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重逢 修
作者:心意      更新:2020-03-31 15:15      字数:6698

众人跪了一地,聆听着内廷总管太监尖着声喧念的圣旨:奉天呈昀,皇帝昭曰,工部尚书沈廷文长女沈嘉敏,容貌脱俗、温婉端庄,气质娴雅,性洁智慧,才思敏纳,特晋封为宁国郡主,号月华,赐降远东国皇六子源氏浩南,册桀王妃。择定三日后吉日十月壬申奉旨完婚。

我一时呆怔住,似有重锤击落上心房,耳畔一片嗡嗡声。直至跪在身旁的玲珑拉拉我的衣袖,我才从茫然中憣然醒悟,内廷太监看着我,低声道,“郡主还不接旨谢恩?”

内廷太监拱手对沈廷文道,“恭喜沈大人,此乃皇恩浩荡,郡主厚福绵长。自此两国缔结姻盟,邦睦祥和,沈大人日后尊荣不止于此。”接着他深意一笑。

沈廷文眼角微动,自然免不了客套一番,“有劳公公。公公一路辛苦,还请先到偏厅休息。”

“沈大人不必客气,咱家还要回宫向皇上复命。三日后便是郡主出阁之期,诸般礼数繁冗,沈大人还须事事谨慎,须出不得一丝纰漏。”内廷太监一面拱手向天,一面高声道“来人,把皇上御赐恩赏抬进来。”

嫁衣,凤冠,霞帔,金帛、吉祥如意翠灯台、龙凤并体金酿红宝瓶、金星绕月碧桃玉环、满目珠翠,宝光耀眼,令人目不暇接。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难道你真打算任人摆布?”玲珑惶急地望住我。

我抬眸,“该来的自然会来,躲是躲不掉的。”将手中包裹递给她,“此番远去,前途未卜,一切只能听天由命。我如今唯一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

“小姐......”玲珑身子一颤,猛的抬起头来凝望着我。

“逃,即使可以我也不会。元荆的仇一日未报,我便一日也不会走。”我深吸口气,一字一句地道,“可是你却不同。快回去找莫先生,有多远就走多远,离开这事非之地。”

玲珑恍若未闻,拽住我的袖子,不住摇头,“小姐忘了吗?玲珑说过今生小姐去哪里,玲珑便去哪里。”

我怔怔看她半晌,闭了眼,无声叹息,“你又何苦......”

“小姐勿需再说什么,玲珑心意已绝。倘若小姐还要坚持,玲珑唯有一死。”她缓缓抬目直视我,一声声,一句句,都剜在我心头。

我胸中激动澎湃,默然垂首,一时间心中黯然。

是她,怎么又是她?猛然一颤,自睡梦中惊醒过来,我抚额叹息,浑身俱是冷汗。那个红发绿眸的女子又一次进入我的梦境,昔日景象不断重现,淡红色火光颤动着,蔓生出可怕的异像,竟叫人分不清孰真孰幻、是梦非梦。为何几番梦回,总萦绕不去。

侍女奉上新制的迷离繁花衣袂绯红嫁衣,鸾凤暗纹,广袖削腰,臂上挽迤着烟罗紫轻绡,繁琐的佩绶罗带,衬以环佩璎珞。玲珑将我的长发梳起,挽做凤凰髻,发髻上插一支凤凰展翅镶白玉金步摇,拈笔沾了一抹金箔朱砂,在额间淡淡描过,戴用绒球、明珠、玉石丝坠连缀织而成‘凤冠’,珠辉璀璨,流金镶红钻玛瑙耳坠上流苏长长下坠,映得人的眉宇间隐隐光华波动,流转熠熠。

我凝眸向镜中,还记得曾经何时有人揭下红色喜帕的那番柔情蜜意,然而那人,哪怕一生一世望穿秋水,也再望不见了。凤冠霞帔于我而言,恰似万重枷锁,锁尽一世悲欢。心下一片冰凉,眼泪猝不及防地漱漱落下来。

