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控妖护法
作者:宫琯吟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0828

无色的花瓣碎裂在我孤寂的身影四周毁落成烟我伸出双手却只能无力地留住那珍贵的一片关于你的那么多刻骨铭心的事情它们飞向了何方以致我悔意绵绵湛蓝的天空,纯净却深邃得能摄人魂魄。在那前面,变换着奇异造型的云絮早已铅华尽褪,洗去晨色,洁白的朵朵块块点缀着天空。

就在那蓝与白之间,两个红点正嬉戏盘旋,追逐的弧线划破了天幕的宁静。

而天幕之下的村庄,却远没有头顶的世界来得安详。

“妖物又来袭击了,大家快跑!”随着紧张的敲锣声和大喊声,一个人影以他最快的速度奔进村子,迅速穿行于巷中。

然后,所有的人都疯狂地夺门而出,宁静的村庄中,一时间各种物品的撞击声不绝于耳。这个宁静的世界,已经是第二次遭受妖物的袭击了。

“大家快逃,快离开村子。”“啊……妈妈……”摔倒的孩子哭喊着母亲。

“这段日子是怎么了,好好的生活变得跟地狱似的!”从门中扶着老人出来的壮年回头眺望远处,地面的震动让他心慌意乱又火大。

“再这么下去,我看还是去参军吧,要是能帮城主取得神的眷顾,也许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壮年对身边的老人说着,同时一把将她背在背上,可身后的震动声越来越大,再回头看去,黑影居然已经盖过远处的屋顶,眼看就要没有时间逃走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突然眼前掠过一丝金色光芒,似乎有人将他推了一把,壮年顺势跑了几步,头顶一时红光笼罩,再次回头去看,一个穿着奇怪黑衣服的金发男子自地面跃向上空,还没看清他做了什么,忽见巨大黑影前耸出一道土墙来。

是秘术者吗?没想到还有人敢与那些怪物作对。

壮年惊异地仰头观望,竟发现那耸起的土墙上,还站着一个红发女子。

女子背对着他,他看不到她的动作,但一团耀眼的亮光向那黑色的怪物激射而去,引发了怪物的巨吼。

“克纱儿,快离开!”闻声,红发女子跃至地面,以飞快的速度跃向这边。然后,壮年看见那愈见增高的土墙上,不知何时冒出了许多红色的奇怪图形,之后,伴着妖物惊天动地的吼声和撞击声,那土墙碎裂开来,块状物向四面八方飞射。

他以为妖物要冲过来了,本能地躲至一幢屋后,再探头出来看时,却发现那巨大的黑色形体已在烈焰中化成飞灰,而空中正悬着无数碎裂的土块,顿时惊讶得目瞪口呆。

“干得不错,没想到这么快就收拾了。”金发男子落至屋顶,突然间飘浮的土块也纷纷落在了没有人烟的地面。

“没想到你也会做这个,你到底还有多少让人意外的本事?”克纱儿指着空中网似的井字图形,冷艳的面容上满是探询的意味。

杜西垣两手插进裤袋,悠闲地一耸肩,摇头道,“井字咒我会,但是这个大的,我可是从李白那儿学来的,并非原创。不过,对于减缓妖物的速度还真的很有用。”他淡然一笑,轻轻自屋顶跃下,落在克纱儿面前。

“不管怎么说,你的能力都超乎我想像。”克纱儿抬眼注视着杜西垣,“而且,很奇怪。”她锐利的眼神似乎要看进他心里去,却看不透。

“奇怪?你给我下的定义才真的很奇怪。作为一个时间修护使,不懂秘术是不可能的。至于除妖咒……”他顿了片刻,思索道,“我不否认我记它真的记得很快,但这应该不算什么特别的能力吧。在来这里之前,我一直以为这是派不上用场的。”他说着便不顾方向地转身向前走,又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来这里。虽然除掉一只妖物,但是我仍旧认为,我们应该先想办法破除摩尼宫的结界,去找唯希。”“我说的﹃奇怪﹄,是指你看李白时的眼神很奇怪。”克纱儿跟了上去。

“我怎么不知道冷面女郎也有兴趣炒八卦?”西垣头也不回地笑声道。

“什么意思?”“没什么,不过,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才要告诉我,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你在回避我的问题,是不是意味着我说中了你的某些心事?”杜西垣终于驻足回头,“拜托你不要再继续这么怪异的话题了。”他以眼神请求,却发现克纱儿冷艳的脸上,似乎浮着一丝含意不明的笑,她垂下眼帘时,那几不可察的表情又似乎转为了某种叹息,才真是让他弄不懂她在想什么高深莫测的事情呢。

过了一会,克纱儿才又看向杜西垣,说道:“过了这座村子就是东之城——塔得城,所以你可不要像没头苍蝇似的乱走,这好像不是你的风格,不然,我又要说你……”“好了好了,自从到了这里,你的风格也变得不正常了,就算我们打平手,你带路,我跟着就是了。我们必须赶快找到唯希,所以你有什么办法赶紧使出来,不要再拿我开心了。”没等她话说完,杜西垣便把她的话挡了回去。见他一副着急又没辙的样子,克纱儿再次笑了出来。

“我哪有拿你开心……”她说着,将脚边的吉鬼抱了起来,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觉得唯希会在摩尼宫中吗?为什么昨天我们在宫外的时候,吉鬼都感应不到她在里面呢?”“我不知道。”西垣若有所思地回答,“摩尼宫的结界也许太强了,不光我们没办法轻易进去,连某些气息都可能被它遮罩掉了。就好像李白那颗圣石,当它完全被封闭在那个挂坠里时,吉鬼就无法发现它。

“那个挂坠……应该是谁做的结界吧……应该还不是圣石的封印。我想,如果唯希在其他地方,吉鬼应该会带我们去,可它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他叹了口气,又道:“真的很难推测唯希到底在不在摩尼。”“既然如此,我带你来这里,也许没有错,跟我来。”克纱儿将吉鬼丢给杜西垣,便带头朝着塔得城的方向跃了出去。

塔得城是一座不大的城市,格局规整,由于家家户户都爱种植鲜花,因此让城市看起来温馨的很。

此刻,塔得城的街道上,两人正急速穿行着。

“这就是东之城,神域四城之一。”克纱儿说道。

“你的意思是,还有一座西之城?”“没错,还有一座确实在西边,名为圣西。城主是一位仁达又有些懦弱的人。同天空城的城主一样,都是王族。”“城里似乎没有受到妖物的侵扰。”“城市是王族居住的地方,又怎么可能被侵扰?”“那么,塔得城的城主又是怎样的人?”杜西垣刚问到这里,他们便已来到塔得城宫殿的门口。

