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烬羽
作者:冰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274

是夜,夕颜躺在病床上,倾听着静寂流泻的犀动,双眼却愣愣地盯着头顶空当的天花板,思绪蔓延,漫无边际。

不知何时,门被轻轻推开,夜错带着一丝温然的笑意缓步踱进房里,坐到了出神的女孩身边。

“在想什么?”黑发少年伸出修长的手指梳理过夕颜凌乱的刘海,拍了拍她的脸,话语里充满了关心和温柔。

“没什么……”夕颜笑着坐起,收拾了四飞的思绪,又现一双漂亮的眼眸,“树呢?”

“下午上完课就不知道他去哪了!我刚吃过饭,就过来看你,好多了吧!”

夕颜连说没事,犹豫了一会,才迟疑道:“树,这几天是不是很自责?虽然他在我面前一脸的若无其事,可我总觉得那是装出来的。”

“你不是一向神经粗吗?”夜错抚过夕颜的发丝,送给夕颜一个安心的笑靥,“他是那样的!”

“哼!把本小姐害得那么惨,他自责是应该的。等我病好了,一定要好好敲诈他!”夕颜咕噜咕噜地转着眼睛,又开始盘算了起来。

“睡了这么多天,也没见你变化一下!”

“不是吗?现在的逸树说白了是我们俩的混合物。从认识开始,他就被我们影响,试图让自己的性格同我们接近。我并不是说现在的树性格不好,再怎样都比当年他在孤儿院时那种冷冰冰的样子强。我也很喜欢现在的树,只是,总觉得有点不快,这样以我们为主,一点都不让人感动!”

夜错侧头听完夕颜的高论,才笑道:“树不是没有主见,而是对自己觉得重要的人会不自觉间自愿接受他们的影响,这也许是他自己表达重要的方式。只是有时候,会没有自己,被我们牵着鼻子走。不过,我觉得他终究会明白的,他心里那个真正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自己。在这之前,你还是可以尽量地敲诈他!”

“谁让我们都是双子座呢?树那头人马遇到我们就没辙了!”夕颜得意地拉着头发。

“不一定噢!”夜错一摆手,说,“也许只有他能把你我的恶作剧戳穿……”

夕颜听完咯咯直笑,“说得也没错!除了他心甘情愿被敲的,其他时候我还没得逞过!”

“十几年的朋友了,谁瞒得过谁呢?”夜错调侃而道。

夕颜瞧向夜错,淡淡地说:“难以想象,我们认识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了!如果,如果烬羽还在……”话到于此,夕颜打住了舌头,半天才又费力地将剩下的半句说完:“如果烬羽还在的话,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烬羽?”听到这名字从夕颜的口中说出,夜错略感意外,他坐回到夕颜身边,拍着她的肩膀轻声道,“你不喜欢提这个名字有很多年了!”

夕颜垂下大大的眼睛,勉强笑了笑,说:“我以为自己可以忘记,其实我只是如苍宇所比喻的那样,将他藏起来罢了……”

“苍宇?”

“是的,他下午来看我。他告诉我所谓的心的结界,他甚至说我现在的个性或者只是我自己给自己造的一层结界。其实,他说的一点也没错,在青岭山恶战时你把我放到丛林边的那刻,我感觉好像又回到了过去,回到那一天。如果,那个时候……”夕颜死命地咬住嘴唇来克制从记忆里泛出的悲伤,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还要自己揭开自己的伤口,只是想说下去而已,“如果那天我可以不那么任性,或者那天我不让逸树陪着我到烬羽那里,一切都不会发生了……阿夜,其实我很残忍吧!我把真正的烬羽埋在心里,却让一个纯粹的烬羽的单词出现在嘴边,有意无意地去报复树。我知道烬羽的死不能完全归咎在树的身上,可是在心头很深很深的一个角落,似乎为了保护自己的任性,而强横地要将责任推给树……”

“夕颜……”夜错抱住浑身颤抖的女孩,安慰道,“无论发生什么,对于过去,绝不后悔,这不是你一直的信念吗?烬羽已经离开了八年,为什么你还要让自己的记忆因为他而悲伤?那天的情况是谁都无法预料的,责怪任何人都只会给自己增添痛苦。树是很容易自责的家伙,因为,他很怕被我们讨厌,很怕再回到原来那种孤零零、寂寞、没有温暖的生活。其实,你和我一样清楚这一点,在我看来,你从来都不曾也永远不会给树所谓的报复,你的心里比任何人都希望树不要太自责……”

