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月下白妖
作者:宫琯吟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2070

被困在花朵上的蝴蝶你离不开还是不愿离开那层月光所编织的银网轻柔地将你绑缚却又沉重得让你陶醉既拾不走花儿风起之时也祈望与它一同摇曳天还未亮,唯希就被院子里的喧闹声吵得再也躺不住了。那些时而自窗外传来的“找到了。”的叫喊声,让她费解又好笑。

顶着睡眠不足的脑袋,她下床,推开窗,整个院子里大大小小的灯笼与火把,将这一方天地照得如同白昼。

一大堆人身着玄衣,零散地趴在地上,钻在矮木中,那摇头晃脑、挪来动去找东西的样子,就像一群黑呼呼的蚂蚁在觅食。

唯希趴在窗台上噗哧一笑,她真是害苦他们了。可是,若不是昨天下午,拓耶格雷强迫她跟他一起离开,她也不至于情急之下撒出个弥天大谎,让拓耶格雷走不得。

最不可思议的是,她竟还颇为成功地将他骗了。

“什么?掉了东西?”

拓耶格雷正将唯希举上马背,她却使劲扭动身体一直在抗拒他,不肯合作。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但现在临出门了,她才说有东西掉在这里,他又不是傻子,难道不知道她想找藉口拖延?

“不管掉了什么都不用找了,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买新的给你。”

他双手撑在马背上,仰头用他那招牌的迷人笑容看着唯希,温柔性感的低语,将强迫的话说得如同恩惠。

唯希避开他的目光,仍然气呼呼的。

这话要是换个场合,换个情景,再换个对象,铁定能让听他说话的女生感动死吧。

可他偏偏找错对象了。

她一嘟嘴,说道,“是独一无二的东西,你买不到的。”

“那也不行。”拓耶格雷挑眉拒绝,并翻身上了马。

这下唯希着急起来,使劲推着拓耶格雷的胳膊,就是不让他好好拽住缰绳。

“我一定要找到才可以,让我去找找看,那个东西很重要,真的很重要。”她大声嚷嚷,自己却险些摔下马去。

拓耶格雷没辙,只得用双手将她固定在自己面前,对这只表情可爱的倔强小猫,不以为然地笑道,“那么,你到底丢了什么?我让人找了送来给你就是。”

他倒想瞧瞧,这小丫头准备编个什么子虚乌有的东西,来劳动那些下人。

“是……是李白送给我的很重要的东西。”唯希放炮似地将话快速说完,下巴已经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她心里一阵得意,以为自己的奸计马上就要得逞,却听拓耶格雷发出一声妒意的哼笑,而他接下来的话,直让她的脸一路红到了脖子根去。

“啊——啊,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呢,原来是情郎的信物,那就更不用找了,一定是些珠宝之类的吧,以后你会有很多。”

他妒意满满地说完,踢了踢马肚子,驱马前行,开始后悔自己给她机会撒谎。

唯希羞愤地歪着一张抽筋的嘴,瞪着眼前这个漂亮的人,简直怀疑他的智商为零。

李白的重要东西不是圣石还会有什么?这家伙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这点领悟力都没有。

她涨红着脸大叫道,“不是啦,不是什么珠宝,只是个小木盒,小、木、盒……”唯希攒拳在胸前,一个“盒”字,嚷得拓耶格雷耳朵都要聋了。

可拓耶格雷却搔着下巴,用难得的认真表情缓缓说道,“哦?定情信物送木盒呀,这是什么品味?”

一句话让唯希差点吐血,额头上青筋直冒,她此刻真想踹他一顿,不过等下她终于在拓耶格雷脸上看到了她想要的表情。

“木盒?什么样的木盒?”他问道。

“就是……一个很小、很精致,上面雕刻着漂亮龙形图案的小盒子……”

唯希认真地将从李白那里看到的那个漂亮小盒子描述了一遍。刚说完,就见拓耶格雷拉住缰绳,让马停了下来。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你打开过了?”

他突然严肃而急切地问她,将她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他的反应在她料想当中,却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没……没有啊,好像说是……不可以打开的。”唯希躲避着拓耶格雷的眼神,继续杜撰,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表情怪异得不得了。

须臾,拓耶格雷掉转了马头。

“他相信了?”唯希一颗心七上八下,没想真的顺利达到了留下来的目的。而他刚才那样的表情,不禁让她对圣石产生了好奇。

将这件事回想了一遍,唯希惊觉脸又开始发烧了。不愿去想原因,她又扫视了一圈眼前忙碌的人。

“怎么可能找得到呢……”她轻叹,开门走了出去,刚步过走廊,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向拓耶格雷的房间犹犹豫豫地走去。

拓耶格雷一整晚都靠在软榻上,偶尔小酌,偶尔在半梦半醒间想心事。不是他不想睡,而是实在没办法睡。

他真的睏得要死,即使外面有喧闹声,这些都不会妨碍他的睡眠。

真正妨碍他睡眠的,是那些该死的雇佣工,时不时就会敲他的门,再拿些垃圾来向他报告说——他们找到石头了。

对,他是说过要找的小盒子里面装有一颗红色的石头,如果看到这样的石头也务必将它送来给他。

当然,为了激发这些人的热情,他还说了会给找到盒子的人重赏。

可如今他后悔了,他怀疑自己将赏赐的事情说的太早,因为他完全低估了这些人贪婪的心理。

现在,这些愚蠢的家伙们似乎把盒子的事忘到天边去了,尽找些乱七八糟的石头来给他,不管大小歪扁,就差没把庭院里的假山也搬来,更有甚者连染色的方法都用上了。难不成将他当成了傻子?

