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门先生，你知道，‘恶魔的祝福’么？”

我立刻就后悔这样问了——凯门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脸上的微笑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严肃。

这是能让凯门这么吃惊的事……我的心沉了下来。

“你问的是‘恶魔的祝福’？”

我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就是书上记载的么？并不需要很强的魔力，就能使用，虽然是列在最后的禁咒部分，我以为，是他后果难料的原因。

对着凯门，我无需藏私，我将经过讲了一遍。

我注意到，当我说，我使用了“恶魔的祝福”之后，凯门竟然用惋惜和无奈的眼神看我。

难道，后果的严重，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心情越发沉重，“凯门先生，能告诉这魔法的后果么？”

“你是从哪里学到的？”凯门不答反问。

……

“那个老大爷，究竟是什么模样？”凯门郑重的问。

我详细地描述了一番，但是凯门还是不厌其烦的，将每一个细节都盘问了几遍，从个子，身形……到性格，爱好，口头禅……只差没有数出，他的眉毛和头发究竟有几根，他脸上的皱纹究竟有几道了。

……

“他不是我们的人。”最后，凯门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明白——凯门作为首领，组织里，老一辈的黑暗魔法师，每一个他都应该了如指掌。即使不是组织里的，他不知道的黑暗魔法师，也应该没有几个。

老大爷是何方神圣？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当上首领么？”凯门突然问我。

这是什么不着边际的问题？

“……”我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主要原因，是索尔特家族的影响力吧？”

“不错。索尔特家族，全大陆的人都知道，但是，又有几个人能明白，索尔特家族的危机？”

“是因为皇室的压抑么？”

“这只是一部分。”凯门叹了口气，“作为前朝遗族，朝中无论左派，抑或右派，都不认同我们。”

左派？右派？

我一头雾水。

发觉我的迷茫，凯门给我解释，“左宰右相你知道吗？”

我恍然大悟——左宰右相争权！

凯门露出赞许的目光，“所以，索尔特家族，不得不，成为了超然的存在。甚至可以说，即使霍利帝国灭亡了，索尔特家族也不会灭亡。”

我默然——这是公认的事实。

“皇室赐予我们头衔，但是不给我们封地……”

这不符合规矩，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我想。

“……但是，我们索尔特家族的权势，仍然仅次于皇室……”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钱能通神——连神都要钱的供奉，财力仅次于皇室的索尔特家族，怎么会没有权势？

但是，为什么凯门会对我说这些？

我不对凯门藏私，是因为我没得藏。连我的命，都在凯门的一念之间就能决定，我还有什么好藏的？

可是凯门为什么，对我将这些推心置腹的话，他真得把我当成了“自己人”？

“……你知道我被称为什么吗？”凯门骄傲的说，“无土的国王。”

“无土的国王？”

“索尔特家族的王国，不需要土地！”

“可是，土地是财富的根源啊？”我惊讶的反驳。

土地，是所有战争的根源：

为了水源的战争，其实是因为土地——河流是土地的血脉；

为了女人的战争，其实也是为了土地——人类是土地的孩子；

为了宗教的战争，其实还是为了土地——不同的土地造就了不同的信仰；

……

这就是我看法。

“人，才是财富的根源！”

晴天霹雳，震惊了我——没有人的土地，对人来说就没有价值。

“你很聪明，可惜……”凯门再次惋惜的看着我。

可惜……使用了“恶魔的祝福”？究竟凯门想说什么呢？

“只要有人，”凯门又避开了话题，“就要吃盐。只要吃盐，就有索尔特家族的生意！人，才是索尔特家族的财富……”

……

我耐着性子，听完了凯门的话。

原来，索尔特家族，百年前，也就是前朝，不过是个普通的富贵之家。虽然也有爵位，但是还不足以让人生畏。

“末日之战”后，即改朝换代时，因为索尔特家族支持了麦克斯＊威尔的追随者，一跃成为大陆上最有实力的家族之一。即使是皇室，明知道索尔特家族是对头，也只能对它恭恭敬敬，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借着麦克斯＊威尔的追随者的影响，索尔特家族迅速将生意扩大，直到几乎垄断了整个帝国，甚至是整个大陆的盐供给。

一直以来，索尔特家族，可以说是皇室的眼中钉。但是，两者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平衡逐渐倾斜了。

或许是吸取了教训，同崇尚魔法的前朝不同，霍利帝国并不注重魔法师的培养，更加鼓励骑士道。

像我，孩童时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骑士。而这，也是大多数男孩的梦想。连女孩子，也说，要嫁给一个骑士的话。

魔法师，遭到冷落，几乎被人遗忘。

皇室，可以正大光明的招收学徒。而索尔特家族不行。

没有少年，会对已逝的往事和渺茫的希望感兴趣。

当麦克斯＊威尔的追随者们，逐渐变老，依次死去的时候，他们往往还没有徒弟。

凯门，就几乎是被强收为徒的。虽然索尔特家族支持麦克斯＊威尔的追随者，已经有五十多年了，但是，凯门仍然是第一个索尔特家族上的魔法师。

尽管凯门的魔法力不错，但是能成为首领，更多的却是麦克斯＊威尔的追随者的意思。他们把希望寄托在索尔特家族上。而索尔特家族，也已经和麦克斯＊威尔的追随者们休戚相关了。

麦克斯＊威尔的追随者们，是大约二十个人。

凯门，是麦克斯＊威尔的追随者的第二代，同一辈的，有近十人。

我算是麦克斯＊威尔的追随者的第三代，同一辈的，只有四个人，算上我。

势单力孤呢！我想。

凯门的老师，最后一次传授给凯门的，就是“恶魔的祝福”。

“这是最可怕的诅咒之一，你一定要慎之又慎。除非你绝望了，想要自杀，那时就用这个魔法好了。说不定，你能和敌人同归于尽。”凯门重复着他的老师对他说过的话。

说不定，你能和敌人同归于尽。

说不定？还是同归于尽？不是胜利，没有胜者的结局么？是失败者的濒死的反扑？……

我茫然了——连凯门都不知道，我究竟会怎么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