“塔得的城主?哼,那个人不配当城主。”克纱儿眼中突然迸出火花,她停下脚步并拦住了杜西垣。

“等一下。”她盯着前方的宫门,显得异常紧张、激动。

“宫殿?你就是要带我来这里?”西垣侧脸看向她,不禁为她那仇视的眼神一惊,直觉这宫殿与她有着莫大的关联。

“既然想要知道那些未来人是否在摩尼宫中,而我们又进不去那座宫殿,就只有从别人身上想办法了。”克纱儿隐忍道。

“别人?能知道王族动向的大概只有王族,难道你要去找东之城主?”“你说的不错,要打探摩尼宫中的动向,只有找其他城主,因为他们打探消息的本事大得很,有专门的秘术者为他们服务。”克纱儿说着,便向宫门走去。

“喂,不要乱闯……”西垣跟了上来,“虽然这塔得宫没有设置结界,但只要是宫殿,就不可能让人随便进去。”他在宫门口抓住克纱儿的胳膊,守门侍卫的动作却出乎他意料,竟恭敬地对他们行礼,并让开了道。

克纱儿沉默地走了进去,严肃得如同要去参加一场决斗。西垣疑惑地跟在她身后,心里满是问题,却犹豫着没法问。

“那个……你认为,我们可以带吉鬼进来吗?”最后,他还是问了这个关键问题。

克纱儿停住脚步,回头道:“你就让它继续趴在你肩上好了,没人会问的,他们只会以为这是你的宠物。反正神域里,真正认得它的人也没几个。那些城主、大臣们都自作聪明得很,肯定以为它是跟在新王身边的。”西垣心有忐忑,摸了摸趴在他肩上的吉鬼,“为了唯希,你可要安静点啊。”他对它说道。

塔得宫不算大,是由中心的一座白色神殿向外扩建而成。围绕着神殿的建筑群,错落有致,构成精巧,随处可见花木攀爬石壁,没有宫殿的宏伟,却更像是家。

“感觉上,这位城主是位女性。”西垣不自觉说道。

他一边观察四周,一面留意着这宫里的人。而一路走来,所有人无不对他们恭敬有加,这更加深了他的疑惑。

“你错了。”克纱儿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冷冷的。即使看不见她的表情,西垣也能体察到她正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现在就告诉你,塔得的城主是个什么样的人。”神殿之下,克纱儿停住脚步。她仰望神殿,拳头紧紧地在身侧握住,迟迟才以僵硬的声音说道:“这里的城主,是一个野心十足、卑鄙无耻、假情假意的混蛋。

“而这个人……就是我的父亲。”“你的父亲?”西垣大惊,再顺着克纱儿的视线向上看去,台阶的顶层已多出好几个人来,而中间为首的那个人,想必就是克纱儿的父亲了。

此刻,在一种感动,又不可置信的短暂凝视之后,台阶上那个锦衣华服的男子主动走下台阶,疾步向他们迎过来。

“……克纱儿……真的是你吗?”脸上已爬出岁月痕迹却英俊依然的男人,临到克纱儿面前时,显得有些踯躅。他顿了顿脚步,声音也颤抖起来。

“……你……是回来看望……父亲的吗?你……”他张开双臂缓缓靠近,深切的目光仿佛在盼望什么,直直注视着克纱儿冷漠仇视的双眼。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停在她身前两步之外,似乎不敢再上前。

“又是几年没见了,克纱儿,你还在恨我吗?如果你是回来报复我的……那也……没有关系。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克纱儿微微蹙眉,仍旧没有回答,紧攒的手心已渗出湿粘,不管对面的人说什么她都不为所动。

时间冰封似的停止,与这花一般温馨的地方格格不入。

父女俩僵持良久,只教站在一边的西垣尴尬难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而面前这位被克纱儿恨了十几年的男人,看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此刻只是个盼望女儿回家的可怜父亲。

好一会,这可怜父亲才虚弱地叹声笑道,“没关系,没关系,不留下来没关系,我知道我也没资格要求你什么,不过,你能来这里,我就心满意足了。”他尴尬地放下颤抖的双臂,负罪地微微低下头,却看见克纱儿垂下眼帘,向他深深点了点头,立刻眼角盈满泪光,如获恩赦,将她拥入怀中。

这一切于他来说,简直就像是作梦,令他甘之如饴。

克纱儿的身体僵硬如同寒冰,复杂的表情在她脸上交织。

她讨厌这个拥抱,嫌恶这双手臂,内心激战着只想立刻推开他,推开这个永远不会被她原谅的人。

这一刻对她来说,绝对比喝下世间最苦的药来得难过百倍。但是,她还是艰难地抬起双臂,拥抱了这个令她憎恨的人。

克纱儿的意外举动再次让西垣吃惊无比。他看不到克纱儿的表情,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可是,这等于她认回了父亲吗?不可能,依她的性格,即使天塌下来都不可能。不过他还是有些被感动,在看到这父亲感动的泪水,顺着他脸上的沟壑无声滑至下颔的时候。

“克纱儿,你的目光……似乎比以前柔和了很多,你是不是,已经不那么憎恨父亲了呢?”“别得寸进尺。”她用力推开了他,将冰冷的目光狠狠掷向地面,没有表情的声音急速道,“我累了,要休息。”“好,也好,你应该是累了,先休息也好。”塔得城主激动地点头。他欣喜至极,呼吸更加紊乱起来,大声吩咐侍者,“来人,给公主准备房间,要最好的房间。”吩咐完,他又看向西垣,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是?”“朋友。”克纱儿应付地答了一声,便转身跟着侍者离开,一刻也不想再多留。

见此情形,西垣尴尬万分地向城主微微颔首,算行了个礼,恭敬道,“您好,我叫杜西垣,见到阁下真是荣幸之至。”“不必客气了,克纱儿承蒙你的照顾,我应该感谢你才对。年轻人,克纱儿这孩子,性子似乎比以前温和多了,这也许都是你的功劳,我真的应该好好谢谢你。我真的没想到她还会来这里。”见克纱儿离去,城主微笑间恢复一股淩人气势,但仍感激地向西垣道谢,一时让西垣张口无言,眉毛跳了几跳,更加尴尬起来,但又立刻礼貌地回以微笑。

看样子,有些事情,这位城主是误会了,不过,想必也不会在此久留,否认就算了吧,不然,他再问其他的问题,那势必是个麻烦。为免节外生枝,西垣回应道,“城主客气了,朋友相互照应是应该的。”但说完这句话,杜西垣便开始为他的不否认后悔了。

只见城主笑着点点头,目光落在他身上,仔细打量之后露出的满意光芒很是怪异,紧接的话更是让他哭笑不得。

城主叹息道:“我知道,克纱儿能回来看我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是作为父亲,还是希望亲眼看到自己的女儿幸福的出嫁,并给她祝福。

“我知道这对我这个罪人来说是很奢侈的事情,但是年轻人,看到你,让我有了一点希望。我不求克纱儿能原谅我,但我能不能有个奢求,在你们婚礼的时候,能给我这个父亲留一个位置?”老头,你真的找错人了。西垣的心猛地一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误会怎么都跑到这一层上来了?