想到这些,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连仿造都尽挑容易的,怎么就没人去刻个雕花木盒给他?

他靠在软枕上,手支起额头,染着橙色烛光的发丝从修长的指间垂下来,丝丝缕缕的灰色影子,在他深锁的眉头上晃动跳跃。

即便是这样,他仍不想放弃任何可能,一如昨天,他也不见得相信唯希说的是真话一样。

正出神,可憎的敲门声再次响起,拓耶格雷不耐烦地喝道,“找对了东西再来!”可这次却没有人应声。

过了很久,才有个低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殿下……是我。”

凝珠推门进来,神情落寞而胆怯。她走到榻前,向拓耶格雷欠身行过礼,便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昨天王子要离开的事情,她竟全不知情,他连告诉都不告诉她,这让她心碎了一整晚,失眠了一整晚,反反覆覆地让自己鼓起勇气走到这里。

也许明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但……她不想承认——面前这个令她迷恋的男人根本就不在乎她,一点都不。

此刻,拓耶格雷面无表情地等她开口,终于不想再等下去,他问道,“怎么,你不是有事情才来的吗?如果没事的话……”

“不,我……”凝珠抬起怯然的眸子,偷瞄了王子一眼,又立刻低了下去,紧张得手心里浸满了汗水。

“如果……殿下要离开的话,请带我一起走。”

下一刻,她终于说出来了,可心头的压抑感却让她眩晕,她不想听到他说不,她害怕他拒绝,如果是那样……

“我想,没有那个必要。”

拓耶格雷的回答却如同黑暗中的闪电,顷刻就将她修筑了一晚上的壁垒整个摧毁了,真的是好容易。

凝珠一时无所适从。原来辛苦堆砌起来的那道墙,脆弱得就如一张薄纸,薄得会流血流泪的纸。

她退后,想要离开,却被拓耶格雷一把拽了过去,压在身下。

她惊怔地注视着眼前这让她心醉不已的容颜,只感到自己正在他此刻展现的笑容中融化——毒药,一如他所说的。

“原来,你竟是如此迷恋我?”拓耶格雷用那性感的嗓音明知故问,又道,“虽然我并不想带你走,不过,我可以给你最后一个销魂的夜晚哦。”

带着笑容,他俯身与她耳鬓厮磨。

“拓耶格雷,你这个大混蛋……”

此时,随着“匡”的一声,唯希的吼叫声与她的身影一同破门而入。

“你怎么可以拒绝她?”

唯希对着屋内的人愤怒地大叫,叫完了,才恍然看清眼前这两人的亲密状态。霎时,她傻子一般地保持着破门的姿势定格在门口。

她怎么就闯进来了?

唯希只觉得自己的皮肤瞬间从脚底烧至头顶,就差没从头顶喷出岩浆来。

现在是进是退?这样不尴不尬的,骂人的话也不知道都飞到哪个星球上,做星际漫游去了。而比起那些,恐怕她更想解释自己不是有意偷听的。

拓耶格雷泰然自若地转过头来,流动着金色光泽的发丝,长长地遮住了他半边脸,看见门口尴尬得如同酱烤鸭似的唯希,他不禁觉得好笑。

“为什么不可以?”他挑眉问道,满不在乎地微笑着坐起身来。

“为……为什么这种问题还要问我?你碰过她吧?”唯希颤抖的手指向他身后的凝珠,不明白自己在紧张个什么劲。

“然后呢?”拓耶格雷拢了拢衣襟,向唯希走来。

“然……然后?”

唯希简直要吐血,这是什么对白呀?他竟然问她然后?

是啊,他们两个的事,她管得着吗?现在的男男女女玩这种欲望游戏不是很正常,哪谈得上谁要对谁负责?

再说了,既有送上门来的便宜可占,哪个男人又会去抵御这种诱惑呢?可是……这里不是现代呀,古代女子的贞洁不是很重要的吗?

“然后呢?”拓耶格雷关了门,将唯希抵在映满火光的门格上,托起她下颔,轻声又问了一次。看她时而老虎,时而小猫的样子真是可爱。

“既然你碰过她,当然就应该娶她呀……”

唯希瞪着拓耶格雷,声音已然失去刚才那番洪水般的嘹亮。

他却不以为然地将视线轻轻飘向一边,冷笑道,“要是每一个对我投怀送抱的女子,我都必须娶回去的话,恐怕我的后宫早就没有我的栖身之地了。”

“诶?”

唯希呆立当场,额头开始一个劲地暴汗。

他这是什么意思?她不禁开始想像他的后宫有多大。可他怎么可以当着凝珠的面这么说呢?

