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问天之式
作者:冰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886

晨曦撕去漆黑的夜幕,将一片白雾轻洒在拾级而上的漂亮少年眼前,远眺着山顶高高坐落的神殿,夜错的脸上挂起了无奈的笑意。

已经有很久没来过这星见一族的所在地神奈山了,尽管去世的母亲鬼咒莹是现任族长鬼咒封的妹妹,但是每次奶奶带着他和岚到这儿的时候,族里上下在礼貌的微笑之下却透着厌恶的冷漠,这种目光总让少年感到来自族人的敌意和反感。也许是受族长情绪的影响吧,他知道自己的舅舅一直因为妹妹出嫁没多久便去世而对暗夜一族心存不满,但是这种不满又不能发泄到暗夜的族长也就是自己的奶奶身上,索性全部迁怒给当时还未谙世事的他和姐姐,更何况现在总算明白了父母当年逝世的真正原因,而早已知道真相的封更加会认为是暗夜一族的过错吧!

因此,尽管自己的身上流着一半星见一族的血,但夜错并不喜欢这里,初中毕业后就不曾再踏足于此。今天若不是为了继承族长之位所需的仪式,他是决不会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可是,这一趟是必须,为了履行暗夜一族自古定下的继承仪式的第一步,为了救岚,夜错长长舒了口气,继续踏着人工开凿的齐整石阶,朝山顶走去。

左手边的峭壁上爬满了青绿色的蔓藤,一抹一抹的绿令灰色的山岩也充满了盎然生机。少年一面走,一面伸手触过手边的青藤,试图在脑海中拼凑出当年父亲踏着同样的石阶而与母亲相遇时的样子。关于他们的样貌,夜错只在相片中见过,记忆里父母的手抚摸他细嫩肌肤的触觉早已不复存在,即使闭上眼,他也映不出鲜活的形象,只有依稀的不能再依稀的点点碎光。

雾气愈来愈浓,转过一个拐角,眼前亮出一块不大的石台,上面落满了杂草和枯枝。夜错转步踏上石台,一片雾蒙的山泽便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清凛的山风吹乱他细碎的长发,他摊开双臂拥住天空,努力地让焦急烦乱的心平静下来。一年前的岚也是在这条山路走过属于她的考验吧?可以的话他宁愿今天的自己不需要走这一遭。

直到风灌进他的衣领,少年才稍稍感到了入冬的凉意,紧了紧衣服,便又继续往山顶走去。

暗夜一族三色炎中的白炎,只有当拥有最纯正的族之血统者依古之契约获得星见一族的认可而继承族长之位后,才能前往暗夜的圣地冥迦山接受暗夜第三夜神——暗月之夜神的承接考验。不过即使得到夜神的认可获得了白炎,也并不代表可以使用它,使用本身才是真正且最后的考验,如果继承之人能够激发自身的潜能而使用白炎,前代暗夜族长所拥有的白炎之力便会自动转移至他身上,而夜岚正是只完成了整个仪式第二步,虽然继承了白炎却仍然无法使用。

暗夜的白炎拥有强大无比的威力,一旦掌控,足以傲立所有术士之巅,哪怕仅仅只做到继承一步,也会让获得者自身的力量大幅提升。所以,对夜错来说,只有见到鬼咒封,得到星见一族,进而是第三夜神的认可,承继白炎,才有救出岚的可能。

环山的雾气愈来愈浓,似乎没有因冉起的阳光而消散的意思。夜错满腹心事,机械地向上走着。不知什么时候猛地一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爬上了半山腰,正估计还需多久能到达山顶时,一个模糊的身影却从他面前的浓雾中缓缓出现,且渐行渐进。

“你是暗夜一族的少主——夜错?”及至跟前,夜错才看清眼前这位和自己年纪相若的女子的模样。她身着一袭鲜红色的巫女袍,细嫩的发丝齐整地挽到了两边,白净红润的肌肤映衬出一张清新得如凡世尘烟般无法握住的美丽脸庞。

打量仅是一瞬,夜错礼貌地含笑点头,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你好!”少女听完夜错的回答,对他深深一躬,恭谨地说道,“御前巫女——神奈落梨,奉星见一族之长鬼咒封的命令在此等候你,为你引路!”