再看他殷殷注视自己的眼睛,西垣不觉叫苦连天,渗出一身虚汗来。

现在他是骑虎难下,又不知道克纱儿到底有什么计画。城主正高兴得很,而克纱儿刚刚所做的,似乎是故意让他开心的举动,他只能这么理解了。那么,他是不是应该让他继续高兴下去呢?可是……

“城主的意思我会转达的。那么,我也先告辞了。”他却听见自己这么说,并再次颔首,以示要离开。

“去吧,去吧。”城主点头之时,他便赶紧转身,向着克纱儿的方向疾步跟了过去。

真庆幸此刻没有唯希在身边,不然那小妮子肯定要在一边煽风点火,让他下不了台,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局面。

想到唯希,西垣心痛地深深锁眉。自从到了古代,他发现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依恋他了。有些事情,他真的想不通。他到底该怎么办呢?

两人随侍者绕过迂回的宫内走廊,进入一间被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大房间后,侍者退到门口,“请公主和公子好好休息。”恭敬地行完礼,侍者便关门离去。

“诶?不会就把我留在这里吧?”西垣回头本想叫住那侍者,却晚了一步,门已无声却神速地隔绝了外边的强烈光线。

他愣在屋中央,额头上冷汗直冒。一个城主也就罢了,怎么连下人都这样呢?

“是我叫他这么安排的。”“你?”西垣看向克纱儿,这次倒也不吃惊了。见她忙着将窗一扇一扇地关上,并警觉地注意着外面的情况,他不慌不忙地走到桌边坐下。

“那么,有什么计画?想必你已经想好了。”他问道。

“要你帮一个忙。”克纱儿严肃地走了过来,坐在他对面,握拳的右手横过桌面在西垣面前展开,一颗青色的小种子正躺在她手心。

“这是?”西垣不动声色地看向她手中的种子。

“吃了它。”“吃它?”西垣抬了抬眉,“让我吃它,总该告诉我为什么吧。我想你应该不会害我,不过,我还是不想当你的玩具。”他戏谑似地摇了摇头。

“不是当我的玩具,而是让你把别人当成玩具。”克纱儿倒是有点意外,又道,“怎么?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我的这些伎俩你都是知道的。”“怎么可能。秘术这种东西种类繁多,我哪有可能都懂,你真的把我当大神呀。”西垣无奈地笑了起来。

“这颗种子里有我的力量,你吃了它就可以操控相对应的人,也可以从他的记忆里找到你要的情报。但有一点你做不到,那就是不能借用别人的身体发挥自己的力量。”克纱儿立刻解释。

“原来如此。可你为什么不自己做?我对你的力量还有用法,其实并不了解啊。”“因为……我让你操控的人是我父亲。”克纱儿全无温度的眼神看了惊讶的西垣一眼,又接着说道,“你不要误会,并不是顾及什么父女情义,我早就跟他断绝关系了,我只是……不想碰到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你是说……”“对,她就是原来的城主,王族成员之一的拓耶塔得丽,我父亲的现任妻子。”一说到这个女人,克纱儿冰一般的眼中便燃出熊熊烈火,接着说道,“我跟她势如水火,万一碰到了,我想我没办法控制情绪,将自己隐藏得很好。

“况且,我们最好低调行事,神不知鬼不觉,然后尽快离开。不管怎么说,你都是男人,应该能够应付她。”“这个……好像还是很有差别……”西垣为难地用手撑起额头,实在汗颜。竟让他去控制她父亲?他对这里一无所知,一个人也不认识,难度是不是大了点?

不止那个前城主,叫他碰到任何人都有可能出问题,这不是明摆着要考他的演技吗?

“那么,另一颗种子呢?”他问道。

“已经种下了。”“已经?什么时候?难道……”西垣又是一惊。难道是那个拥抱?他没有说出口。

原来是因为这个,克纱儿才……

他伸手接过种子,将它吞了下去。为了唯希,他也没别的办法了。

“现在你可以分离意识了,会有一小部分意识还留在你体内控制你的感知,但是没有办法控制你的身体,所以你的身体暂时不能动。

“你的主意识将会直接进入我父亲身体里,你可以将他的身体当成自己的活动,也可以检查他的记忆。可能会费点神,毕竟不是自己的肉体,找记忆也会花一点时间,所以你自己小心。”“知道了,我会尽快。”说完,西垣的身体便如木偶般停止了活动。

一股抽离的虚无感发生在一瞬间,当他再次感觉到有着落的时候,温暖的血液驱逐了短暂的、被风沁透的不安,就像在冬日寒冷的天气里跳进了温泉般的舒适。

还是有身体的感觉好啊!

只是分秒的意识出离身体,西垣便已彻底明白了,生物之所以要拥有身体这个容器的意义,真是缺之不可,虽然现在提供温暖住所的是别人的身体。

而刚进入克纱儿父亲的身体还没适应过来,西垣便立刻触了个大霉头。

一个黑呼呼带着棱角的东西正向他迎面飞来,并在他闪避不及的那一刻,狠狠地砸在他的脑门上。

哦,对了,那个不是他的脑门,而是城主的脑门,但是此刻感到痛的人却是他。

“哎哟。”他大叫了一声,用手捂着脑门低头一看,一本厚厚的书正以狼狈的姿势躺在他脚下,不,是城主的脚下。

“你这个死老鬼,你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我是绝对不会答应,让那个处处跟我做对的死丫头留下的。”紧接着,充满怒气的尖锐声音扑面而来。西垣抬头望去,对面那个气势汹汹的中年女人,大概就是他最不愿意碰到的人了。而他现在身处的地方,依房间的布置来看,应该是城主夫妇的卧室。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怎么越是不想碰到的事,出现的机率就越高呢?买彩券的时候就没这么好命。这真是倒楣定律,绝对可以成为真理。

“你叹什么气,好歹这里是我的地盘,难道我说的话没有分量不成?”女人见他叹气便接着吼道。

西垣只顾一个劲地揉着脑门,实则是用手遮住自己的表情。

怎么办?难道刚刚他们在吵架?还是这城主屈就于这女人的淫威下?他会怎么做他猜不到呀,是个演员还有剧本参照呢,何况让他中途临场发挥。

“怎么,不说话了吗?还是说你妥协了?”女人双手环抱胸前,露出得意的神色。

“克纱儿她本来就没有打算留下。”最后,他终于忍不住这女人的淩人气势,又不能再装哑巴,于是说出事实。

“呵,你这是什么意思,好像我是个小人似的。既然你这个做父亲的知道女儿不愿留下来,那还自作多情地跟我争个什么劲?哼。”女人仰头轻笑一声,一甩袖,气冲冲地往门口走了出去。

西垣站在房间里,愣愣地望着门口。怎么她莫名其妙地就走了?有点突然,让他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终于可以放轻松了。长长地吁了口气,才以为不用再担心无法应付这女人,那女子的身影不知何时又退了回来,并迳自走到他跟前,一只手已经缠上他的脸颊。

西垣的心都提上了嗓子眼,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直直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美丽的中年女人,见她神情妩媚地对他笑道,“我还是喜欢你跟我吵吵闹闹的,怎么刚才突然就偃旗息鼓了?这可不像平时的你呀。”她探究似的眼神望进他的瞳孔。