她越过他身侧看去,那满眼晶莹的人儿,不知何时已经下了榻。

“我……”

凝珠一双手颤抖地掩在唇上,顿了顿,低下头,尽量不让人看见自己即将奔涌的眼泪,哽咽道,“对不起,我其实是想来告诉你们,今天晚上……这城里有祈丰祭典。

“是……祈祷丰收的重要节日,所以会很热闹的,不如多留一晚……过了节再走,就是这样的。”

说完,她夺门而出。如果再不离开这里,她一定会当着王子的面痛哭的吧,她知道那样一定没有用,在他眼里,她什么都不是。她也不会那么苯,还不至于连一点尊严都不给自己留下。

“凝珠……”

唯希本想追出去,却被拓耶格雷拉了回来。

“大混蛋,你放开我!”她企图从他的箝制中挣脱,无奈两只胳膊却被他拽得紧紧的,只能对着他开骂。

“既然你对她没有那个意思,就算她对你投怀送抱,你就可以随便践踏她的真心吗?你这个禽兽、负心汉、骗子、恶魔、色鬼、强唔……”

唯希握着拳头尚未骂够,一个“强奸犯”便被硬生生地闷进了拓耶格雷突如其来的吻中。

他将她封入怀里,用深深的吻堵住她诋毁他的言语,不容她反抗,不然,还不知道她会找出多少坏人的帽子,罩在自己头上呢。

可下一秒,唯希竟咬了他。

“啊……”拓耶格雷低叫出声。伸手摸了摸痛处,真的有血。

“你怎么咬我?”他像个孩子似的控诉。

“为什么不,你这个……”

眼见她又要继续骂他,他捂住她的嘴,一张绝美的脸媚笑着凑到唯希面前,优美的声音轻拂似地威胁道,“你再骂的话,即使被你咬,我也会吻你的哦,而且还会做更过分的事。”

他眉弓轻挑,琥珀般的双眼俯视进她愤怒的眼眸中。而这种方法总是很奏效,唯希一脸通红,立刻乖乖地闭了嘴。

“我很好奇,你到底还有多少恶劣的辞汇可以用在我身上?我真怕我承受不起呢。”

“再多你也当之无愧。”

唯希用目光瞪他,声音含糊不清,却仍坚持地从拓耶格雷的手指缝里传出来。

拓耶格雷皱了皱眉,认真道,“难道在你眼里,我就真的这么差劲吗?这些女人自动找上我也是我的错?她们愿意将心硬塞给我,我就必须接受?如果我每一个都接受,相信我早就被那些嫉妒的口水给淹死了。

“难道你不知道,当一个女人认为自己获得了一个男人的心的时候,那种独占欲,会强烈得让人吃不消吗?”

“你狡辩、狡辩,有本事你不喜欢人家就不要碰她……哇啊……”

唯希趁着拓耶格雷松开她的嘴时继续鬼叫,话说一半,拓耶格雷就将她挟持在腋下,步出门去,引得唯希在他的动作中震颤惊呼。

“你干什么?”她接着大喊,并用无力的拳头敲他以示抗议。

“呵呵……真可惜,我并不是对她们完全不感兴趣呢,我可是很认真地在欣赏她们。而且,我承认我是没本事,因为我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

拓耶格雷说着,又俯视正瞪着他的凶恶小猫,依旧保持着他百展不怠的绝色微笑,只是此时多了几分示威,起码在唯希看来是这个样子的。

“把你的谬论留给别人听吧,少在这里答非所问。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唯希咬牙切齿发威的时间,拓耶格雷已经带她来到晨光初露的院中,并走向昨天准备好的马匹。

唯希一阵惊慌,问道,“难……难道,现在要走?东西还没找到。”

“我可不想再跟你玩什么找东西的游戏了,你已经骗了我一个晚上,难道还嫌不够?”

拓耶格雷神速地牵着马,挟着唯希出了大门。他将唯希放上马背,翻身上马,这就准备离开了。

一个晚上的时间,难道还不够那些人将整个院子翻个底朝天?他竟傻得被这个小妮子玩弄?即使明知她在说谎。

拓耶格雷招来随侍的仆人,对他交代了几句。唯希没有留意听,她不知道现在还能找什么理由留下来,眼看就要与李白他们错过了。

“我们应该留下来过节吧。”她突然想起凝珠说的祭祀庆典。

“你少打主意了,我是不会听你第二次的。”他拒绝。

“那,你起码要带凝珠一起走吧。”她转头严肃地对他喊道。

见唯希又在坚持刚才的问题,拓耶格雷不悦地将她猛然拥在怀里,性感的低音在她耳边吐气低喃。

“可是,我只想跟你两个人独处啊,你忍心叫别人来打扰我们吗?”

“独……独处?独处你个头啦,谁要跟你独处……”唯希在他怀中暴叫,脸又不自觉地爬红了。

怎么办?眼见要离李白越来越远了,可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

她现在真的好想哭。被这个人强迫地拥在怀里,这样坐在马背上,她不自觉地就会想起另一个怀抱,一个让她不会如此不安的怀抱啊。

李白和拓耶贝鲁回到村里时,阳光恰巧将这座被枝蔓捣毁的村子,全数收入它的光辉之中。

眼见四处断瓦残垣,狼藉遍地,李白不禁愧疚于心。早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当初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屋主的好心,在村里留宿。

清醒后的村民们,几乎没有人知道这场祸事发生的始末和真实原由。

这样的破坏力,普通人只能将这场劫难归咎为妖怪所为。毕竟,最近妖怪扰人的事件满天飞,不少村庄被毁的传闻也不绝于耳。

李白和拓耶贝鲁赶紧回到住处,小五和克纱儿看起来并无大碍,已着手帮屋主修补屋顶。吉鬼精神的在他们身边跳来跳去,显然没有受到影响。

见李白和拓耶贝鲁回来,小五首先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少爷、拓耶贝鲁,你们回来了,真是太好了。”而紧接着,他那高兴的表情瞬间凝结。

“你怎么满身是伤啊,少爷?”他惊呼着跑到李白跟前,见他那一身白色衣衫,从里到外都被血渍染出一道一道的暗红,着实被吓得不轻,又揪心地问道,“是那两个黑衣人将你伤成这样的吗?他们很厉害是不是?你们打败他们了吗?”