巳时三刻,妆礼完毕。日光浓烈得如金子一般,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十月的天气晶莹透明,一尘不染,天空犹如一汪碧蓝澄澈的秋水,柔和而清澈,格外高远。

“小姐,时辰不早了,刚刚传话,御宫里的御封亲使已到。”玲珑在我耳旁低声道,说罢伸手在侧扶我。

“御封亲使?”我道。

“听说皇上的意思,让册御封亲使送嫁,送至东海。”金壁皇朝与远东国隔海相望,一踏入东海,便已算是远东国的人了。

“出去罢。”玲珑扶我起身。灼灼阳光下,院里的芙蓉花娇艳欲滴,呈乳白色、粉红色一树一树,开得如火如荼,红滟滟的花瓣碎碎落了一地。

徐徐向前走,还未进得大厅便听到沈廷文的声音,“将军刚从西征战场归来,一路辛劳,还未及休整便又要劳将军亲自送亲,真正劳苦功高。”

一个清朗的声音淡淡道,“沈大人勿需客气。此番郡主远嫁,普天同庆,是于国于民的大事。至此两国缔结姻盟,邦睦祥和,皇上心系社稷安危,自是十分重视,容不得半分疏忽。”

“将军言之有理。”沈廷文连声称是。

我耳中轰地一响,犹如晴天里打了个响雷一般,无数细小的虫子嗡嗡声在耳畔萦绕不断——是他,真的是他吗?竟然会是他!!

真的是他,我的心在往下沉,一直往下沉,呼吸也变得异常困难起来。

“小姐,小姐,...”玲珑出声唤我。

“玲珑,你听见了吗?是他,...怎么会是他?”我一怔,身子不住往后退,抑制不住声音中的颤抖。

“是谁?”玲珑疑惑地向大厅张望,情不自禁地掩口低呼,“是...是长清少爷。”

良久无语,“这可如何是好?”玲珑焦急地望住我,蓦然灵光闪现,“对了,记得送来的喜服之中有一绯红面纱,不如......”

“好,我这便去取。”我急急转身,定了定神,勉强道,“千万...千万别让他知道...知道是我,以免徒增烦恼。”

“小姐放心,玲珑自有分寸。”玲珑微一垂目,神色恢复自如,松开我的手,柔声道。

大厅中。

“沈大人,时辰已不早,为何还不见郡主?”长清的声音夹杂着一丝疑虑。

“来人,快去看看郡主是否已妥当?”沈廷文高声吩咐身边的侍女。

“咦,玲珑姐姐,怎么不见郡主?”刚跨出门的侍女望望玲珑身后,有些迟疑地开口。

“哦,郡主的装饰尚未妥当,只怕还要担搁一会儿。”玲珑不动声色地道。

“玲珑...”长清似乎感觉到什么,兀自喃喃开口,转过头来,看着前方,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一下冲上去,牢牢抓住玲珑的双肩,眼眸里掩饰不住一阵狂喜,以及那么多的错愕和不可置信,“真的是你,玲珑。”

“长清...长清少爷。”玲珑望望他,忙福下身去,低低道。

沈廷文见此,忙问道,“将军认识她么?”

长清一手扶起玲珑,微微欠身,朝沈廷文道,“沈大人请恕我失礼,有些话想同她单独说。”

“将军请自便。”沈廷文一脸若有所思,亦笑道。

握住绯色面纱的手还不停颤抖着,曾经以为今生与他再也不会见面了,却在意想不到之间又与这相逢。往日情景皆浮上心头,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老天爷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念头还是会忍不住冒出来,他怎么样呢?西征战场上有没有受伤?诸多疑问想要亲口一一求证,可是,我知道,绝对不可以。再见,恍如隔世。现实有如一把钝重的锈刀,一刀一刀早已将我与他之间所有的情系斩断。昏黄的铜镜中,眸底似有泪水涌出,轻轻将面纱一抹,掩盖住苍白的面容。