不会这么快就看出破绽了吧?西垣的心在敲鼓,但他马上正了正神色,挑眉笑道,“我知道这件事你不会答应的。夫妻间不能每件都争吵啊,就是要争,也得看心情是不是?”“也就是说,你现在是很认真、很严肃的,不稀罕喽?看来你的女儿在你心中真的很重要。”女子再次发怒,这次是真的掉头不回了。

确定她已经离开,西垣这才彻底让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拍了拍胸口,怀着侥幸通过考试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踏出门去。

这一关,他可是过得莫名其妙。他刚刚说的话,明明是用来缓和气氛的,可那女人为什么会生气呢?这让他摸不着头脑。

但眼下,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万一那女人又回来,那可就不好办了。

沿着走廊刚走了几步,前面便有一名侍者向他走过来,到他面前行礼道,“城主大人,左、右卿两位正在议事厅等您,说是有事禀报。”来得正好,他正愁没处去呢。

“带路。”西垣说道。

“是。”侍者抬头看了城主一眼,有点奇怪今天为何要他带路,但仍是不敢走在城主的前面。

“城主大人,应该往左边呀。”到走廊尽头时,侍者叫住正往右拐的城主,更加纳闷了。

“啊哈哈,你看,今天女儿回来了,一时高兴得老走神。”西垣忙打哈哈笑道。

到了议事厅,不光是左、右卿两位大人,还有其他几个不知什么职位的人也等在那里。西垣不动声色地快速将他们都观察了一遍,其中有两个穿长袍的,估计职位较高。

他向上位走去,分不清谁是谁,索性先说道,“左右卿两位有什么事情就快说,今天可是特别的日子。”他坐上高位,对其他人展露笑颜,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自己,说话时不得不字字小心。

“城主大人,天空城那边已经举行了拥立新王的典礼,看样子他们是蓄势待发了。不过,不到神祈之日便还不算数。我认为,我们应马上出手,在神祈日之前,将圣石夺过来。”其中一个穿黑色长袍的年长者上前恭敬道。

这个他早就知道了,西垣心中想着,但还没等他想出什么来应答,就见另一位穿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也走上前来。

“左卿大人,您说的这些,城主大人早就有了安排,您会不会也太后知后觉了?有远见卓识如我城主大人,才能成为以后西夜的王,将拓耶家族推翻。”想必这个人就是右卿。西垣见他看向左卿和面对自己时的脸色,变得比翻书还快,然后听他又继续道,“城主大人,我已确定天空城从人界找回来的那个人,确实是真正被圣石选中的人,并且还是多年前逃出神域的拓耶维德的亲孙子。

“此人若不除掉,必定会成为城主您的一大阻碍。”“哦?那么你的意思是……”西垣沉声问道。

“城主放心,这件事我已经先替城主您交代好了,只要有机会,当然是尽快……哢”见右卿目闪寒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西垣心底一颤,暗道不妙。

这个人要杀李白,想必已经派出人去了,他必须赶快去报个信才好,也不知他会找谁下手,于是问道,“那么,你派谁做这件事呢?”“城主放心,没有把握的人,我是不会找的。我已派人到天空城,将这个任务交给赦赑护法了。”右卿诡异地笑着。

“赦赑护法?”听到这个名字,西垣越发觉得不妙。

他还记得上次那个收走妖物,令人极为不舒服的小个子,那个人也是护法。所谓的护法,不过是些打著名号将恶行合理化的家伙,并且十分厉害,好像是贝鲁这么说过。况且现在,他们还懂得控妖术。

“嗯,还是右卿想得周到。”西垣保持着微笑,心里却已皱了几万次眉头了。这真是个糟糕透顶的消息。

“那么两位,关于王都方面,有什么新的消息吗?”他紧接着问,此时,脑海里却听见克纱儿的声音道,“不好,那个女人来了。”房间里,克纱儿提高了警觉。门外的走廊上正响着拓耶塔得丽愤怒的脚步声,并越来越近,充满着破门而入的架式。

她知道她一定会这么做,并且有可能在怀疑她。

这个女人可是暗地里调查过她很多次了。

“回城主,王宫那边只是宣称他们是正统,不在乎于神前一较高下,态度极为暧昧,完全没有镇压其他城主反叛的意思。老臣总觉得……现在整个神域的氛围怪异莫名。”左卿回道。

“什么?”杜西垣的意识却在为克纱儿的话吃惊,没想到那个女人会去找克纱儿。还没来得及问她是不是要他立刻回去,就见克纱儿突然提起他的衣领,将他的身体推至床边的地上去了。

“城主,城主大人……”见城主面露不适,左卿关切地唤他。

“……啊,那……其他的呢?摩尼宫中有没有别的动向?”这一分神,西垣已经不知道他自己该说些什么了,但更让他脑袋立刻炸开花的是,克纱儿竟毫无预警地吻了他。

紧接着,只听“砰”的一声,拓耶塔得丽的身影便如闪电般出现在门口。

“这是怎么回事?堂堂城主夫人竟这样随便地闯入别人的房间?”克纱儿缓缓回头,妩媚的眼神看向身后那愣在门边,尴尬无比的中年女子,长长的红发挡住了西垣的脸。

拓耶塔得丽高傲地一抬下巴,气得牙痒痒,愤愤地一甩手,将门关上,但立刻又在门外嚣张地大笑起来。

“啊哈哈……我还以为小野猫在玩什么花样呢,搞了半天,偷情都偷到家里来了。你父亲竟还要让你做继承人,别笑死人了。”她言语恶毒地说道。

“真是难为了你的小人之心。”克纱儿冷冷地哼笑,“我对你们的野心一点兴趣也没有。想要继承人的话,有本事你就自己生一个出来好了。”“你……”拓耶塔得丽被一刀捅了痛处,气得火冒三丈,脸刷的一下子黑了下来,一脚踹在门上。

“你这个死丫头,我跟你势不两立,你给我滚出这里!”吼完,她便踏着震碎地面的脚步离去。

“哼,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听到拓耶塔得丽远去的声音,克纱儿才放下心来。

果真被她料到了,这个女人是不会放过嘲笑或者奚落她的机会的,还好没让她发现真相。说不定一会她和杜西垣走了之后,这个宫中又将掀起一场翻天覆地的大吵了。她乐见其成。

“杜大哥,得罪了。”她回头向西垣道歉。

虽然低垂眼帘,面无表情,但西垣的脸色却是白一阵红一阵,连同城主的脸色都是一样。

这个克纱儿,简直将他的利用价值发挥到极致了嘛。吻,这个世界上,除了唯希,他就没让谁吻过他。

“城主大人……”听见左卿再次唤他,他又一次回神,心却还慌乱地跳着。

“你刚才说了什么?请再说一遍。”“这……老臣是说,若说有什么动静,只有上次城主说要密切注意的那帮奇怪的家伙,其中有个红衣女子昨夜出宫去了,但尚未查出她去了哪里。”左卿重复了刚才的话,并疑惑地看着城主。