李白只微微一笑,说道,“不要紧张,没大碍的。那两个人已经死了,而我这身伤之所以这么惨不忍睹……”

他顿了顿,眼睛瞥向拓耶贝鲁那表情难看得要死的脸,也不理会他乞求的眼神,接着说道,“有一半,都是拜某个会玩火的厉害家伙所赐。”

“玩火的厉害家伙?”小五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其中一个黑衣人放了火。而马上,他就听见拓耶贝鲁大叫起来。

“喂,我可是救了你一命耶,你不感谢我也就罢了,还要讽刺我?”拓耶贝鲁气愤地抱怨着。说什么他厉害,怎么听怎么像是在讽刺他技艺不精造成的失误。

“我哪有讽刺你?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厉害呀。”李白神色一正,又道,“不过还是谢谢了。也还好我闪得快,不然怎么样都是死。”

他一个谢谢说得诚恳十足,句句就事论事,但听在拓耶贝鲁的耳里,却没有一句不是在挖苦他,气得直翻白眼。

“原来……少爷在说拓耶贝鲁。”小五这才明白过来,但还是想不通,拓耶贝鲁会玩火是什么意思。

这时,拓耶贝鲁凑到小五耳边,又用酸得发酵的语气说道,“我哪有你们家少爷厉害呀。他只要一发威,敌人立刻无所遁形,统统死翘翘。”

这让小五一震,立刻想起一些有关于少爷的奇怪能力,但是……

“哦,我忘了,你是可能不记得了,因为……啊……咳咳咳咳……”

拓耶贝鲁那不经思考的话正欲源源不绝,立刻就被李白杀死人的目光瞪得胎死腹中,并引起他一阵做作猛咳。

此刻屋主正由外面回来,看见李白和拓耶贝鲁两人背后那触目惊心的巨大伤口,一张慈善的脸不禁为之扭曲,惊呼道,“哎呀,你们两个怎么伤得这么重?快快快,让我帮你们包扎!”说着,便推着两人,催促他们进屋去。

这时,从门口路过的一个年轻人,在看见李白和拓耶贝鲁之后,也喊了起来。

“咦,不就是你们两个将妖怪引出村子去的吗?”他指着李白和拓耶贝鲁,激动的情绪,吸引了许多村人前来驻足围观。

“大家,我看见的那两个黑衣妖怪,就是被他们引出村子去的,多亏了他们,我们大伙才能安然无恙,大家快来叩谢恩人吧……”

在他的号召下,一时间,众村民们纷纷向李白和拓耶贝鲁作起揖,叩起头来,“谢谢恩公”的呼喊声此起彼落,俨然当这两位是救世的菩萨。

这让李白和拓耶贝鲁顿时无所适从。

李白神情凝重地垂下眼帘。显然这青年是没听见他们与黑衣人的对话,不然怎么会将他当成救命恩人呢?明明他才是所有事端的起源。

面对这些村民,他心里难受至极,却又无法对他们坦白实情。

倒是拓耶贝鲁,一副大大方方的样子摆着手,对村民笑道,“别谢、别谢,你们谢错了,其实村子是因为我们才……唔唔……”

他真相还未出口,立刻就被李白封了他的嘴,并拖着他往屋里走去。

拓耶贝鲁挥舞着四肢,等他们停在屋内,他才终于站稳脚跟,气呼呼地冲着李白嚷嚷道,“喂,你也太霸道了,我话还没说完呢,不要干涉他人发言。”

“你准备告诉他们真相?这样好吗?”

李白却全然没有理会他的发怒,靠在门边又继续道,“这些村民把我们当成救命的菩萨了吧,你看到他们那一脸庆幸的模样了吗?你忍心破坏他们幻想出的希望吗?如果他们知道了真相,那些表情,一定会变成憎恶。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何不让他们抱着希望的生活下去呢?总比带着憎恶的感受生活……来得更加幸福一些吧。”

他低下头,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毕竟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须臾,他开门出去,对小五说道,“我们收拾上路吧。”

屋主见他要走,立刻又拦了上来,道,“这么快就要走?可是你们的伤很重,起码也得休息个几天才行呀。”

“我们还有要紧的事,所以就不再打扰了。”李白淡然一笑。

“那怎么行?最起码也要让我先帮你们两个把伤口处理一下,不然,我是绝对不允许你们离开的。”

见屋主的态度十分坚决,他便不好再推辞,随屋主一起进了屋。

“少爷,我也来帮忙。”

小五正欲跟进去,却被突然横在他面前的拓耶贝鲁张臂拦住。

“诶,你就不用了。你还是陪漂亮姐姐聊天去吧。”

拓耶贝鲁用下巴指着不远处的克纱儿,说完,便迅速的将房门使劲在小五面前“砰”地关上。

随后,小五便听见门的另一边,传来拓耶贝鲁一声闷闷的惨叫声。

拓耶格雷驱马行进了近半天,却仍在利州城内徘徊,带着唯希这个难缠的小妮子,他的耳根就不得清静。

虽说他也可以不顾她的种种抗议和咒骂,还有那些突然而至的奇怪想法,和一些他完全听不懂的话,只照自己的路线奔驰就是,毕竟他是地位尊贵的堂堂王子殿下耶,何曾需要迁就别人?

