中忽然闪现一片火光。

火,噩梦中的火,岩浆之地的火,那头颅曾经发射火焰,一瞬息间就把强悍的赏金猎人烧成灰烬!

怀特本能地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不知所措的狄娜。

然后那熊熊的烈火就铺满了地面,不远处人声鼎沸,那是巫女和部民看到了透出狄瓦房间的火光。

“这里没有事情,大家先不要进来!”喘息甫定的狄娜立即换回了狄瓦的声音和样貌,狄瓦女巫的死讯仍然需要继续隐瞒下去。

怀特这才留意到,这一次喷出头颅的火焰不象上一次那般可怕;这不是焚烧敌人的毒火,这神奇的火焰明亮却不刺眼,温暖却并不灼人!

狄娜甩开怀特的手臂,轻盈地步入那一片火光之中。

“啊……这就是死者之书么?!”怀特倒吸了一口凉气。

成片的火海正散作一道道赤红色的余烬,这些痕迹如同虫蚁一般在地面上爬行着,逐渐成形结队,幻化作一连串字母般的符号。

“死者之书?”怀特尽力地辨认着这死者之书的“文字”,但却没有一个符号能够认懂。

“狄娜,你一定能读出来,对不对?”

“不,我不能。”狄娜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我只能试试,或许我能读出一点……但能够完全读懂死者之书的,只有狄瓦婆婆吧……”

怀特那样急切,狄娜只有皱着眉头尝试着解读,她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翻译”着,那些拼写出来的单词有的根本无法解释,有的却无比清晰……

听着听着,一段触目惊心的往事,正逐渐变得完整。

※※※

“怀特,有些事情我没来得及告诉你,”在那燃烧的字符当中,怀特仿佛又看到了老师弥留时的情形。“你是我收养的孤儿,我从未提起过你的父亲……”

“我的父亲是谁?!”怀特从前也追问过多次,但埃登只是摇头,那个时候,怀特以为自己的身世早已成谜,即使埃登老师也不得而知。

“你的父亲,是牟里洛-斯理普斯!”现在埃登却借着死者之书告诉怀特,当狄娜读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也惊得转过头来。

牟里洛-斯理普斯!——这个名字,狄娜和怀特并不陌生,这个名字,在勒穆利亚无人不知。

“是的,不用怀疑。你的父亲,就是牟里洛国王!”

牟里洛王,是勒穆利亚已故的英主,他曾经广施德政,万民爱戴,但他却神秘地暴死,而权臣夏洛克从此窃夺王位。

夏洛克知道人心不服,一直用最残酷的手段迫害怀念先王的人们,埃登和狄瓦,已经与这个可怕的暴君艰苦抗争多年。

可直到此时,怀特才算明白埃登老师的全副苦心!

“我没有一开始就说明你的身世,因为害怕你执意报仇而忽略修炼。”埃登用这种最特殊的方式告诉怀特,“我想……直到你长大成人,到你成为真的王者和真的勇士……”

然而埃登终于不能等待时机完全成熟的那一天了,他只有把他来不及说完的话留在死者之书中。

“埃登老师……”望着火光中那颗渐渐憔悴的头颅,怀特泣不成声。

“现在我们该怎么做?!”怀特强行止住泪水,一把拉住沉默下来的狄娜,“埃登老师一定还说了些什么的!?他有没有说,我们往后该怎么做?!”

“埃登老师留下了一个计划……”地面上的火光逐渐黯淡,狄娜的读解也变得愈发地缓慢而吃力。

“利用我的头颅,让真正的勇士接近夏洛克!”埃登是夏洛克一生的劲敌,为了得到他的头颅,暴君正悬赏千斤黄金、万顷良田。

携带埃登的头颅赴烈炎城堡请赏,喜出望外的夏洛克一定会破格接见这个来客。

“加上怀特带来的无坚不摧的‘霜刃’,还有狄瓦巧妙的魔法,我们可以完成一次不可思议的刺杀!”

怀特的心不禁怦然乱跳。

“与此同时,联络驻守沼泽深处的特拉洛斯军团——”罗伊-特拉洛斯,勒穆利亚边远地区的军团指挥官,他是牟里洛王的旧臣,他虽然没有举旗反抗夏洛克,但他也从未屈从于他。他依据险要,拥兵自重,多年以来,鞭长莫及的夏洛克也不敢主动向罗伊寻衅。

在谋求刺杀夏洛克的同时,埃登也已经秘密和罗伊联络,特拉洛斯军已秘密宣誓向先王之子效忠,虽然罗伊从未见过怀特,而怀特更是被蒙在鼓里,但埃登的威望和智慧,已经在他生前达成了这个伟大的联合!