红衣女子,对了,这才是他要的资讯,西垣振作了起来。

现在他敢肯定那些未来人确实是在王宫里了,绝对错不了,那么唯希也应该在那里,这下他只想立刻走人了。

这时,他又听见克纱儿的声音道,“你那边怎么样?尽快吧。说不定拓耶塔得丽会过去大闹。”“城主大人,关于对天空城的进攻……”“你们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杜西垣干脆让他们说出计画,自己则听着,并同时深入城主的记忆。

眼下他最希望能找出进入摩尼宫的途径。他心急如焚,想要离开,可是李白那边又该怎么办?这倒叫他两难了。

似乎从遗忘中回归,当李白睁开眼的时候,满目的洁白让他又如置身天堂,宁静而安详。但接着,一个大脑袋突兀地跳入这片宁静之中,搅得他心神突然加剧运作,倏地弹坐了起来。

“亚、亚曼达……”他没有叫出声,而是快速地环视周围。这不是他的房间吗?他怎么又回到这个房间里来了?

“王醒了,贝鲁,小白白他醒了!”亚曼达兴奋地回头,冲门边正向侍卫交代什么的拓耶贝鲁喊道。

这引得李白极度不悦地蹙眉,这家伙竟还没有放弃像叫小狗似地叫他吗?不过他也没工夫跟他计较。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他问道。

“当然是我把你……唔……”亚曼达那大嗓门刚嚷嚷开,就立刻被李白给封了嘴。

“我不要知道回这里的过程,只想知道为什么?”他没好气地瞪着大个子近乎委屈的脸低吼,自己却涨得满脸通红,因为瞥见旁边的侍女们似乎深解其意地在偷笑。

他着急地下了床,又道:“算了,算了,我不跟你们耗了,反正我现在自由了。”刚说完,就被凑过来的拓耶贝鲁挡了去路。

“怎么,你自己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吗?”拓耶贝鲁问道。

“什么?”李白莫名怔住。他现在满脑子除了紫紫还是紫紫,紫紫被红衣人抓走了,现在肯定在王都,所以他要去那里。

紫紫?心猛一颤,他怎么这么自然地将唯希的名字想成了紫紫?

“什么什么呀?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话,我们又哪里知道?”拓耶贝鲁见他一脸茫然,便发起急来,又道:“我说大哥,哦呸呸呸,应该叫你小侄子才对。你刚刚在庆典上,像发了神经似地,一头冲进我们任何人都从来进不去的山谷,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也不知为什么,竟然都可以进去了。

“然后就发现你老人家躺在七彩湖边,不醒人事。你说我们谁比较茫然好不好?”“七彩?湖边?”被拓耶贝鲁一提醒,李白才想起了某些经过。一个人影跃然于脑海。

“是啊、是啊,没想到,那个山谷里竟也有个湖,还是七彩的。”拓耶贝鲁兴奋高叫。

“这么说来……我好像见到一个人。”李白顿声道。

“见到一个人?”拓耶贝鲁和拓耶亚曼达同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又追问:“什么样的人?难道那个地方我们进不去,是因为被这个人布了结界不成。”“这……印象不太鲜明了,感觉上是……透明的……记不大清……”“那他有跟你说什么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急死人了,你快说嘛!”拓耶贝鲁没耐心地嚷嚷,想知道下文。这天空城里竟还有他没见过的人,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是我的脑子在想,又不是你的,你着急有什么用啊。”李白给他泼了盆冷水,便往门外走去。

不是他没想起来,而是那些影像让他自己分不清真假,说出来也嫌危言耸听。

那个人是否真的是人都是一个问号,完全没有实体,像一缕虚无缥缈的幽魂,可是,他又给人一种圣洁的存在感。而后来,那个人是穿过了他的身体还是进入了他的身体,这些他都分不清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只觉得恐恐怖怖的。

关于那个影子对自己说了什么,他只记得,“你来了。”和“我会帮我们找回记忆的,放心。”这样两句没头没脑的话。

“他到底说了什么嘛?”拓耶贝鲁紧跟在他身后,发挥着打破砂锅的追问精神,实在如同一只嗡嗡叫的蚊子一般讨厌。

“我也很好奇啊。”亚曼达也跟着道。

“等想起来了再告诉你们吧,我现在要去王都。”“王都?现在?恐怕不行耶。”贝鲁和亚曼达又同声道。

“喂,不是要反悔吧,我都已经当了王了,你们还想怎样?”李白终于气愤地回头瞪了两人一眼。

“呵呵。”拓耶贝鲁一笑,接着说道,“不是我不让你走,而是现在所有的天空城民众都聚集在神殿广场上,等着叩拜新王,这样仪式才基本完结。还有……你的圣石被父亲借用了,因为仪式的需要……”“圣石?”李白的心猛然一抽,也没等拓耶贝鲁把话说完,伸手向胸前一摸,炼子果然是不见了,二话不说便掉头奔向走廊尽头。

镶嵌在月牙形的天空城宫殿正中的建筑,便是神殿。

此刻,神殿前的广场正被密密麻麻的人群覆盖着。虽然前来朝拜的人众多,广场上却秩序井然,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

整个空间里,只有站在神殿前的天空城城主——拓耶燎,那遒劲如同雕刻般的声音在回响着。

“圣石乃远古之神物,是我西夜国的圣物,自古,西夜王无不需要得到圣石的认可。今日,我们朝拜圣石,感谢它赐与我们真正的西夜之王,等待神祈之日后,我们天空城的人民,将会成为西夜国最为尊贵的一族。”“喔……喔……”随着拓耶燎神圣而宽广的声音传遍广场的每一个角落,人群中响起了整齐的欢呼声。

天空城城主双臂平伸,两手之中,红光冉冉升起,被红光包围的,正是那个以心形银坠封印的圣石。

一见圣石,广场上所有的人,连同神殿上立于拓耶燎身后一众天空城的大臣们,也一同虔诚的跪地朝拜,而当他们抬起头时,所有人再次整齐地发出惊哗声。

只见一道白影从天而降,如风般自拓耶燎面前划过时,那团红光也跟着化为一条弧线落下。

拓耶燎一惊,向后退了一步,目光向白影落下的地方看去,就见李白手握圣石,半蹲在离他不远处,正以敌视的目光盯着他。

“呵呵……”拓耶燎在短暂的惊怔过后,老脸上立刻恢复了威严而得体的笑容,徐徐道,“王驾临的方式,真是让众人震撼啊。相信如此的魄力,也必不会辜负民众的期望。

“那么,请我们的新王接受人民的朝拜吧。”接着,他又以沉入胸腔的声音高喊,并向李白伸出手去。

所有人闻声叩拜,“西夜王万岁”的呼声接连如潮涌,响彻整个空间。

李白对拓耶燎回以相同的微笑,走上前去,停在他身边时低声道,“老人家,你到底想做什么?”说完,他微笑着转身面对广场上的人。

这个老乌龟,他还没向他兴师问罪呢,他倒先给他戴了一大堆摘不下的高帽子,让人憋气。

于是他又道,“这所谓的仪式是不是也太多、太麻烦了点?还有什么不得不进行的仪式,城主大人是不是应该提前打个招呼才对?”“年轻人,要有点耐心,真正的仪式完结,要在神祈之日,到圣西山顶朝神之后。那个时候,你才能算真正的西夜王。王难道不向你的人民挥手致意吗?”拓耶燎始终保持着他的笑容,目不斜视地注视前方,对他人的不满视若无睹。