但,被她骂,他真的受不了。

因此,为了堵住唯希不停咒骂他的嘴,他只好如她所愿,带她去看城里的人为了节庆张灯结彩。

他发现,只要有点新鲜玩意儿充斥唯希的脑神经,她就可以立刻将骂他的情绪统统抛到九霄云外去。

为了避免他高傲的自尊心一再被践踏,他勉为其难,可是后来,竟也在这样的相处中寻得乐趣。

在城里,无论他们走到何处,拓耶格雷总能吸引所有女性倾慕的目光,当然还有不少男性,那是他所惯见的。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对他们回以颠覆众生的微笑,将众人迷倒在他脚下,让自己沉浸在优越感和满足感之中。

而现在,他依然对他们微笑,外人看不出什么端倪,但他自己知道——索然无味。

只有那个被他一直注视着的紫红色身影,对他不屑一顾。她的快乐笑容全都倾注在那些节日装饰物上了。

因此,曾有那么一秒钟,他假设:如果自己也能像那些装饰物一般,被悬在屋梁上那么一会儿,大概唯希就会为他驻足停留,如痴如醉。自己好歹要比那些装饰物,来得更有欣赏价值一些吧。

而几乎是立即的,他为自己这荒谬绝伦并幼稚可笑的想法震惊。他怎么能把自己跟那些节日装饰物做比较呢?他是不是中邪了?

拓耶格雷那张精美的脸不自然地垮了下来,强行将唯希绑上马,向着城外奔驰而去。

“喂,你发什么神经啊,为什么突然离开……”

不顾唯希在马背上大叫,他策马狂奔。唯希被他勒在怀里,此刻也噤声不语了。因为速度太快,她双手紧张地回扣着拓耶格雷环住她的手臂。

就这样一直到出了城,进了山,拓耶格雷才缓下马儿,并冷言道,“我要怎么做,应该不需要向你解释吧。

“我竟不知道,连一盏花灯都可以把我比下去。”

而接下来,他竟然还在跟那些微不足道的装饰品醋味大翻。

“你……简直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神经病、大变态……”

唯希挣扎着,什么花灯不花灯的,她听不懂,于是又没完没了地对拓耶格雷进行语言攻击。除了这样,她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发泄愤怒。

他不喜欢听她骂他,她就偏要骂,说不定一会儿他听烦了就会妥协。

而这次,拓耶格雷却没有理会唯希的恶言恶语。他沉默着,干脆闭起耳朵,欺骗自己听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山林中的光线开始一缕一缕地变暗。隐隐的霞光穿透枝叶,朦朦胧胧,如雾般悬浮飘移。不多时,夜幕便彻底降临。

闻到了水的特有馨香,并远远地看见前边有一片开阔,拓耶格雷驱马过去。眼前,一潭静谧的湖水愔愔呈现,犹如一块天然镶嵌的黑色碧玉。

银白色的月之光华,薄雾一般倾泻于湖面上,随着偶尔轻拂过水面的风靡靡而漾,如梦似幻。

拓耶格雷下马,将唯希抱下来后,他拍了拍马儿,让它独自去湖边饮水。

才刚放松对唯希的警惕,他便知道她背着他准备逃跑。他转身一把将她捉住,并将她就近抵在一棵树干上。

“不许走,你不要以为你可以不会迷路的安然回到城里,而我也是绝对不会放你走的。”

他突然的动作和严肃的神情将唯希吓了一跳。而接下来,随着拓耶格雷那完美五官的逐渐靠近,她的心也跳得剧烈起来。

“为什么总是要从我身边逃开呢……”他柔声低语,修长而冰冷的手指轻抚在唯希的脸颊上,为那里添了一笔红晕。

他的脸是如此逼近,这让唯希双颊羞红的同时,呼吸都开始困难了。

她惊慌的双眸毫不回避地瞪视着他,自他那琥珀色的眼瞳中,隐隐获知一股无以名状的落寞。有种悲伤的情绪,悄然震撼着她的神经。

为什么要逃开他?她讨厌他,这很简单啊。而这个她回答了不知多少遍的问题,让她说再多次,她也乐意,只是现在,她突然说不出口。

他那隐讳的忧伤,被夜的宁静传输进她的血液,让她一时间不忍伤害他。

银色的月光,在拓耶格雷身后倾泻着它靡丽的光华,在他发丝上流动,在他身周布满它星星点点的印记。

唯希只觉得此刻立于她眼前的,是一尊空灵的美丽精灵,而不是那个让她讨厌的自负鬼。

拓耶格雷以那迷人的声线,继续轻喃道,“唯希,难道你不知道,我真的很喜欢你吗?”

他托起她下颔,将他的吻印在她柔软的唇上。

如同被某种力量蛊惑,她没有反抗地接受了这个吻,而猛然间仿佛触电一般,她又将他用力推开。

“走开啦,我要回到城里去!”

她大叫着,想要挣脱,却被他将脸扳回来,继续面对着他的。

拓耶格雷叹气似的无奈轻笑。

“我真搞不懂,与我相处这些天,我以为你多少会喜欢我的,而你却这么固执。”

“我说过我讨厌你,这句话作废无期─”

唯希对这个不识趣的家伙怒吼。

喜欢她?开什么玩笑?他喜欢的女子多得跟蚂蚁一样,谁稀罕被他喜欢?此刻,他依旧还是个自负的讨厌鬼。而她刚才竟将他当成了美丽的精灵?