“现在我明白了,老师。”埃登重重地点了点头。

※※※

必须立即派最可靠的人联络特拉洛斯军团,同时派最勇敢的勇士刺杀夏洛特。

“夏洛特王非常狡猾,如果我们不加紧动作,他会很快就知道老师的死讯。”怀特沉吟着,“就算他猜不到埃登老师的计划,但他只要从仇敌已死的狂喜中冷静下来,他的戒心就会增加……”

“你是说,不等和罗伊商量,就先派人刺杀夏洛特么?”狄娜显得有些惴惴。她知道,怀特的决心看似鲁莽,却势在必行:如果狄瓦还在,埃登留下的计划或者可以按部就班地执行——可现在连狄瓦婆婆也已经牺牲,这个计划也必须有所改变;敌人一路追杀怀特、又偷袭了女巫部落,夏洛特王或许已经察觉到一些什么,只有意料之外的冒险才有可能成功——

狄娜很想说:放弃这个计划吧怀特;但狄娜知道,正义感很强的怀特决不会放弃。

“可谁能胜任刺杀任务呢?”狄娜还是摇头,“夏洛特王不是一般人,接近他的机会只有一次,普通的人去只有白白送死。”

即使不考虑重重警卫,据说夏洛克本人也有神奇的刀枪不入的能力,要击破这个邪王有魔法护持的躯体,也只有怀特的霜刃才行,而除了王子本人,现在能熟练运用这把魔法武器的勇士还有几人呢?……

怀特望着手中的“霜刃”,他的眼睛里却跃动着滚烫的火光。

“你要自己去?”狄娜失声叫道,“这怎么可以?!——”

“你是王子啊怀特,你怎能亲自去冒险?!”其实这已经根本不是“冒险”而是“送死”!无论刺杀成功与否,一名孤单的刺客都不可能从铁桶般的烈炎城堡安然脱身。

“正因为这样,我才更加要自己去!”怀特斩钉截铁地说,“任何其他人去,在刺倒夏洛克王之后都无法脱身,我不认为我们有资格,命令一个无辜的人送掉生命……”

而如果是王子亲自手刃伪王,情况是不是会略有不同?

夏洛克王一旦伏诛,他的爪牙势必六神无主;这时候如果怀特宣明身份,再加上宫殿内外预先做些安插,再加上特拉洛斯军团逼近的消息——!

狄娜深深吸了口气,她承认,这个计划虽然冒险,但还是有可能成功。

“但是这样做还是行不通的呀,”狄娜另外又找了一个理由,“你的样子!夏洛克王他们早就认得你的样子!”

虽然夏洛克王不太可能知道怀特就是王子,但怀特多次和埃登战斗历险,他自己也早在王国的悬赏通缉之中,要用埃登的头颅向国王“请赏”,除非能把怀特变成另外一个人。

“是的,变成另外一个人,为什么不可以呢?”怀特用一种很特殊的眼神望着狄娜,狄娜这才意识到,现在她自己也是“另外一个人”,她仍然维持着狄瓦女巫的样子,她这副掩人耳目的装扮已经成功地瞒过了怀特以外所有的族人。

“是的,你有狄瓦婆婆留下的变身术,”怀特平静地问,“狄娜,你能把我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么?”

“我……可我……”狄娜的鼻子里涌上一阵酸楚的滋味。

狄瓦的变身术确实可以把怀特伪装得不露破绽,埃登看来也正因为这个才把整个计划托付给她。狄娜虽然无法完整地解读死者之书,但她也猜得出,那个能够手持霜刃搏杀夏洛克的英雄只能是怀特,怀特多半就是埃登和狄瓦心目中的不二人选……

但是现在埃登和狄瓦都死了,他们留在死者之书的计划也变得残缺而模糊——或许王子原本不必象现在这样冒险,是的,埃登决不可能让众人寄望的王子这样冒险的啊……

“可是我并不觉得我是一个王子,这个身份对我而言太过陌生。”怀特仍然是那样固执己见。“我只知道现在这计划只有我最适合执行,而如果我不这样做,还会有更多的人被伤害,包括我的狄娜……”

狄娜再也忍不住泪水,即使怀特不是王子,她也会全心全意地阻止他去冒险,没有她的变形术,怀特也根本不可能去冒险;但怀特此刻的神情,令她心碎却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