“合理的建议我接受。”李白顺意向人群挥手。成不成为真正的王他本来就不关心,那个神祈之日,也许还没到那一天,他就已经离开这鬼地方了。

他接着继续轻声道,“但是您私自拿走别人的东西,似乎有欠妥当,城主大人。如果我的记性还不至于那么差的话,我记得这条炼子除了我自己,别人是解不开的,城主还真是高明。”“呵呵,孙儿的玩笑真是开大了,这炼子不是你自己解下的还会有谁呢?我们在那湖边见到你时,你是将它握在手中的呀。那之前发生了什么,不是只有你自己知道吗?”“你说什么?”李白心下一惊,表情也随之凝重起来。

是他解下的?怎么会?他完全不知道啊。可是这老家伙又不像在说谎。

“哇,你搞什么呀?好好的路你不走,非要从上面跳下来,砸死人怎么办?”拓耶贝鲁不知什么时候赶了过来,气喘吁吁的,一条胳膊已经搭在李白肩上,引发身后亚曼达一阵提醒意味的清嗓子声,这才惊觉朝拜并未结束,也赶紧单膝跪下。

“亚曼达,这个,在回来这里之前就已经不在我身上了吗?”李白将握有圣石的手背至身后,问道。

“不知道啊,我看见你的时候,它在你手里。”亚曼达即使是用气声说话,也还是会被不少人听见。

李白的心又是一沉,这次他彻底相信了,这大个子是不会骗他的。

可是,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将炼子解下?心头涌上一阵慌乱,他将紫紫看得那么重要,根本不可能让圣石离身的。

紫紫,又是紫紫,怎么现在一想到唯希,脑子里就会先反射出这个名字?

直觉这一切都和那透明的影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一定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没有想起来。

他想再次见到那个人,但那之前,他必须先去王都,可是眼前的这些人却让他无法随心所欲的离开。

“报……”李白正心乱如麻,突然从广场最后面传来通报声。人群中响起议论,并从中间分开了一条道路。

一个侍卫飞速跑上前来,上了神殿的长台阶,跪在拓耶燎和李白面前时已是汗如雨下。

“禀王,禀城主……”侍卫上气不接下气道,“东边城外发现妖物,还有一个怪异的家伙在叫嚣,说……如果见不到王,他就要毁了东边的城市,我……我们该怎么办?”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均是一惊,然后神殿上上下下的人都慌乱了起来,突然间哗然一片。

“请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拓耶燎不停的用手杖敲击地面,却无法让下面的人停止喧哗。

“拓耶贝鲁,将红鸢叫来,我要去看看。”李白说道。

“你确定?”拓耶贝鲁惊讶地瞪着他。

“少废话,快点。”李白严肃地睨了他一眼。

他这还不是被他们害的,名还未正就马上有人找上门来了,他无奈还来不及呢。要不是有妖物,是他时间修护使的职责所在,换了别的事,他才不管。这样下去,去王都的日子不晓得要拖到几时了。

他心烦意乱,此刻只想将所有碍事的东西统统毁掉。

随着拓耶贝鲁的口哨声,立刻便有几只红鸢落在神殿的台阶上。

拓耶贝鲁和拓耶亚曼达自告奋勇要一同前去,于是三人一起跃上鸟背,随后还有几名勇士跟随。

转眼间,红色的身影便在人们感激的目光中仰天而上,箭一般向东城外飞去。

划破流动于风中的金色阳光,十几只红鸢顷刻间便已赶到东城,但仍未来得及,从空中向下望去,出现在眼前的城镇废墟触目惊心,几只黑色妖物如同几个巨大的标识般分布其间。

“太可恶了,竟然破坏得这么厉害!”拓耶贝鲁第一个愤怒地叫了起来,正准备加快速度落下去,就听前面传来李白的声音。

“拓耶贝鲁,带其他人离远点,不要靠近妖物。”“什么?那你呢?”拓耶贝鲁嚷嚷着抬头去看,只见打头的白色身影,已从红鸢背上向一只妖物跃了下去。

长袍乘风鼓动,李白手一挥,一道幽蓝的弧型横扫出去,仿佛刻印着无数图形的红光,急速向那只巨大妖物拦腰劈去。

几乎是立刻的,那黑形便沐浴在骤然窜起的熊熊火焰之中,只在空气里留下一长串震耳欲聋的尖啸。

李白持剑落在断垣之上,一脸惊愕地面对着正在火焰中化为黑灰的妖物,心口急遽鼓动,不觉眉头深锁。

刚刚他做了什么?刚才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想,自己就已经到了这里。他,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挥动了手臂?

李白惊怔地看向双手,还有手中突然出现的剑,一股莫名的紧张感从心口一路蒸发至脑门,思想竟混乱起来。

“喂,你发什么呆呀,不要以为消灭了一只妖物,其他的就会对你退避三尺啊,我跟你讲,事实正好相反。”拓耶贝鲁的嚷嚷声从天而降。他磐石般砸在李白身边,并立刻一掌推开了他。

而就在两人倒向一边之时,一条黑影,蛇一般急速擦过拓耶贝鲁向后扬起的发尾,轰然在地面震起一团烟尘碎石。

“啊咳咳咳……差点陪你玩丢一条命,咳咳……屁股也好痛……”弥漫的烟尘中,两人摔在碎石上,但拓耶贝鲁那呛着飞灰的声音却仍不停不休。

李白猛然回头,隔着渐渐落下的尘雾,这才看到另一个高大的黑影已伫立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那条从他身体中伸出的黑臂仍在空中挥舞着,但此刻更糟糕的是,他仰面长啸,头部裂出白口,似乎要攻击他们,想防御都来不及了。

“拓耶贝鲁,这次你死定了!”李白盯着那妖物,连起身的时间都没有,推出右掌,蓝色五芒星便以惊人气势张开在两人身前,妖物的攻击也紧跟而来,与五芒星激撞个正着。

“咳咳……什么死定了?”拓耶贝鲁捂着鼻子大叫之时,回头看去,正目睹妖物口中激射而来的气旋,与不知什么时候挡在他们身前的蓝色大星星,激烈撞击。

目瞪口呆的时间里,迎面的强风不得不让他抬起胳膊挡在眼前,再侧脸看去,被蓝光笼罩的周边,地面如同灰尘般被扫清,深深地陷下一尺去。

“这是什么玩意呀?”拓耶贝鲁倒抽冷气,活活将迎面的气流都灌进了肚子里,噎到不行,使劲捶胸也无济于事,比整吞一个包子还难受,而此时更看见那保护他们的蓝色五芒星图似乎有断裂的倾向,紧张得眼珠子就快要鼓出眼眶。