深吸一口气,正欲推开门,却听到他的声音蓦然而至,带着一丝令人心颤的嘶哑,“告诉我,如今二小姐身在何处?”我一时呆住,酸甜滋味堵在胸口,眼底渐渐发热,心中犹如重重的受了一击,剧烈地疼痛起来,靠在门上的背僵硬着,一股清风而过,吹凉了我的全身。

“玲珑也不知。”有轻微的哽噎声,玲珑仰起脸。

“你...你说什么?...你怎会不知?”长清僵住,肩头微微颤抖,声音不由得提高,有一丝暗哑,缄默片刻,“当年她留下那封信,便与你消失不见,任我们怎么也寻不到......”

玲珑心头微酸,温婉的声音低声诉道,“玲珑惭愧,当日二小姐是存心瞒住所有人,就连大小姐、少爷也不曾知晓,又怎会...怎会告知玲珑呢?玲珑只恨白白跟在二小姐身边,竟不能维护她分毫。”

长清久久凝视着玲珑,唇角犹带一丝肃然,被焦灼、苦痛深深纠结的双眸带着深重的寒气似要将她看透,“你当真不知?”

玲珑旋即一惊,脸色煞白,扑通跪倒在地,“奴婢不敢说谎,奴婢确实不知。”

长清剑眉深蹙,眉宇间隐有丝丝的隐痛,蓦然叹了口气,神色稍缓,“罢了,你先起来说话。”

玲珑神色惨然,缓缓起身,兀自伫立。

沉默良久,只听着风过树枝,萧萧瑟瑟。我咬紧下唇,心底有一股铺天盖地的悲酸陡然将我淹没其中。

“那你又为何不辞而别,一直没有回尹府?这两年又去了哪里?为何现在又出现在沈大人府上?”长清身姿笔挺僵然而立,纹丝不动。静默片刻,侧过脸,脸色凝重严肃,直视玲珑,语声淡定。

玲珑咬咬唇,抬起头,小心翼翼觑着长清的神色道,“当年二小姐出走,奴婢想着二小姐有可能去的地方,可是依旧不见踪影,却不慎玉雪峰湖畔失足,幸得刚巧路过的沈府嘉敏小姐出手相救,才逃过一劫。既寻不到二小姐,奴婢也无颜再回尹府,便跟着嘉敏小姐回了沈府。”

长清缓步走到玲珑跟前,一言不发。

一番沉默,“此话,当真么?”长清蓦然开口,语声幽冷。

“是。”玲珑怔怔看他,答得铿锵。

“好,既然如此,我亦无话可说。”长清频频点头,陡然闭上眼,“只是沈小姐于你有救命之恩,于情于理,也应该当面谢谢她。”再次睁开双眸,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雪亮神色,低沉的声音隐含一丝凄凉寂寥。

玲珑闻言,蓦然抬头,瞬间脸颊苍白似纸,“长清少爷所言甚是,只是依如今情况,恐怕要见嘉敏小姐于礼不合,......”

“你这是在找借口搪塞吗?为什么怕我见沈小姐?难道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长清语气深沉,打断她的话,一针见血地三声问,已道明了一切。

“不,不是的,”玲珑脸庞略见苍白,神色有些慌乱,强自镇定地道,“长清少爷多心了,奴婢只是......”话未说完,就听到玲珑一声娇呼,“不可以,长清少爷,您不能进去。郡主妆礼尚未完毕......”惊得脸色发青,玲珑死死抵住房门。

我恍惚一惊,喉头发紧,倚住门,手心微微渗出汗来,一动不动。

长清丝毫不为所动,深吸一口气,只听到咬铁断金般的两字从他唇间吐出,“让开!”