夕颜轻轻推开夜错,转眼看向窗外,半响,才说道:“你的思维永远是那么一针见血,每一个理由,也都让人无法抗拒……我……看到苍宇的嘴角,那里有一抹和烬羽一样不易察觉的微笑。我看他的时候,眼眸里闪过的却是八年前烬羽的模样。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论我问多少次,苍宇也只能告诉我他不认识烬羽。我甚至希望,那是因为他和其他跟岚有关的人一样是因为被抹去了记忆,所以不记得烬羽,等他恢复了记忆,他会想起烬羽,他会告诉我烬羽还没有……”

“别再说了,夕颜!烬羽已经死了,他就躺在那张白色的病床上,我和树站在你的身后,看你无论怎样的推摇叫喊,他都一动不动,冰冷僵硬。苍宇不是烬羽,他所失去的,只是关于姐姐的记忆,其它的他并没有忘记,而且,他是……他是……姐姐的……恋人啊!”

夜错不能在犹豫了,他必须说出这个事实,“我无法不瞒着你和树,苍宇和姐姐的事!这是暗夜的禁忌,尽管我很反感,可是也没有力量改变……我甚至开始有些明白,姐姐无缘无故失踪的理由……所以,不能,我们谁都不能和苍宇靠得太近,否则……”

夕颜呆了,无需夜错再多言什么,她也明白了其中的厉害,“是啊!苍宇是岚的男朋友,他只是被抹去了关于岚的记忆,他怎么可能是烬羽呢?烬羽,已经死在了我的面前,已经……”夕颜的声音渐渐哽咽,泪水竟顺着她圆润光滑的脸颊淌了下来。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将所有的难过和哀伤都埋进了夜错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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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园北区大学部的宿舍楼里,充正坐在自己的桌前,烦躁地摆弄着手指。宿舍只有他自己,昨天往夕颜家打电话的事让他很不安,可又不知该如何补救。一下午他也没找到逸树和夜错,又不敢去看夕颜,只怕越解释越糟糕,只好窝在宿舍里一个人烦恼。

不知何时,充听得一阵敲门声,他不想开门,仍旧坐在椅上。但是,敲门的人似乎很有耐性,隔阵子就轻扣几下,终于逼得他不得不起身将门打开。

“我就知道你一定在!出去走走?”大门口,俊朗的少年带着阳光般温和的笑容提议到。

“逸树?”充愣了一会,才条件反射似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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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错的怀中靠了许久,夕颜总算止住了哭泣,“阿夜,很久没有这样靠在你怀里了,感觉好平静,有点像哥哥的怀抱,又有点像爱人的!”

夜错扬起嘴角,颌首笑道:“那不是人们常说的那种比爱情少一点却又比友情多一点吗?”

“哈……”夕颜放开夜错的手,笑颜又回到了脸上,“这样说好像对又好像不对,总觉得这个形容不够恰当。靠在你怀里的感觉和靠在逸树怀里的感觉一模一样!”

“我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水性杨花!”夜错朝夕颜的脑袋弹了一指,揶揄道。

“哼,不是说过我最讨厌别人打我脑袋吗?”夕颜玩弄着垂下的长发,不在乎地说,“自己碰不到两个大帅哥,就抨击我水性杨花的人我才懒得在乎呢!”

“看来你正常了!”夜错眯起眼笑了笑,还想说些什么,心里却感一股异样,转身看向窗外,竟见一只飞鸟穿过紧闭的玻璃窗,停在了他的面前。

“阿夜,这是……”

夜错挥手示意夕颜安静,走到飞鸟身边,伸手摸过它的身体,鸟儿竟就凭空消失了。他回头对夕颜歉意一笑道:“今天真是奇怪,早上来看你被让给叫走。晚上来看你,却还是要走了。这是奶奶的式神,她要我立刻回去。看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才会找我找得这么仓促!”

夕颜晃晃脑袋说:“走吧!我好多了!再说还有树呢,你回去几天都不要紧,刚好我可以敲诈他。”

“好!”夜错冲夕颜一笑示意,随即离开了医院。此刻的黑发少年,还不知道正有一个怎样的真相在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