御前巫女?听到这个名号倒是有点出乎夜错的意料。自古司掌皇族兴亡占星卜命之事的星见都会被冠以御前巫女之称,得此称号的星见师于族中地位甚为崇高,几乎可与族长平起平坐。夜错倒是没想到鬼咒封会将一件只需仆人便能完成的事情交给了她来,而拥有御前巫女之称的少女竟也会心甘情愿地听命,即便是接待作为一个家族之长的自己。当然,这些都只是不解而已,少年并没有知道原因的好奇心和念头。

一路无语,夜错随着落梨沿着石阶逐级而上。浓浓的雾气终于有了散去的迹象,及至山顶正好赶上初升的红日扯开大片大片的迷蒙,晃出满目光芒,那种似乎缠满了新生的希望,却又刺得人双眼生疼的光芒。

跨入大门,穿过偏厅和长廊,就到了正堂。沿途的家仆虽然举止恭敬,但夜错却还是感到了谦卑下并不友好的态度。不过他并不想理会这些,只是加快脚步走进了正堂。

一进其中,便可见正中央的檀香木椅上年届不惑却英气逼人的星见一族之长鬼咒封威坐其中,待夜错行过礼后,才缓缓开口说:“过来让我看看,舅舅有好多年没见过你了!”

坐立两旁的诸家们此刻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年轻的暗夜少主,那些目光里充满了嘲笑,奇怪,轻视,冷漠的复杂意味,刺在夜错的背上让他感到些许的不自在,但富有修养的他还是很自然地淡淡一笑,走到了鬼咒封身边。

“你长大了,你的五官全然是你父亲当年的影子……”鬼咒封两道剑目扫过夜错温然的脸庞,声如洪雷。

见他话未说完的样子,夜错并没有答话,只是嘴角浅浅一抿。

“只有你的眼睛,和莹长得一模一样,有着长长的睫毛和漂亮的眼眸。既然今天你到了这里,相信应该已经知道了莹是怎么去世的……”提到已经死去的亲人,封的眼神不再那么锐气逼人,甚至划过一丝细微的哀伤,“我一直希望莹她能够幸福。当她坚持嫁给夜风时,我看到她的表情是那么满足而幸福,我以为,她可以一直这样幸福的生活。可是,夜风那个混蛋竟然保护不了她,还让她丧了命……”

听到这里,夜错极为不满。他几乎不假思索却依旧温然地回道:“舅舅,我想尽管妈妈不在了,但她的灵魂还是很幸福,因为有爸爸守护在她的身边。”

“你……”没想到一向瞧不起的毛头小子竟回了自己一击,鬼咒封的眼里一下腾起了怒火。但碍于夜错今天的身份,他又不便发作,只好忍了回去。

这一细微的变化聪明如夜错又怎会看不出呢,尽管知道这么说只会加深隔阂,但他实在无法原谅别人如此评价自己的老爸,干脆任性一回。所幸尴尬的沉默只持续了一会,鬼咒封便从椅上站起,伸手取过一旁的占星杖。夜错知道他要开始问天之式了,便配合地半跪到地上。

“暗夜一族第十九代的继承人夜错……”只见鬼咒封一手放到夜错额前,一手挥起星杖,瞬息之间,他的全身便凝聚起星澜光辉,“籍由我星见一族自古与汝所签之契约,吾将代行问天之式,占星象之轨,以卜天命。”

夜错闭上双目,体内的血液同封的占星之力交相回应,竟让他心生一种难以描述的凌空感。但是未待他细细感受这种奇异,一片腥红便闪过脑海,刹那间他仿佛看到一屡长发在空中散乱开,那上面竟沾满了浓浓的血色,就像自己一贯所经历的梦境,只是更真实,更恐怖……夜错一个激灵,不由张开眼睛,却见鬼咒封已经收回了放在他额前的右手。

“夜错,你已经得到星象的承认……这个所谓的仪式不过是个过场,印象中你们暗夜一族自始也不过曾有一人不被上苍承认罢了!”

问天之式结束了,夜错机械地站起,脑中还在为刚刚奇异的景象疑惑不已,面对鬼咒封的话,他只是下意识地鞠身致意。

“你回去吧!落梨,送他一程!”鬼咒封简单吩咐一旁站立的落梨,便不再理会夜错,转身离开了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