“呜哇啊——坚持住啊……”他紧接着向李白扑去,本是想帮忙,却不小心推开了他正奋力维持五芒星的手臂,越发加快了蓝色光线的碎裂。

“拓耶贝鲁,你干什么?”李白大叫一声,伸手要挡开这个碍事的家伙却已经来不及,眼睁睁看着妖物的怪力冲破五芒星向他们袭来,心下一沉,这次真的要被这死小子害死了。

两人赶紧侧身找掩护,原以为会将他们压得尸骨无存的气流,却并没有如预期般到来,反而原本强劲的风力,突然如同风筝断线一般松弛散开,转眼由刀刃化为了轻拂身体的羽毛。

“啊哈哈,我的宝贝,我可没许你们伤害他,如果玩出人命来,我就不好交差了呀。”随着奸佞的笑语回荡空中,李白和拓耶贝鲁一同扭头朝妖物望去,惊愣片刻之后,只听一声自喉间喷薄而出、打嗝似的笑声从拓耶贝鲁嘴里冒了出来,接着便是他一连串的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拓耶贝鲁一手指着站在妖物肩膀上的黑衣人,笑出的眼泪等不及地往外蹦。要不是听到他在说人话,谁知道那是个人啊,活脱脱一个跳梁小丑!

于是他嘲笑道:“啊哈哈……你不要告诉我你也是护法之一。你以为把自己涂得像个黑鬼似的,就变成小妖了吗?

“你看你那一头乱七八糟的麻花辫,里面到底插了什么?怎么造型梳得跟你身下的妖物一个样儿,却是五颜六色的!啊哈哈,真是装都装不像,笑死我了,笑死我了……”“小鬼,你懂什么?这是你夺隗大爷我的精心化妆,不然这日子岂不是过得无聊透顶,嘿嘿……”名为“夺隗”的护法却对他人的嘲笑不以为然,自顾自地陶醉着。

李白瞪着阳光下咧着大嘴的黑衣人,嘴角眉梢一个劲地抽筋,怎么也笑不出来。

若是这样对比的话,他情愿去欣赏妖物。这一口烂牙还要充白的家伙,简直有辱他的视觉。

这些垃圾如果不赶快清除,自己那摸不清头绪的思维,就更没有时间去厘清了……

想到这里,他起身,抄起身边的剑向前挥去,红色的符文瞬间印在妖物身上,也同时终止了夺隗和拓耶贝鲁两人不搭调的对话。

“嘿嘿,你这小子还挺有精神的,是不是当了王,很开心啊?”夺隗从燃烧的妖物肩上一跃而起,踏破上扬的剑气落在李白面前不足三十米处,自他脚下散开的气旋向四周盘旋扩散,再次搅起漫天灰尘。

“我以为你不杀我,是准备留机会给我清除妖物。”李白突然笑道。

这个怪模怪样的护法竟然没有要他命的意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起码对铲除眼前这些妖物有不少益处。他将周围的妖物扫视了一遍,一共还有四只。

“你尽管试试看。嘿嘿,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很久没发生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了。指挥妖物抓人而不是杀人,这个难度似乎更大,有挑战,我还是多和你们玩一下好了。”夺隗兴奋得两眼放射出古怪的光芒,一手自腰间探出个什么东西来,再等他手臂一挥,只见一条银色光线蜿蜒空中。

“他不会还有吧?”拓耶贝鲁瞪眼大叫。上次那个小矮个就用这东西收了不少妖物,他记得。

“拓耶贝鲁,再往东面是什么地方?”李白问道。

“东面,什么也没有啊,这里是城市边缘,再过去只有草地和树而已,是天空城的边缘了。”“那正好。”李白立刻转身向东跃去。

拓耶贝鲁也紧随在后。确实不能让这变态将城市给毁了。

“怎么,嫌这里太乱要转移战场吗?到底有什么分别?”夺隗见势也紧追上去。

在前面两人踏进草地之时,他手中的银线飞掷而出,在阳光下闪亮地延伸开去,一个回旋,便将李白和拓耶贝鲁圈入直径五十米的圆中。

“不要再往前了,掉下去摔成肉饼的话,我可没东西交差了。”他尖声笑道,同时念诵咒语,在那银线落地的位置,从土壤里源源不绝地冒出更多的黑影来。

“不会吧,一,二,三,四,五……十六,十七,再加上刚才还有四个,呜哇啊,我们被二十一只妖物包围了。”拓耶贝鲁伸出手指头,原地转着圈地将妖物的数量数了一遍之后,冲着李白骇然大叫。

李白却以遗憾而认真的表情看着他道:“拓耶贝鲁,你这次真的死定了。”“为什么你老是说我死定了?你这家伙……”拓耶贝鲁被气得直嚷嚷,李白却依然保持着认真的表情道:“他不杀我,可没说不杀你呀。”“这种时候你居然跟我开玩笑?”拓耶贝鲁苦着一张脸,见李白冲他默默摇头,又嚷道:“这可一点也不好笑啊大哥,我死了难道你就这么高兴吗?”“要听真话的话,回答是肯定的。”李白认真点头肯定,再次将拓耶贝鲁气得七窍生烟,一双爪子冒出头顶,和着那刺猬头一起颤抖着。

“好,先下手为强。”他一声怒吼,化悲愤为力量,双手之间积聚一团火球,猛力向李白身后的妖物掷去,又接连几发打出去。还好李白闪得快,白色长袍已经被擦身而过的火球烤出黑印来,无奈,对拓耶贝鲁的一贯作风发表意见是没有用的。

“啊——哈哈,对不起,对不起。”拓耶贝鲁尴尬地搔着刺猬头,天空中的火光却让他的笑脸顷刻僵成化石。

只见那些火球统统被妖物挡上天空,几道火线盘旋而上,不消一会便缩为火星消失进阳光里。

“嘿嘿,自不量力的小子,你的力量是不会有作用的,让你尝尝控妖术如何?”夺隗不知何时出现在一只妖物肩上,交叉双臂,十指尖上银光闪动,无数透明的银线从他那鹰钩指甲里射出,却看不见线的末梢连在何处。

同时,妖物们空白的眼洞忽然闪出绿色萤光,额头上也隐隐浮出怪异的图形。

“这就是控妖符咒吗?”李白和拓耶贝鲁还来不及惊讶,一只利爪已从拓耶贝鲁身后向他袭来。

“躲开!”李白将正发愣的拓耶贝鲁抓了过来,顺势挥出印上红色符纹的剑,向蛇影般的黑臂砍下,又挥剑扫向四面八方攻击而来的妖物,一时间,剑气带着一片红光震荡开去。

从什么时候起,他竟能将除妖咒发挥得如此顺应心意了?