此刻,讨厌鬼又继续说道,“我看,你还是打消回到那里的念头吧,也许你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不可能,李白是不会死的。”

唯希瞪着拓耶格雷大声反驳。

这家伙又说这种话,真是气死她了。而立刻,她几乎被自己这可恶的、冲口而出的习惯给羞死。

她这算什么?在宣布她确实在朝思暮想这个人吗?唯希只觉得自己的脸持续高温,绝对不逊于任何一只烤火炉。

而紧接着,她强作镇定地问道,“他跟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非要杀他?”

“谁稀罕杀他,我的情敌长什么样子我都还没见过呢,我的目标是圣石,仅此而已。”

拓耶格雷哼笑着,将目光瞥向一边。他此刻只想将那个叫李白的小子揪出来一决生死。

他是不稀罕杀他,那原本是事实,只不过,现在他在改变主意——相信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情敌死到天边去的。

情敌?唯希听到这个词,几乎又要晕厥,一双秀眉禁不住在她漂亮的小脸蛋上抽筋。

难道这就是他要杀李白的原因?可是,这个定义根本就不存在吧?

“圣石……那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你们这么多人都想要呢?”

静默片刻之后,她呢喃似地问出这一直困惑着她的问题,但拓耶格雷却没有给她答案。

“很多人?”

他反而回问她。

“不是吗?早就有人绑架了李白的家人,他们也想要圣石这个东西呀。”

唯希回想起那天的情景,仍是记忆犹新。

“哦?你是在说一个银发的家伙吗?”

拓耶格雷轻声笑道。

“你知道?”

唯希惊奇地抬起头来看他。

“他是我大哥的手下,叫多摩卫。”

“你大哥?”这下,她更是不解地瞪大双眼,又道,“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

“我想我没有必要向你解释吧。”

拓耶格雷似乎知道她想问的问题,便先冷言拒绝了,语气中透出一股陌生的冷漠。

唯希黯然低下头去,如同受了委屈的孩子,她盯着自己的双脚良久,忽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刘海下飘了出来。

“可不可以……请你大哥放了他们?”

她缓缓抬起头,以乞求似的目光看着拓耶格雷,心咚咚直跳。

刚才是她在说话吗?不会是自己的耳朵有毛病吧?她怎么会向一个敌人提出这样的要求呢?这太荒谬了。

拓耶格雷对唯希的请求自是吃了一惊。他没有回答她,只是脉脉注视着她。

银色的月光在她玫红色的小鬈发上染出冰亮的漾光,于她灵动的眼眸中楚楚闪烁着。那模样看在拓耶格雷眼中,是那样惹人怜爱。

如果那个牵动她情绪的人是他……

如果那个藏在她心里的人是他……

如果那个被她关心的人是他……

他不由自主地俯首,情不自禁地欲再次捕获那一泽朱玉温软,此时,却突然惊觉到地面剧烈震荡起来。那震荡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接近。

接着,唯希在他耳边惊叫起来,“啊,有妖物!”

拓耶格雷转身看向那声音的来源,身后那片幽暗的林间,一个巨大的黑影渐渐暴露于月光之下。

那是一个巨大而黝暗的黑色形体。

黑色形体带着大地的震颤现身于月光之下。那伫立在夜色之中,约莫三人高的宽大躯体,犹如一块镶嵌林间的黑色巨石,深邃得仿佛能吸噬所有的光线。

“这是什么?”

拓耶格雷对眼前的奇怪生物显然十分震惊,直觉这是个危险的东西,他眉头深锁,警惕地将唯希挡于身后。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妖怪吗?

他突然想起杰曾对他提过。没想到,这个他仅从某些古老典籍中获知的抽象名词,如今真的出现在他面前。

“这是妖怪,而且绝对不是普通厉害的妖怪。我们曾经遇到过,所有人都被他整得很惨呢。”

唯希怯怯地躲在拓耶格雷身后,颤抖着声音说道。

她知道这妖物一定是来找她的,虽然并不知道是为什么。上次若不是李白及时来救她,自己到底还会被那妖物整到多惨,真是不敢想像。起码坐过山车的游戏,她是绝对不要再玩了。

想到这些,她又不自觉地往拓耶格雷身后缩了缩,低声道,“好像……除妖符咒对他很有用的样子。”

“除妖符咒?……你是在说那种几千年前的老古董吗?”

拓耶格雷惊诧万分,他不明白唯希怎么会知道那种他只在书中看到过的东西。

所谓除妖符咒,是远古的神,在创造世界时发明出来,对付当时出现的妖物用的。

后来,为了让人类免受妖的侵袭,又将符实体化,画在纸上,供人使用。

随着妖物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符咒也早就没人去学,只有一些浅显的道术和小型符咒流传人界,有人学来糊弄无知民众,或是作为谋生手段。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道术与小型符咒连本应具有的威力,也全被一些华而不实的花招给替代了。

这便是拓耶格雷对除妖符咒的所有认知。

虽然神域的某些典籍中,有记载除妖符咒的使用方法,但因为没有实际用途,拓耶格雷自是没有学过。

“你怎么会知道那种东西?那种老古董应该没人会吧。”他接着惊奇道。

“怎么会没有人会,李白和小五都会的呀……啊……他过来了……”