“不,不可以,长清少爷,真的不可以!”玲珑脸色苍白,泪水急得在眼眶中打转。

长清静静地阖着眼,然后再不迟疑越过玲珑,一下子推开那道挡在我们之间的房门。

我陡然失去力气,往后退却,抚住胸口,急促的气息早已泄露了自己内心。长清,长清,你又何必执着至此,见了又能怎样?我的心被重重的击打着,几乎能听见破裂的声音。

他离我仅一步之遥,近到只要我一转身,就能看见他,但是却又远到我无法触及。

“郡主...”我听见玲珑颤声地呼我,我的双肩不停地颤抖,我不敢转身,不敢去想,甚至不敢抬头。总以为能够克制自己,总以为自己不去想就已忘记,总以为自己已不再辗转其中,然而心痛的感觉还是依旧强烈。

“你出去!”长清眸中的郁结瞬间化为寸寸痛楚,突然出声低喝,然后不由分手将玲珑推出出去,重重关上房门。

房里的空气静默地流动着,似乎又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两人都不开口,我的背是僵硬的,我的心也是,一寸寸,皆是凉意生心。

“你还要躲着我?”长清语声低沉,短短几字竟似透尽深浓的凉意,凄凉无比。

我的心如潮涌,缓缓转身。他瘦了,憔悴了,显出苍桑之色,只是双眸依旧清澈如夕,眸底似有光芒流转。斑驳阳光透过竹影,疏落于他颀长身形之上。他就那么静静的凝立在那里,与他眸光相触一刹那,只觉心境仓惶,万千纷乱思绪瞬时被照得雪亮,眼泪无声地倾泄而下。

我怔怔地站着,他就这般深深看着我。我从他的眸底看见他内心的痛苦,和我一样,那种无法压抑的痛苦和无奈,折磨得我们只能这样静静伫立,任何话语都是多余。

他上前一步,我一时慌乱,被逼退后。他再上前一步,我亦再后退一步,下意识的,我早已看清我与他之间最近的距离,仿佛触手可及,却似如隔深渊。

终于退无可退,站定了。他走近我,逼视住我,“为什么不回答我?”

我心如刀割,伤痛难言,“你既已知道,又何必将一切说破。”

“一别两年,你就这样狠心,甚至不让我再见你一面?难道从前一切皆是过眼云烟?”他退后一步,满目怆然叫人不忍卒睹。

“是,你说得没错!从元荆死的那一刻起,我已没有心了!难道你至今还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躲你们?我不愿意再去想着过去种种,我已经努力要忘记一切,忘记你们,忘记过去,为什么你还要来逼?”我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失声哽噎着,见一次便伤心一次,真应了那句话,相见不如怀念。

“我不信,你真能忘得掉么?如果你真能忘记,真的不在乎,那么为什么还要躲着我?”他眸底黯然的神色微微一亮,似跳跃的烛火,语气是难以掩饰的急切和不愿相信。

“忘记又怎样?不能忘记又能怎样?事已至此,永远也不可能回头。你我缘分已尽,何苦再自寻烦恼?”强抑住心底翻涌的痛楚,淡淡道,“我也略有耳闻这两年你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你的雄心抱负一定会得以施展,凭你现在的成就,即便是封王拜将也是指日可待。所以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人终始是要往前看。何况姐姐她才是要与你携手相伴终身的人,你绝不可以辜负了她!今日我便动身去远东,从此天各一方,就各走各路,岂不两全其美?”

“够了,我听够了你的言不由衷!”他逼近我,近乎粗暴地紧紧握住我的手腕,丝毫不理会我的挣扎,咬牙紧盯着我的双眼,一把扯下我的面纱,眸中燃烧似火般的愤怒,大吼起来,“我从来就不曾想过两全其美,我永远不会同时爱两个女人,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你给我听好了,至始至终,我爱的人就只有你而已!”