但当尘埃落定再抬头看去,李白不觉惊怔当场。

自己的除妖咒并没有产生效用,咒文的火焰将妖物的肢体烧去一截便熄灭了。

“嘿嘿嘿,相同性质的咒文相撞,力量相互抵销了吗?有意思,真有意思。看来我无论如何是赢定了。”夺隗放声大笑起来,又道,“知道结果真没劲,看来是殿下多虑了,我一个人也能将你抓回去,嘿嘿……让我先把那小子杀掉好了。”夺隗一双发亮的黑色眼珠闪过一抹嗜血的寒光,邪恶地扫向拓耶贝鲁,十指紧绷,银线再次于他指尖跳动起来,但他马上变了脸色,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的指尖正凝结成石,不禁变调地尖声大叫起来。

“啊啊……是谁,是谁做的好事?”“老妖精,想干掉那两个,有没有问过你大爷我呀?你那些黑乎乎的东西已经被我的骑士们包围了,赶快投降吧。”听见亚曼达的声音在空中叫嚣,李白和拓耶贝鲁一致向上望去,糟糕地看见亚曼达带着红鸢骑士正将妖物包围。

“这家伙,不是叫你们带骑士避开的吗?他怎么把人都带回来了?拓耶贝鲁,是你带的好头。”“你怎么又怪我呀?我明明叫他带人离开的嘛。”“亚曼达,你在干什么?快带他们离开!”李白冲亚曼达高声大喊,上面那人却还不以为然地哈哈大笑。

“小白白,我来帮你们了。擒贼先擒王,看我马上将这丑哩吧唧的家伙化成石头,哇哈哈……”“化……成……石……头?”夺隗全身剧烈颤抖着,声音更加调不成调。他吐气如雷,盯着自己的双手,那狰狞的眼几乎燃出火来。

“你……竟敢把我化成石头?我美丽的指甲……”“我美丽的指甲被你给毁了!”他突然一声怒吼,高举双臂,那凝结双手的石块飞射而出,直向亚曼达激射过去。

亚曼达调开红鸢,却没逃过,整个连人带鸟从空中坠了下去。

“你毁了我的指甲,可恶!”夺隗疯狂地挥舞着冒血的手指,怒不可遏。那些被他控制的妖物也统统将矛头指向了包围他们的骑士们。突然间,地面震动不断,哀声不绝。

“我要毁了你们,毁了你们——”他嘶哑的喊声不断在空中回响。

“拓耶贝鲁,赶快去看看亚曼达。这家伙已经疯狂了,杀人不眨眼。”李白对拓耶贝鲁喊道。

“趁现在有空隙,一起走。”拓耶贝鲁话音刚落地,包围他们的妖物又缩了回来,并开始改变形体。

所有的妖物均伸展肢体,呈网状向两人覆盖下来,短短瞬间便将李白和拓耶贝鲁裹进无边的黑暗之中。

“走?我的任务还没完成呢,你们想走到哪里去?”夺隗的声音仍能透过妖物的身体传进他们的耳朵。

“现在……可好,我也要……跟你做伴了。”拓耶贝鲁被妖物的躯体挤得透不过气来,还不忘发牢骚。

“有你做伴……通常都没好事。”李白双手抵住头顶的妖物躯体,尽力以意识将符文扩印在身体周围,但此刻完全无效。

妖物的躯体持续紧缩,几乎让他窒息,浑噩之间,他却听到一个声音在脑海中说道:“交给我吧,你的身体……”“贝鲁,小白白……”亚曼达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时,正看见一团黑色将两人牢牢地裹了进去,自己却全身散了架似的没有力气行走。

没想到那丑八怪竟将他的骨头射断了几根,要不是有红鸢将他挡住,此刻只怕血要流光。

“缩吧,缩吧,原本只要抓一个,现在多一个就留给我了。”夺隗得意地注视着妖物,手中的银线已看得出正连接着妖物。

他突然左手一挥,一股紧实的气流随着他的目光,一同射向刚刚爬起的亚曼达,再次将他击倒在地。

“死小子,等我抓了我要的人,再好好收拾你!”他恶语道完,再回头时,一声砰然爆响直让他双眼圆睁,不可置信地向后趔趄一步。黑色的碎片扑面而来,他本能地伸手去挡,但那些碎片却在还未接触到他时便燃为灰烬。

“怎、怎么可能?!”他骇然。

李白和拓耶贝鲁从妖物爆裂的黑色碎片中摔了出来,拓耶贝鲁已经因窒息而昏迷。

李白呛咳了几声,艰难地撑起身体,低着头似乎在自言自语,“不完全……竟然承受不了……这样的力量。”当他抬头看向夺隗时,那零乱地盖了满脸的发丝间,一双瞳孔竟是蓝到透明。

也不知为什么,夺隗心惊到想都未想,一掌全力击出,直窜的气炮将李白直直向后击飞了出去,下一刻才意识到,自己是要将他带给大王子殿下的,万一要了他的命,自己也活不成,于是又赶紧追了过去。

“糟了,那边是边境。”亚曼达结实的身子再次从地上爬了起来,也追着夺隗的方向尽力跑过去,但一个更快的黑影风一般从他身边掠过,让他一惊。怎么会还有一个黑衣人?他只有加快步伐。

夺隗飞速追上李白,自己那一掌意外地重,好像在求生似的。

他紧张地伸手去抓前面的人,前面的人却适时落了地,又滑了一段,半个身体几乎悬出天空城陆地的边缘。

好险!李白晕乎乎地回头看了一眼下面,上旋的气流却让他更加不适。

他撑起身,还未站稳,夺隗那狰狞又带着几分惊惧的脸,就出现在他面前,一只手正欲掐住他的脖子。

他闪身躲避,却见夺隗发出尖锐的叫声,整个人以跌倒的姿势落下云间。

李白正了正神,胸口一阵闷痛,身体也不听使唤,好像耗尽了几十年的生命力。

他稍微探身,从陆地边缘向下看去,下面却只有飘浮的云絮,而在他视线范围的左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亮。

他转头去看,不禁吃惊地睁大双眼。那就是贝鲁所说的天涯水线吗?果然有水流从天空城的边缘落向地面,真的如同瀑布。

脑中似乎又有熟悉的记忆涌上来,但他此刻也没时间去细想。刚刚夺隗的叫声太怪异了,他以为凭他那样的身手,是不会停不住脚的,刚才就好像有人从后面推了他一把。

他转身预备往回走,抬眼便看见不远处亚曼达的身影。

“快躲开。”亚曼达冲他大叫着。

躲开?他哪有力气躲开?让他趴下倒是还能做到。

然而,他面前凭空出现一个黑影。紧接着,他的身体重重地承受了一击,之后,喷洒的鲜红随着他的视线转向阳光,刺眼的光芒让他眩晕,他的意识里就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了。

“小……”亚曼达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赶过来时与黑衣人擦身而过,那人只说道,“从这里摔下去的人,应该都会死吧?”“你、你是谁?”亚曼达伫立大喊,此刻连回头都困难。

“护法赦赑,你要雇用我吗?”那低沉的声音远远地被风声掩埋。

会梦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