唯希话未说完,就见那妖物笔直向着他们走了过来。

她紧张地后退一步,背已经抵靠在树干上,她惊恐的眸子盯着妖物白色的双眼,感觉自己的身影此刻也正被它紧锁。

拓耶格雷似乎不会除妖符咒,而他们连个防身的武器都没有,这不是站着等死吗?唯希一颗心膨胀到了嗓子眼。

这时,只听妖物发出一声特有的超频率无声吼叫,接着,那妖物看似虚无的双脚下的地面,似乎长出了一些透明的玻璃状物体。

那些透明的物体沿着妖物的双脚向上攀附,而当它们形成一定的体积时,唯希以为她看见的,是两座华丽的水晶簇。

妖物看似头部的一团稍微低了低,那空洞的两只白眼,似乎在看这些束缚他行动的未知物。而只片刻,它重新将那无所谓的目光投向唯希,抬起薄烟状的下肢,十分轻易地,便从那两簇禁锢中走了出来,如同脱鞋一般简单。

拓耶格雷身形微颤,眉心聚得更紧了。

这怪物难道对温度没有感觉?或是它体内完全不含任何水的成分?为什么他的冰晶簇对它没有任何影响?

这个世界的生物,无一会缺少水这个元素,而他的冰晶正是通过连结这些水分,造成损坏生物体机能的效果。

难道,眼前的怪物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

意识到这一点,他深感不妙,因为,这意味着他的能力对付不了它。可是这种异界妖物到底是从何而来?他苦思不得其解。

“唯希,躲到树后去。”

他对她警告道。

唯希愣愣地盯着妖物,双手揪在心口,身体绕过树木,向后退了一步,却又停住。

她是真的很想逃,可是,她也知道这妖物的速度有多快,如果它要抓她,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脱,既然逃不逃都没有差别,那么站在哪里还不都一样?

该面对的,不如勇敢面对。

她看向拓耶格雷,他仍以优美的体态背对她,立于倾泻如华的月光之下。他那自然鬈的浅色长发,如瀑如锦垂于身后,被微风带动几丝飘飞着。

月光在他挺拔的轮廓上晕染银色光辉。只是此刻,唯希自那银光中,捕获出隐隐幽蓝。

拓耶格雷抬起右手,手心快速凝聚出一团冰蓝水球,那水球中似有什么在蕴蓄旋转着。

而下一刻,水球爆裂成无数细小个体,散布空中,并凝结成尖锐的冰晶,在深蓝的夜空中折射出一片耀眼银光,然后,整齐地向着妖物激射而去。

唯希愣得两眼发直。这是什么奇怪能力?他竟将水似的东西变成了暗器?她这才惊觉自己对他的来历完全不清楚,或是自己根本就没稀罕去问过。

但此刻,那些在空中划出无数亮线的晶体,统统从黑色妖物庞大的身躯中穿了过去。

如同撩动轻烟,妖物被晶体穿过的地方雾般散开一个口,然后又如烟般聚合成原状。

那些冰晶齐唰唰地扎入妖物身后的土壤,随后化为零星水气,急速升散空中……紧接着,这些星星点点聚集一处,形成长型剑状物,向妖物拦腰砍去。

随着扇形光芒扫过,黑色妖物当即断成两截,它下身逐渐化为烟雾,呈粉状消弭。

妖物再次巨吼,这次它明显是愤怒了。

在它下半身还未完全消失的时候,自上半身的部分,便已开始向下延长出新的下半身。在唯希和拓耶格雷都还未来得及惊讶,妖物又回覆了原样。

拓耶格雷大惊,这妖物果然如他所想,不是他的力量可以对付的。难道必须用那古籍中的符咒?

此时,妖物双眼下的黝暗处,正裂出白色缝隙。

唯希见状,惊恐地大叫起来,“它要攻击我们了,快想办法挡住它……”

拓耶格雷定了定神,右手在身前横向挥出一条幽蓝水线。

霎时,旁边的湖水汹涌翻腾,无数反射着亮光的晶体,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它们迅速互相凝结,顷刻间,便在拓耶格雷和妖物间形成一面巨大的冰墙,正好抵挡住从妖物口中呼啸而出的气流。

迅猛的气流沿着冰壁急速向四面散开,它散开的轨迹带起冰面上浮动的白色寒雾,旋转着奔向夜空、奔向地面,将四周的土壤和草藤统统覆上一层冰霜,一如严冬骤然降临。

四周的气温骤然跌降十几度,唯希不禁环抱双肩,身体瑟瑟地不住寒颤,一张小嘴更是惊讶得合不拢,双眸直盯向冰墙的顶端,对那里冲射而出的寒雾,行九十度的仰视礼。

突然间,她的视线猛一震颤,被迫滑向身边精灵般的男子身上。

“唯希,快走。”

拓耶格雷拉起唯希的手腕,拽着她转身逃离,还未跑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巨大的“哢啦哢啦”的冰块裂缝声。

他旋又转身,左手以相同的动作,再次于前方凝聚出另一面更厚的冰壁。

新的冰壁刚刚形成,就见前一面冰壁已从气流冲击的中心,向外裂出密密麻麻蛛网般的裂痕,在下一刻,它彻底粉碎。

碎片如流星般向新的冰壁扑射而来,尖锐的撞击声在夜空中震荡回响,宛若山崩地裂。

拓耶格雷藉机多做了一面冰壁,然后拉着唯希继续逃离。

如此强悍的对手,他可从来没有遇到过,也从未像这样淋漓尽致地发挥过自己的力量,即便现在竭力布下防御,但浓重的危机感依旧。

果然,冰壁裂开的声响不绝于耳,撕裂着方圆百里之内的宁静。随着相隔不远的“轰轰”两声,粉碎的冰晶暴风雪一般,向拓耶格雷和唯希扑了过来。

拓耶格雷将唯希紧紧抱入怀中,只向后扫视了一眼,飞射而来的冰晶便立刻化为无数细小的水珠,落入土壤。

但一同到达的气流,却将拓耶格雷和唯希飞速推了出去。

拓耶格雷在强大的压力下,不禁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筋骨的断裂,让他不得不放开紧抱唯希的手臂。