我望住他,一股悲辛只化作两行清泪,无声无息浸湿衣衫。他猛地伸手过来,将我紧紧地抱在怀中,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玉燕,你别骗我,这些年,你就一点也不曾惦记过我吗?当初你不辞而别,可有为我想过?你可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念你?京城、凤阳,凡是我能想到的地方我都拼命地去找,可终究还是见不到你呀。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啊,我每一次想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心里像被插了一把刀似的,”抵着我额头的下巴已长出些许胡茬,扎在脸上微微生痛。伏在他的肩头,我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多少次我在生死边缘徘徊,想到你我才有勇气活下去;多少次我遇到挫折想要放弃的时候,又是你的叮咛在我耳边萦绕;玉燕,那种思念你的心情,那心碎的感觉你可明白?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什么,什么也不能给你,所以当初你要嫁给元荆的时候我除了祝福你以外,什么也不能做。我明白他是真的深爱你,如果你真的能与他白头偕手,我亦能放下心来。可是,如今你让我怎能放得下你,怎能置你而不顾?我承认我这样做是不理智的,这样做是对不起紫萱,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就让我自私一次,走,跟我走!只要你肯跟我走,我情愿什么也不要,与你做一对布衣夫妻,在乡间平凡终老。”

“不,不可以!现在一切都变了,由不得我们去选择。”我的声音微微发颤,猛地一下子推开他。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我知道你心中始终是有我的。”他凝望着我,眉宇间透出苍凉,“我不管你如何成为沈嘉敏的,我这辈子只认定你。难道你情愿远嫁也不愿意跟我走吗?”

“你当我贪慕虚荣也好,见异思迁也罢,我是铁定了心一定要去远东国。”我神色肃然,哀郁之情渐浓,狠下心来,脱口而出。

“你何必以此话来压低自己,难道我还不清楚你是怎样的人的吗?”他牢牢看定我,深邃的眼眸几乎一眼就能看穿我所有的掩饰。

我强迫自己逼出一个不屑的笑意,“那么,你就当是看错人好了。物可变,星可移,人为何不可改变?我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我想要活下去,想要活得好,又有什么做不出来呢?即便是让我......”

话音未落,他陡然将我揽入怀中,身上的温热的气息隔着衣衫传来,唇间一片灼热,狠狠地吻着我,唇舌间久久的纠缠不舍。他有力的双臂紧紧地搂着我,恨不得将我嵌入他的身体。我的心头纷乱,蓦地挣扎,却被他更加用力箍紧在胸前,我的所有理智、所有的伪装此刻全线崩溃,只剩下内心深处对他无止尽的期待与盼望,奔涌而出,势不可挡。我用尽全力紧紧地抱着他,踮起脚努力回应着他。我一生中第一次爱上的男人就站在我的面前,我怎么舍得离开?哪怕,哪怕只有这一时,我甘愿沉溺其中,我是多么贪恋与他相处的时光,我又一次迷失了自我。

“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只要我们尚还有一丝机会,我都不会放弃。”良久,他放开我,低头凝视着我,那股熟悉且柔和的男子气息,暖暖将我笼罩。

他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轻轻摩挲着,低下头轻柔的吻再次流连在我的唇上,久久流连,然后搂紧我的纤腰,唇舌的轻吮随之而来,越吻越深,直至身子一寸寸柔软下来,无力挣扎。

就在我情乱情迷之时,突如其来心中剧震,登时胸口剧痛,只觉喉头发甜,喷出一口鲜血,泊泊流出。

长清大怔之下,慌乱地扶住我,伸手拭着唇边血迹,“玉燕,怎么了?”他大惊,面色潮红,双眉紧锁,唇角兀自点点猩红,目光有一刹那的迷蒙。

恍惚中感觉到他温暖坚实的怀抱,听到他一声声低唤,哀恸的声音令我吃力地抬头,气息纷乱,渗出血丝的唇角依旧湿润,胸口急剧起伏,丝毫不能平静下来。