正感绝望之时,不知为何,那冲击的气流与强压如同被截流了一般,突兀地消失了。

拓耶格雷和唯希顺着惯性又跌了几米后,狼狈地滚倒在湖边的草地上。

“拓耶格雷……”唯希下意识地呼唤了一声,支起身体,目光寻找到倒在不远处的拓耶格雷。

那个自负美丽的人,此刻显得惨不忍睹,衣衫凌乱破碎,裸露的皮肤上,大大小小的瘀痕遍布,长长的发丝纷乱地缠绕在他脸上、身上,嘴边泛着血渍。

他勉强撑起上身,如丝长发垂落在地,漾着银色的光,挡住了他满脸痛苦的表情。

“你还好吗?”

唯希爬到拓耶格雷身边,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关心起他的安危来。难道就因为他刚才拼命地保护自己吗?

不,不行,他是个会毫不留情的杀掉无辜者的可憎家伙,就算他保护了自己,也不能将他重新归类。

“我没事……”拓耶格雷硬撑着,从那垂落如瀑的发丝中抬起头,露出他惨白的脸和虚弱的表情,勉强地笑了笑。

这让唯希突然想起李白。那次他自妖物手中救下她,也是身受重伤,也是如此艰难的对自己微笑着,竟还说出那样开玩笑似的话。

她不禁心跳加速,觉得他们从某个角度来看,竟有些相似,希望自己不是眼花了?

“你在感动吗?因为我这么卖命地保护你,是不是开始有点喜欢我了?”

拓耶格雷微笑地看着正脸红的唯希,即使虚弱,也还是不放过让她恼怒的机会。

唯希突然脸色一沉。

“谁说喜欢你了!”她低吼一声,将他的脑袋使劲按在地上。这次可是抓住机会报仇了,这几天被他占尽了便宜。

但猛然地,她将手抽了回来,“哇,对不起。”她大叫,竟忘了他正伤得厉害。

自己乘人之危,还如此得意,太小人了吧。不管他如何可恶,也终归是救了自己的人呀。

唯希正自责,忽瞥见不远处,一个巨大的白色影子,悄然出现于月光之下。

那东西背对着他们,看似一团白色烟雾状的躯体,体积和高度大概只有黑色妖物的三分之二。

他整个身体的轮廓,如同一个没有点的惊叹号,后背似乎还有一对看似敛起的翅膀。

此刻,他满身附着的银色月光,辉映得他如同另一轮站在湖边的月亮。

“这是什么?新型的妖怪吗?”唯希不觉又惊慌起来。

上一个还在对面虎视眈眈,这边又多出另一个未知的危险。

而此时,空气中隐隐出现某种无以名状的骚动,似乎空气在瞬间改变了密度,让唯希和拓耶格雷均感到心口一阵窒闷。

接着,令人更为惊讶的场面出现了。

只见远处那只黑色妖物一声吼叫之后,身体开始变形,它那黑色的躯体突然向着身前某一点聚缩,整个化为一道黝暗的黑线,笔直地向着正对它的白妖冲了过来。

无声的碰撞中,白妖身躯一颤,那条黑线便没入它仿若透明的烟雾状身体中,被白色的身体同化。

一时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唯希和格雷皆一脸惊诧地注视着白妖,然后又以更加惊惧的目光,看着那白妖转身向他们飘移过来。

此刻,他们才看清这妖物的全貌——那根本就是个无所谓头脸的东西,只在身体上部有个空洞,似乎可以通往它身体内部。

白妖飘移至唯希跟前,静立片刻。被它的力量震慑,唯希惊觉连挪动身体都办不到。

“唯希,快离开。”

拓耶格雷的声音显得低哑。他想移动身体,却力不从心,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原来自己伤得比想像中还要严重得多。

唯希惊愣地与眼前的妖物对视了好一会,冷汗不停从额头与背部冒出,思维已全线停止运作了。

忽然间那白妖似乎发出人声,“回……家……”

这声音不知是从白妖身体的哪个部位发出来的,似乎它全身都有声音在溢出。

“回……回家?”

唯希怀疑自己听错了,惊愣地合不拢嘴,仍盯着这团可怖的东西,瑟瑟颤抖。接着,她不可置信地将双眼瞪得更大,一只手不禁掩上唇,以抑制自己泛滥的恐惧感。

那白色妖物在她面前变化,烟似的躯体分散重组,只两秒,便以人的形态呈现在她面前,连五官和头发都被它钜细靡遗地临摹了出来。

但它比人高大得多,身体仍是白色的,依旧恐怖难言。

“回……家……”

妖物的声音仍从身体中溢出,声音与人声迥异,且刻意压制着一股蕴藏于体内的力量。

唯希试图去理解这妖物的意思。那妖物却俯下身来,伸出手臂将她自地上揽了起来。唯希惊惧大叫却无法挣扎。

“回……家……”

白妖又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似乎再不会说其他人言。

然后,它于那璀璨的月光中,展开背后透明的白色羽翼,舞动着点点星光,以不可见的速度消失在月的方向。

夜色中,只残留着唯希渐远的变调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